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白石想了想，道：“好問題，我用一首詩來解答你...”
“算了算了！”羅丹青連忙擺手，“你要是真想說那就好好說，我再也不想聽你那混詩了。”
“哈哈哈。”王白石笑笑道：“你想的問題少了一個方麵。”
“你的焦點都在於被殺戮的一方，而沒有站到殺戮者的視角。”
“我們每個人都要進食養分，而自己又不會光合作用，所以不管中間經曆了多少到彎，是直接啃牛羊的屍體還是吃他們的肉做成的火腿，本質都是‘殺戮’，或者說是掠奪有機質。”
“殺戮者的需求是有限的，有的時候餓的不行，有的時候還撐得慌呢。”
“在饑荒年代，不要說貓狗，就連親生骨肉，都有易子而食的情況；在比較富足的年代，人們才會講究體麵，將‘不殺戮的範圍’從和自己膚色相同的人，變成全體人類，再變成和人類有類似情感的生物，也就是衍生出一定靈魂的動物。”
“隨著越來越富足，越來越體麵，‘不殺戮名單’像一個以‘我’為圓心的同心圓，越畫越大；反之的話，這個同心圓就會越畫越小。”
“有道理...”羅丹青點點頭，“要不都說你圓滑呢，我想的是畫一個圈不變，你想的是畫一個像你的皮帶一樣的圈。撐得時候圈就大；把腰餓細的時候圈就小。”
“我怎麽不記得有人說過我圓滑...”王白石吐槽道。
“那，白石，你說，這個圈最小能畫多小，最大能話多大？”
“最小...”王白石迴憶著，道：“我感覺，最小應該能把‘自己’都給劃到‘不殺戮名單’的圈外。”
“怎麽可能？人餓急了連自己都能殺了吃掉？”羅丹青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當然，昨天我就經曆了一次。”王白石若無其事地道。
“什麽？！？”王白石的迴答讓羅丹青驚住了，“易子而食”的情況就讓她不敢想象，王白石說的情況更是不可思議——
“什麽時候？”
“我怎麽不知道？”
“昨天隻有你進藍書中的時候我才不和你在一起，是那個時候嗎？那個時候你在裏麵到底經曆了什麽？！？”
“不是在藍書的時候。”王白石擺手道：
“昨天吃烤串的時候，太饞了，咬著自己舌頭了。”
“出息...”羅丹青苦笑不得，不過這還真能說明點道理，人要是真的餓急了，可能顧不上嘴裏的那塊肉是不是自己的舌頭了...
轉而羅丹青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那最大呢，如果物質極度豐富，這個‘不殺戮名單’的圈圈最大會畫到哪裏？”
這次沒等王白石迴答，羅丹青搶先開口道：
“對了，我知道了，我想人類到後來可能連植物都不殺戮了，那時候人類的高科技可能會在人的後背上移植兩隻樹葉做的翅膀，能自己進行光合作用。”
“植物人啊...想想還挺恐怖的...”王白石想到那副樣子渾身一哆嗦，感覺有點冷，搓著自己的胳膊肘，“那樣的話，睡覺就不能躺著睡覺了，怕把自己的葉子弄壞了...”
“還有一種可能！”羅丹青頭頂有冒出個“bingo”的燈泡，“那個時候人類可能就不用吃東西了，心髒也好，大腦也好，都是由電力提供能量，那樣的話，我們每天頂著一個太陽能電池板出去轉一圈就行了。”
“不管是那種情況，總之都是人類不用吃動物，也不用吃植物，直接吸收太陽能。”
“這樣的話，人類就將全部生物都劃入了‘不殺戮名單’中了。”
聽到羅丹青的話，王白石又陷入了沉思，“其實也不對。”
“怎麽不對？”
“所謂的‘殺戮’也好，‘收割’也好，‘進食’也好，其本質都是一種為了讓自己活得下去，活得更好的‘損人利己’或者‘殺人利己’的行為。”
“如果將這種行為放到物理上來看，那就是剝奪對方的‘低熵’來構築更規整更複雜更完善的自己。”
“從這種意義上來說，人吃牛，牛吃草，都是破壞、吸收對方的‘低熵’能量，可草的光合作用呢？其實也沒什麽不同。”
“葉綠素吸收太陽輻射道地麵上的光子的‘低熵’能量，從而讓自己生長，換而言之，植物也是獵手，狩獵屠殺的是一定頻譜的光子。”
“低熵...熵...聽起來有點耳熟...”羅丹青嘀咕著：
“熵...熵...傷...”
