三國誌有雲,羽望見良麾蓋,策馬刺良於萬眾之中,斬起首還,紹將莫能當者,遂解白馬之圍。


    這件事情無論是話本、評書還是小說中,都讓人津津樂道,百提不厭,關羽被稱為武聖人,此役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而在後來明朝人寫的演義小說中,都刻意淡化了武聖人的勇猛,將衝入萬軍之中強殺主將改成了武將單挑後陣斬。


    千軍萬馬擺出了陣型,就是站在那兒不動,要如同乘風破浪一般衝開人海斬其主將,這怎麽可能?起碼在這一刻之前,那些金國將領都不會相信。


    但是前方那一人雙目流淌著刺眼的紅光,在數不清的士卒中間左閃右避,橫衝直撞,那杆嚇人的渾鐵槍是刺中就死,擦邊也殘,這所謂千軍萬馬的兵卒將軍,在人家那一人一馬兩大煞星麵前,簡直就是幫他擋亂箭的人牆了。


    直到人家反複左衝右突,已經離完顏廣不足五百步了,金軍的高層們才意識到:這耕戰劉石居然是衝他們副元帥去的。


    劉石並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看過三國誌,不過顯然那些人沒有顏良那般托大,離完顏廣就剩五百步以後,那烏雲蓋夜如風似電,一道黑線載著劉石直插過去,這一下離金軍的指揮官們一近,那些弓手們哪兒還能射箭?


    看樣子劉石和烏雲蓋夜都帶著幾支箭,但是不隻是有意避開還是運氣好,都不在要害,而到了這個時候,他們衝開那些攔在中間的士卒真如海鰍船破浪一般輕鬆,全部一卒可擋。


    完顏廣一時間就愣住了,再怎麽樣也想不到敵人居然會直殺向自己,而那麽多士卒在那一人一馬麵前和紙糊的沒兩樣,發號施令慣了的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做,茫然失措了。


    突然參謀的聲音吼了起來:“不好!攔住他,別讓這賊近了元帥!”


    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原本打算繼續站在那裏指揮將士去圍攻這個魯莽的怪物的,可是那馬太快,頃刻間又離他近兩百多步!


    那全程都十分淡定的參謀終於淡定不起來了,大聲喝道:“都給我上去,一定要攔住他,絕不能在此時教元帥有失!”


    這附近的多名大小將領也會過意來,這般戰場上主帥一旦被陣斬了,那這軍隊也就直接要士氣崩潰了,還打什麽仗?一時間不知多少人圍將上來,可是那烏雲蓋夜一聲震天嘶鳴,居然頗有幾分頭馬聲勢,叫那些馬動作都遲鈍了許多。


    而他本身更是迅捷、靈活又兇猛,又鑽又撞,哪裏攔得住?不過又給劉石槍下加了幾個有在金營中有名有姓的將領罷了。這許多大小將領圍將上來,確實延緩了劉石殺向完顏廣的速度,但是絲毫改變不了劉石離他越來越近的事實。


    不足百步了!死來!劉石也是震天狂吼了一聲,雙目鮮紅,除了要置眼前敵首於死地外,再也沒有別的想法了,而那些抵死攔在他們中間的什麽將領又被戮了兩個下馬。


    “跑!元帥,快跑!”參謀看著場麵完全不合常理,那人根本遠超了他們一生多少戰場中遇到過的人的極限了,如何還能同他硬拚?終於提醒主帥,這裏擋不住了。


    跑?元帥一跑,這大軍士氣也就一落千丈,再怎麽也沒法打了,可是若被陣斬於此,那就真沒有然後了,完顏廣說不上怕死,聽這麽一提醒,終於掉轉馬頭,快馬加鞭朝來路跑去!