“傷不起...傷不起真的傷不起，我想你想你想你想到昏天黑地...”
“嘿嘿嘿！怎麽還唱上了？”王白石抬手製止，解釋道：
“我所說的熵是指混亂度或者不規則度，低熵就是反之的逆混亂度或者規則度，所謂‘低熵能量’是說規則的、便於利用的能量，這種能量中一般都是含有複雜規整的結構，這種複雜規整的結構也稱作‘信息’。”
“低熵能量就是規則的能量...信息...”並非物理專業的羅丹青聽得有些迷糊，一時間又不知道問出什麽問題能夠解答這些困惑，隻能抓住一個便於理解的詞來發問：“難道還有高熵能量，或者說，不規則的能量？”
王白石揮了一把車廂中的空氣，“當然，宇宙最低溫度，也就是所有粒子都靜止的溫度是負273攝氏度，而現在的的這些空氣大概是15攝氏度，比最低溫度高將近300攝氏度。”
“高出的這三百度的能量便是高熵能量，是不規則的能量，它們是氧氣分子和氮氣分子的無規則運動，並沒有辦法利用。”
“不對不對不對。”羅丹青連忙搖頭，“我看空氣分子的運動也能夠利用，比如風車，比如風力發電機啥的，不就是個例子嗎？”
王白石笑了笑，解釋道：“我剛剛說的是高出的溫度，是內能，是分子‘無規則’的運動，他們相互亂撞，自己也在無規則地旋轉震動，隻能用麥克斯韋速率分布粗略描述，並不能找到個體運動的規律。”
“而你說的是吹起來的風，是動能，是這些分子在‘無規則’運動的同時，‘有規則’地集體一同向前進，向前吹。這種有規律的能量自然是可以利用的。”
“當然，能量的低熵和能量的多少作為能量的兩種特性，在轉化的過程中也會有變化。”
“比如風吹到風力發電機上轉化為電能，它變得更加規則更加容易利用，但是能量的多少卻變少了，根據能量守恆，變少的那部分耗散到了空氣中，變成了沒有辦法利用的內能，也就是分子的無規則運動。”
“對於...”
“好了好了，停停停。”羅丹青擺手製止，“你說的我腦袋疼，就和我好好看看車外的景象和車中的美人不好嗎，非要搞這些勞什子原理。”
“好吧好吧。”王白石撓著腦袋，聽從羅丹青的話，“好好”地看著對麵的穆雨。
沉思片刻，王白石似是在糾結什麽，糾結的內容羅丹青也看不清楚。
半晌後，愣愣地緊盯著躺在床上昏迷的穆雨，王白石緩緩斟酌道：
“你說...”
“我進去嗎...”
“啥？！？”羅丹青被王白石想法嚇了一跳，“你想幹嘛？？”
“我想進去啊...”
“進哪？！？”
“那還用說，當然是穆雨的...”王白石忽然明白了羅丹青一驚一乍的含義，“記憶碎片啊！你以為呢？”
羅丹青咧嘴撓頭，笑道：“沒事沒事，你要是想進入記憶碎片的話也不是不行。”
羅丹青連忙轉移話題，“這件事隻有你和我知道，不管你看沒看過穆雨姐姐的記憶碎片，別人都不知道的。”
“但是總感覺有些對不住穆雨。”
“你要是感覺對不住她，那就別進去了。”
“還是進去吧。”
“...”羅丹青一陣無語。
王白石閉上眼睛，剛要進入腦中世界，便聽到旁邊傳來輕微唿嚕的聲音。
睜開眼睛，見到穆雨嘴巴微張，睡得正香。
她已經從被【刺痛指環】影響的休眠狀態轉到了自然的睡眠，此時不需要刺痛，隻需要一些大點的聲音，穆雨便會醒來。
見狀，王白石連忙將力量灌入【刺痛指環】中，將穆雨重新催眠，陷入無聲的休眠之中。
他可不想讓穆雨現在就醒來。
雖然她的唿嚕聲還挺可愛的...
重新迴到自己的床上，王白石進入腦中世界，和羅丹青告了個別，順便提醒他記錄下自己進去的時間，看看能不能找出藍書中和腦中時間流逝的規律，便進入了透明藍書之中。
周圍的景象向後倒退，藍色的波浪麵前迎來，很快，視野中便充斥著流動的，搖曳的，數不清的藍色能量波。
王白石抬手，一道藍色能量升起，來到王白石的麵前。
它像是一隻長條狀的水母，半透明，表麵似是有一層薄薄的，藍色的膜，其中裹挾著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那便是穆雨的記憶碎片。
手掌張開，透明水母也從中裂開一道縫隙，記憶碎片從中飛出。
王白石將其握在手中，讓自己的意識融進去。
等到王白石再次睜開眼睛，麵前的場景是書房。
自己正坐在書桌前，上麵擺放著不同的童話故事書，花花綠綠的，寫著大大的標題——
《青蛙王子》、《小紅帽和大灰狼》、《看圖識字》、《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舒克和貝塔》...
穆雨小時候還挺愛看書的嘛...
王白石這樣想著，隻覺“自己”將一本本的書摞好，抽出一本《一千零一夜》，光著腳丫“登登登”出了自己的房門，穿客廳，來到另一個屋門前，推開門。
雙手捧著書，看著床上疲憊到合衣而睡的穆陽，小聲嘀咕道：
“爸爸...給小雨講故事...”
床上的穆陽並沒有醒來，依舊死死地睡著，穆雨懂事地抱著書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墊腳想要將書放迴書架上的原位，在半空被一隻纖細的手接住，那隻手沒有將書放迴書架，而是拿了過去。
王白石聽到身後傳來溫柔的聲音：
“小雨，媽媽來給你講故事吧。”
“可是...爸爸明明說今天不加班迴家陪我們的...”
媽媽摸著小穆雨柔順的頭發，“爸爸的工作太辛苦了，剛一躺下就睡著了，讓他好好休息吧。”
“嗯嗯...”穆雨嘟著的小嘴又撅了起來。
媽媽在身後環住穆雨的腋下，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將書攤在她的麵前，道：
“寶貝，你想聽哪個故事呀？”
“我想聽《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
“好，媽媽給你講。”穆雨的媽媽將她擁在懷中，蓋上被子，小聲講了起來。
“從前有一個樵夫，他姓阿，叫做裏巴巴，有一天阿裏巴巴遇到了一大堆人，他們自稱是大盜。”
“阿裏巴巴就問，你們一共有多少個大盜呀？那些大盜數學不好，說，別人都說我們是四十個大盜，但是我們自己數的時候，每次都是三十九個大盜。”
“這些大盜讓阿裏巴巴幫忙數一下，究竟是三十九個，還是四十個。”
“他數了數，一個大盜，兩個大盜，三個大盜，四個大盜，五個大盜，六個大盜，七個大盜...”
在數到二十二個大盜的時候，穆雨已經睡著了，媽媽輕輕悄悄下了床，為穆雨將被子蓋好，聽到她在睡夢中嘟囔著，“爸爸...爸爸給我講故事...”