    主帥已退,整個戰場上的金人都震動了,如果再出點什麽意外,失去了指揮的大軍就怕要全軍潰散了,已經不能再戰了,看完顏廣一溜煙遠離了戰場,參謀也下達了鳴金收兵的命令。


    聽到了那刺耳的鑼響後,劉石閃過一個念頭:走!我準你們走了嗎?走了他一個,你們這些人就不能殺?一心隻要殺戮,再無半點雜念的他如今又失去了主要目標,這下更加穿插在金兵中間,逮著那個看上去地位高些,或者誰指揮殺誰。


    那參謀還在馬上指手畫腳安排能打一點的來前線攔住劉石,卻冷不丁被人家衝到了麵前,他雖說在軍中行的是文事,到底也是馬上爬上來的人,手上到也有些武藝,看劉石來時,拔出令刀就想要同對手過招,可是兵器剛抬起來,人家渾鐵槍已經到了臉上。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麵前這個人到底有多可怕,不過知道與否都無所謂了,這戰場上的事情,以後也就與他無關了,就聽劉石聲嘶力竭的狂吼一聲,鐵槍透盔而過,碰的一聲,巨大的衝擊力讓其他人也再不用去找他的腦袋了。


    金國的的主帥已經撤退了,那個參謀死前也下達了退兵的命令,所以無論場麵怎麽樣的金兵都開始後撤,讓劉石再也找不到廝殺的目標了。


    這個指手畫腳的家夥總算是殺了,可是為什麽這些鼠蟻一樣的雜魚已經開始逃亡了?看來是個身份最高的混蛋走了,這不行,都走了我殺誰去?走不得!殺!


    劉石突然一拉韁繩就打算去追擊那完顏廣,卻不想人家已經逃亡許久了,再一眼望去人家就剩個點了,哪裏還追得到?他不由得氣滿胸膛,挺槍見人就殺,左一招力拔山兮,右一式橫掃千軍的的,那是隨手一揮就要幾條人命,在戰場上照人多的地方見人就殺。


    不過大軍已經在撤了,再殺也沒多少人可殺了,劉石一身戾氣不散,再殺幾十人時,身旁卻沒活的金人了,那些被趕在一旁的仆從軍逃起來可比上陣積極多了,而這些訓練有素的金人撤離也十分有序,就他一人一騎再怎麽殺也殺不掉多少,就看不到能殺的金兵了。


    啊!還不夠!為什麽這些混蛋上了戰場都怕死?為什麽不和我殺個分明?胸中一種難於抑製的殺欲和上癮了的毒藥一樣讓他克製不住,把眼睛望過去時,卻看到已經傷亡慘重,減員了不少的陷陣軍朝他趕過來。


    啊,總算又有人來了,我又可以……啊!劉石突然把槍掛在馬上,又力抱住了腦袋,這一瞬間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狀態明顯出了問題,這是絕對不是自己應該做出的事情,可是為什麽呢?他在全力遏製自己那瘋狂的思想,牙齦都咬出了血。


    猛然間,他又想提起槍來了,這時候他發現,這個狀態並非是他在使用這套浴血霸王槍,反而給他一種感覺,是這一身使不完的內力在自行運轉,反而在操縱他的意識,這套槍法越殺越強,隻要殺戮不休就能療傷恢複內力,根本停不下來。


    而現在那身強悍無匹的巨大力量在他體內往來衝撞,居然要控製他提槍去殺自己的兄弟,這種事情哪裏能由得他胡來!而強行壓製自己這種衝動時,他那超出平時一倍的內力在他體內往來衝撞,簡直讓經脈都要爆裂!


    對了,是內力的話,純陽神功號稱是至高無上之武林寶典,這浴血霸王槍的血色內勁如此霸道,不如以純陽神功的走勢來引導運轉一下如何?


    於是他就在這煉獄般的戰場中,滿地屍體中間閉上了眼睛,就像以前躲在燕誌材寨子裏那樣放平心氣,慢慢運轉起純陽心法來,也是運氣好,這雄渾無比,完全無法匹敵的內勁,居然在純陽心法的引導和運轉中,慢慢平息了下來,漸漸化作了他的純陽內力。


    一輪又一輪的運功,他體內狂暴不息的內力總算漸漸平靜了下來,再運轉一兩個周天,渾身功力終於重新又迴到了他自己的掌控之中,再也沒有那種絕對不能去想的,胡亂殺戮的想法了,隻是原本感受中金光燦爛的純陽真氣裏,卻多了一絲揮之不去的血氣。


    再嚐試了幾次那血氣也半點不動,知道這事沒那麽容易完後,劉石就打算收了心法,做接下來的戰事安排,卻不妨運轉最後一周天的時候,突然又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好像萬物在自己眼中都微乎其微的感覺,隻感覺自己一瞬間高大如天神。