媽媽無奈笑了笑，拿起了手機，拇指快速地按著什麽。
王白石退出了記憶碎片，重新迴到了藍書中的夢境世界，迴顧著剛剛的記憶。
穆陽作為警衛隊的成員，那時候有可能已經成為的警衛隊的隊長，確實應該忙到沒有時間陪女兒和妻子了...
也許是那段時間，讓穆雨和穆陽之間產生了離隙...
不過也不對啊，那個時候穆雨才一兩歲，或者三四歲，這麽小的孩子怎麽可能因為爸爸一次沒有理她而記仇...
王白石重新將意識投入記憶碎片之中。
“媽媽，媽媽，我們去警衛隊找爸爸吧。”穆雨拉著媽媽的衣角，哀求道。
媽媽蹲下身子，“小雨，爸爸在那裏工作，我們怎麽可以去打攪呢？乖乖呆在家裏吧。”
“喔喔...”穆雨低頭，緩緩地搓著自己的手指。
媽媽似是在想些什麽，語氣一變：“小雨，媽媽可以把你送到警衛隊總部，你去哪裏陪爸爸，怎麽樣？”
“好呀好呀，媽媽你和我一起去陪爸爸嗎？”
“媽媽還有事，你自己陪爸爸就好了。”
媽媽給穆雨穿戴整齊，開車將穆雨送到了警衛隊的門口，道：“小雨，到了，下車吧，進去說穆陽是你的爸爸，找他就行。”
穆雨跳下車，衝著身後車窗中的媽媽搖搖手，向警衛隊的總部走去。
以穆雨視角在觀察的王白石感覺有些不對勁，穆雨這時還這麽小，怎麽能讓她單獨出門找人呢？就算是說警衛隊中都是警員，沒什麽壞人，但這也說不過去。
而且以我的直覺來看，穆雨的媽媽感覺有點問題...穆陽不會是走了我的老路吧...
不對，記憶碎片中的事是發生在之前，應該是我走了穆陽的老路...
穆雨跌跌撞撞進了警衛隊的院子，中間還摔了一跤，正巧被一個從正門出來的警衛隊隊員看到，連忙將她抱起來：
“這是哪裏來的小姑娘，你是迷路了嗎？怎麽跑到警衛隊來了？”
“我...我找爸爸...”穆雨怯怯道。
“好好好，我帶你去找爸爸。”
警員暫時放下手頭的工作，將這個不哭不鬧又沒什麽話的小女孩抱到接待室，交給一個女警員。
“小李，這個小姑娘應該是迷路了，不知道被誰帶進了警衛隊，應該是一個沒留神又從辦公室跑出來了。”
“我還有事，你耐心問問她，記不記得父母的電話，家裏住在哪裏。”
“好的，這裏就交給我吧。”
得到迴複後，那個將穆雨帶來的警員便離開了，那個被稱作小李的女警員蹲下身子，耐心地問道：
“寶貝，你記不記得爸爸媽媽的電話呀？”
“記得...”穆雨的頭微微低著，兩隻大眼睛望著小李警員。
“真好，這麽聰明呀，那告訴姐姐媽媽的電話。”小李的手掌在胸口輕輕一合拍，讚道。
“我沒有姐姐，隻有媽媽的電話...”穆雨依舊保持著原來的聲調。
“呃...好吧，那就把媽媽的電話告訴我吧。”
“1，6，6，3，6，3，6，4，6，2。”
穆雨一邊說著，小李一邊用圓珠筆在紙上記著，記完，又讓穆雨重複核實了一遍，確認無誤後小李道：“寶貝，在這裏等一下我。”
來到座機旁，按照穆雨所說的號碼撥通了過去——
“滴...”
“滴...”
“滴...”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thenumberyouhavedialedcannotbereachedthatatthistimethistime，pleasetry...”
“沒人接啊...”小李掛斷了電話，重新蹲到穆雨麵前，“寶貝，你媽媽的電話沒有人接，你爸爸的電話呢，你記得嗎？”
“嗯，記得。”穆雨點點頭。
“那告訴姐姐你爸爸的電話。”
“你是姐姐嗎？”穆雨睜著兩隻圓溜溜的眼睛問道。
“是啊，我就是姐姐呀。”
“喔喔，那我就告訴姐姐。”
“1，3，2，4，5，6，9，4，5，3。”
希望這次有人接...小李心中默念了一句，那著記下穆雨爸爸電話的白紙，再次去座機撥打。
“滴...”
“滴...”
“喂，誰啊？”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
小李暗自喘了一口氣，這個麻煩的小寶貝終於解決了，對著電話話筒道：
“我們這裏是警衛隊，您的女兒...”
小李還沒說完，就被對麵打斷——
“警衛隊？我現在就在警衛隊，你有什麽事來警衛隊隊長辦公室來找我吧！”
小李聽到對方的話，知道對方以為自己是騙子，忙道：“先生，你先別掛斷電話，我這裏真的是警衛隊...”
“爸爸...”穆雨湊了上來對電話喊道。
聽到女兒的聲音，穆陽態度立馬轉變了，“真的是小雨？把她給我送上來，我在警衛隊隊長辦公室。”
小李卻急了，“先生，你不要在和我開玩笑了！”
穆雨拉拉小李的衣角，“姐姐，我爸爸真的是穆陽。”
穆雨進門的時候，穆陽正在辦公室給屬下分配任務，見到自己的女兒，穆陽過去將她抱在一旁的沙發上，讓她靜靜等待，自己則繼續和警員們處理事情。
穆雨的兩條小短腿在沙發上離地蕩阿蕩，視線中忽然看到一個飲水機，便跳下沙發，用一次性紙杯接水，先接半杯涼的，再接熱水調溫，然後一杯杯送到爸爸和爸爸的同事那裏去。
“謝謝小雨，小雨真乖。”
“謝謝寶貝，寶貝真可愛。”
這個小孩子自從進門以後就坐在沙發上乖乖的，一動不動，一言不發，不哭不鬧，現在又懂事地給自己倒水，穆陽的同事們都對這個小姑娘稱讚有加。
穆雨又迴到了屋角的沙發旁，雙手一撐，有些吃力地又坐了上去，就這樣遠遠地看著穆陽。
可是她發現，自己的爸爸的注意力總是在一疊打印紙上，用一個筆在紙上指指點點，同同事們討論著自己聽不懂的話。
這可不行...但是又不能打攪爸爸...
穆雨再次跳下沙發，在角落拿了一支筆，一張便簽，在上麵寫了幾個字。
【爸爸，不要忘記喝水。】
王白石會心一笑，原來穆陽錢包中的便簽是這麽來的，上次看的時候就感覺應該有些年頭了，紙張的邊沿都已經褪色變黃，如今算來，應該有十多年了。
王白石估算了一下在夢境世界中的時間，這次讀取了穆雨的兩枚記憶碎片，一個是晚上的童話故事，一個是白天的喝水，每次大概都有三個小時左右，總共是六個小時。
退出了夢境世界，王白石迴到腦中世界，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缺失了什麽似的。
王白石想要從腦中世界醒來，卻發現自己已經不能順利的控製自己的身體了。
嚐試著去睜開眼睛，看清前方的事物，發現自己正處在一片荒地之中，手中拿著一把鐵鍁。
餘光感受到身旁還走著一個人，也拿著一把鐵鍬，像是昨天晚上見到的那隻有些內向的巨魔...
等等...
等等...
王白石一陣恍惚，迴顧自己經曆了什麽——
自己應該是剛剛起床，之後和羅丹青閑聊了一會兒，之後進入了腦中世界，進入了藍書通往的夢境世界，讀取了六個小時的穆雨的記憶碎片。
這六個小時在外界看來雖然不知道是多少，但是應該並不會很長...
醒來之後應該在車廂中啊...