    這種明顯不對勁的感覺讓他十分不解,但是以他對武學的專研中,很快就意識到了這種狀態和但是他療傷七天後感受到的,好像摸到了什麽特別高深的境界的邊緣一樣,那時候就開始辟穀打坐,隻要有足夠的歲月去澄靜心中雜交,修為必然發生質變。


    而這一次即將要觸摸到的那種境界,和當時有幾分類似,但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告訴他,這一次的領悟和上次截然不同,如果說那一次是依靠純陽神功極單純的至陽內力升華入一個新的境界的話,那這次則是強行將他什麽心思雜念都融作一塊,使實力大漲。


    用通俗一點的話來形容,這一次就是入魔了,人非聖賢,誰都少不了邪思欲念,如果任由這種方式把全部其他的內息、雜念都包容後融為一體,那他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真的是不可想象,耕戰城絕不允許一個這樣的怪物出現!


    又一次從那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中走了出來,這次劉石半點上次的惋惜之情都沒有,倒是長籲了一口氣,總算沒有釀成大禍!那杜鐵匠說的,這槍法邪門得緊,卻想不到這麽容易就差點讓他失去理智了。


    從心魔中走了出來,睜開眼睛看時,卻見身邊許多海州城裏的豪傑們在處理戰場,而陷陣軍的戰士們守在他邊上,還有臉色蒼白,少了一條右臂的沙遊鼇也坐在他旁邊,這些人顯然都是因為他一動不動的樣子在擔心。


    “我沒事了,各位,現在情況怎麽樣了,金人全部撤了嗎?我們傷亡狀態如何?”劉石連忙翻下馬來,對領頭的那位禁軍問道。


    “陷陣軍傷亡過半,近百人陣亡,暫時無法組織起這樣的戰鬥了。海州豪傑們後來失去了我們的掩護,被金人分割衝擊,損失很大,兩翼軍馬任務完成的很出色,強行抵擋住了金人的衝鋒,但傷亡大於金兵兩翼,總共死傷過萬,損失十分慘重。


    “至於金人,被我們殺死的,被將軍殺戮的,自相踐踏而死的,粗步估計也有萬餘了,但是這一陣他們能領兵衝陣的將軍死傷無算,應該缺少足夠的領軍人物組織以後的戰鬥了。”那名禁軍介紹的十分詳細。


    “金兵兩翼,在他們中軍被我殺退時,那兩翼還沒來得及退走吧,他們從哪邊撤走的?”劉石想到這一節,接著問道。


    那名禁軍答道:“當時他們應該打算從兩旁小路撤走,但是哪兒我們的壕溝還沒撤,所以繞了一圈還是從這邊走的,我們的狀態也不佳,加上將軍你好像出問題了,所以我們沒敢亂來。”


    劉石歎息道:“他們中軍被我們殺得狼狽撤離,這時候兩翼各自孤立,必無援軍,若當時我清醒時,隻要截斷去路,殺他們一個潰敗,他們才算真元氣大傷,短期內再無作戰的能力了,唉,都是我的過錯!”


    一旁的沙遊鼇聽得連忙說道:“劉將軍這話也就太過了,這一陣能打退那些賊人,卻是你們出了九成九的力氣,而將軍更是以一人之勇打退了敵軍,我們這些人能壯個聲威就是極好了,哪裏能說是您的過錯!”


    劉石搖搖頭道:“唉,這話我也說不清楚,總之這一仗並不該打成這樣,原本大好的局麵搞成現在依然是平分秋色,到底還是劉某出了問題,算了,多說無益,戰場還在我們手上,快速收集戰利品,據寨而守吧,金人就是再來,也還要把他們擋在這邊。”


    說完話後,看劉石無恙了,他們就各自起身,打算離開,卻突然聽劉石說:“哎,等一下,我拿不動這槍了,誰來幫我拿下槍?”


    一名陷陣軍的戰士立刻跑過來幫他接過去,掂了一掂道:“這玩意可是真重得緊啊,將軍那般使了許久,真是天神下凡,令人敬服啊!”


    卻不知劉石那破釜沉舟的效果已經消失了,現在處於極虛弱的樣子,本來是扶著柱在地上的那柄霸王槍,這一下霸王槍被人提走了,差一點就站不穩了,連忙叫到:“再等一等,麻煩扶一下我好麽?我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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