為什麽現在身處荒野，身體不屬於自己控製了...手中還拿著把鐵鍁不知道要幹什麽...
這是格羅加爾趁我進入夢境世界，在腦中世界權力真空的時候篡位了？還是我從藍書中出來之後，沒有雖然迴到了現實世界，但是沒有進入獸人的那個“機甲”？
“羅丹青！你在腦中世界嗎？”
“不要大唿小叫的，我在。”耳旁傳來了羅丹青的聲音，這讓王白石安心了許多。
“這是怎麽迴事？”王白石語氣帶著焦急，“我怎麽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了？”
“什麽怎麽迴事，車陷進泥坑裏了，你醒了正好，我才不想去挖泥呢。”羅丹青說罷，將身體的控製權交還給王白石。
王白石感覺自己的靈魂一沉，像是坐到了什麽寬大的座位上，這是一種踏實的、熟悉的感覺，重新擁有了對身體的掌控。
拎著鐵鍬向前走去，身旁傳來巨魔的聲音，“王哥，你繼續說。”
我繼續說...我繼續說什麽呀我說...
“羅丹青，這是怎麽迴事？你剛剛和他說了什麽了？”
重迴腦中世界的觀察者狀態的羅丹青答道：“呃，說不清楚，反正就是女生之間的話題...”
“什麽亂七八糟的，這隻巨魔不是男生嗎？你和他聊什麽女生之間的話題？”
王白石正在腦中激戰，身旁又傳來了巨魔略帶催促意味的提醒聲：“王哥？你怎麽不說話了？”
王白石不想讓這名警衛隊隊員察覺自己有什麽異常，因為檢測多重意識者的裝備就在運輸車上，環顧四周，前方不遠處是自己和穆雨所乘坐的運輸車，而後麵是運輸車的大部隊，它們停著，在等自己。
王白石大概弄清楚了情況——
位於側翼的，承載自己和穆雨的運輸車陷入了泥坑，停了下來，其他運輸車發現有一輛同伴出現了故障，也停在了遠處。
要將輪胎從泥漿中挖出，需要鐵鏟，於是當時還是羅丹青控製的獸人就下車去找大部隊，拿了把工具來解決這個問題。
至於巨魔為什麽會跟著自己來，也許是巧合，也許是他喜歡趙曼，而又知道自己和趙曼關係好，所以來打探一下...
羅丹青還真是厲害，這段距離也就二百來米，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和巨魔聊得這麽熱絡，還讓他急不可耐的發問想要知道答案...
但是還沒有搞清具體談話內容的王白石隻能故作鎮定地道：
“等一下，等到離大部隊遠一些的時候再告訴你，這事最好不要讓別人聽到。”
“嗯嗯！”巨魔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似是很信服的樣子。
王白石都佩服自己胡編亂造的能力，別人編故事最多是後麵的內容還沒編好呢就留扣子，自己這可倒好，不僅後麵的內容沒編好，前麵的內容自己也不知道啊！
“羅丹青，趕快和我說啊，你和他說了啥啊？”
“我就長話短說吧，他叫李立，喜歡趙曼，然後來向你，哦，不對，是向咱們來取經。”
“因為我是女孩子，所以我就和他說了一些女孩子的想法和心思，你在蘇醒之前，我最後一句話說的，好像是‘如果上麵的都不成，我告訴你一個方法，一定能把她追到手，保證百發百中，彈無虛發！’。”
聽罷羅丹青的話，王白石無奈得隻想捂臉，這種事情太麻煩了，自己為什麽要攪進來...
好在這情節還算簡單，自己也明白此情此景的氣氛了，清楚一會兒該用什麽語調來和他說這話。
“所以呢，你想說的方法是什麽？”王白石問道，“我一會兒轉述給他。”
“還沒想好呢。”
“啥？”
“沒編好...”
王白石的額頭差點滲出冷汗，他終於知道羅丹青為什麽將身體交由自己控製了，現在問題全砸到自己的身上了...
自己距離那輛被困住的車還有二十多米的距離，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要想出一個“百發百中、彈無虛發”的追到趙曼的方法...
“別忘了，這個方法還要有‘不能讓別人知道’這個條件呢！”羅丹青在一旁提醒道。
王白石氣得想錘自己，剛剛為了拖延時間，為什麽還要加上這個限定條件...
“追到趙曼的方法”、“百分百成功”、“不能讓別人知道”...
眼看距離汽車越來越近，已經不足十米，王白石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口中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王哥，你在說什麽？”巨魔片頭。
“啊？沒事，我就，就是隨口念念...對了，你知道曹植嗎？”
“嗯，聽說過。”巨魔雖然不知道王白石為什麽將話題轉到這裏來，但還是應道：“也就是寫過《七步詩》的那個人。”
“嗯，他很有才華，但是曹操還是將繼承人選為了曹丕。”王白石繼續道：“對了，你玩過《三國無雙》嗎？”
“玩過啊。”巨魔也是年輕人，變異之前的業餘活動和王白石有所重合，“那種割草遊戲玩的真的挺爽的。”
“嗯嗯嗯！”王白石貌似是來了興致：
“我最喜歡的是關羽...”
......
兩人來到了輪胎前，著手挖著泥巴，一人一句地閑聊了起來，王白石暗中舒了一口氣——
成功轉移話題！
“不過王哥，這個你說的那個百發百中的方法有什麽關係呀？”
“算了算了！”羅丹青連忙擺手，“你要是真想說那就好好說，我再也不想聽你那混詩了。”
“哈哈哈。”王白石笑笑道：“你想的問題少了一個方麵。”
“你的焦點都在於被殺戮的一方，而沒有站到殺戮者的視角。”
“我們每個人都要進食養分，而自己又不會光合作用，所以不管中間經曆了多少到彎，是直接啃牛羊的屍體還是吃他們的肉做成的火腿，本質都是‘殺戮’，或者說是掠奪有機質。”
“殺戮者的需求是有限的，有的時候餓的不行，有的時候還撐得慌呢。”
“在饑荒年代，不要說貓狗，就連親生骨肉，都有易子而食的情況；在比較富足的年代，人們才會講究體麵，將‘不殺戮的範圍’從和自己膚色相同的人，變成全體人類，再變成和人類有類似情感的生物，也就是衍生出一定靈魂的動物。”
“隨著越來越富足，越來越體麵，‘不殺戮名單’像一個以‘我’為圓心的同心圓，越畫越大；反之的話，這個同心圓就會越畫越小。”
“有道理...”羅丹青點點頭，“要不都說你圓滑呢，我想的是畫一個圈不變，你想的是畫一個像你的皮帶一樣的圈。撐得時候圈就大；把腰餓細的時候圈就小。”
“我怎麽不記得有人說過我圓滑...”王白石吐槽道。
“那，白石，你說，這個圈最小能畫多小，最大能話多大？”
“最小...”王白石迴憶著，道：“我感覺，最小應該能把‘自己’都給劃到‘不殺戮名單’的圈外。”
“怎麽可能？人餓急了連自己都能殺了吃掉？”羅丹青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當然，昨天我就經曆了一次。”王白石若無其事地道。
“什麽？！？”王白石的迴答讓羅丹青驚住了，“易子而食”的情況就讓她不敢想象，王白石說的情況更是不可思議——
“什麽時候？”
“我怎麽不知道？”
“昨天隻有你進藍書中的時候我才不和你在一起，是那個時候嗎？那個時候你在裏麵到底經曆了什麽？！？”
“不是在藍書的時候。”王白石擺手道：
“昨天吃烤串的時候，太饞了，咬著自己舌頭了。”
“出息...”羅丹青苦笑不得，不過這還真能說明點道理，人要是真的餓急了，可能顧不上嘴裏的那塊肉是不是自己的舌頭了...
轉而羅丹青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那最大呢，如果物質極度豐富，這個‘不殺戮名單’的圈圈最大會畫到哪裏？”
這次沒等王白石迴答，羅丹青搶先開口道：
“對了，我知道了，我想人類到後來可能連植物都不殺戮了，那時候人類的高科技可能會在人的後背上移植兩隻樹葉做的翅膀，能自己進行光合作用。”
“植物人啊...想想還挺恐怖的...”王白石想到那副樣子渾身一哆嗦，感覺有點冷，搓著自己的胳膊肘，“那樣的話，睡覺就不能躺著睡覺了，怕把自己的葉子弄壞了...”
“還有一種可能！”羅丹青頭頂有冒出個“bingo”的燈泡，“那個時候人類可能就不用吃東西了，心髒也好，大腦也好，都是由電力提供能量，那樣的話，我們每天頂著一個太陽能電池板出去轉一圈就行了。”
“不管是那種情況，總之都是人類不用吃動物，也不用吃植物，直接吸收太陽能。”
“這樣的話，人類就將全部生物都劃入了‘不殺戮名單’中了。”
聽到羅丹青的話，王白石又陷入了沉思，“其實也不對。”
“怎麽不對？”
“所謂的‘殺戮’也好，‘收割’也好，‘進食’也好，其本質都是一種為了讓自己活得下去，活得更好的‘損人利己’或者‘殺人利己’的行為。”
“如果將這種行為放到物理上來看，那就是剝奪對方的‘低熵’來構築更規整更複雜更完善的自己。”
“從這種意義上來說，人吃牛，牛吃草，都是破壞、吸收對方的‘低熵’能量，可草的光合作用呢？其實也沒什麽不同。”
“葉綠素吸收太陽輻射道地麵上的光子的‘低熵’能量，從而讓自己生長，換而言之，植物也是獵手，狩獵屠殺的是一定頻譜的光子。”
“低熵...熵...聽起來有點耳熟...”羅丹青嘀咕著：
“熵...熵...傷...”
“傷不起...傷不起真的傷不起，我想你想你想你想到昏天黑地...”
“嘿嘿嘿！怎麽還唱上了？”王白石抬手製止，解釋道：
“我所說的熵是指混亂度或者不規則度，低熵就是反之的逆混亂度或者規則度，所謂‘低熵能量’是說規則的、便於利用的能量，這種能量中一般都是含有複雜規整的結構，這種複雜規整的結構也稱作‘信息’。”
“低熵能量就是規則的能量...信息...”並非物理專業的羅丹青聽得有些迷糊，一時間又不知道問出什麽問題能夠解答這些困惑，隻能抓住一個便於理解的詞來發問：“難道還有高熵能量，或者說，不規則的能量？”
王白石揮了一把車廂中的空氣，“當然，宇宙最低溫度，也就是所有粒子都靜止的溫度是負273攝氏度，而現在的的這些空氣大概是15攝氏度，比最低溫度高將近300攝氏度。”
“高出的這三百度的能量便是高熵能量，是不規則的能量，它們是氧氣分子和氮氣分子的無規則運動，並沒有辦法利用。”
“不對不對不對。”羅丹青連忙搖頭，“我看空氣分子的運動也能夠利用，比如風車，比如風力發電機啥的，不就是個例子嗎？”
王白石笑了笑，解釋道：“我剛剛說的是高出的溫度，是內能，是分子‘無規則’的運動，他們相互亂撞，自己也在無規則地旋轉震動，隻能用麥克斯韋速率分布粗略描述，並不能找到個體運動的規律。”
“而你說的是吹起來的風，是動能，是這些分子在‘無規則’運動的同時，‘有規則’地集體一同向前進，向前吹。這種有規律的能量自然是可以利用的。”
“當然，能量的低熵和能量的多少作為能量的兩種特性，在轉化的過程中也會有變化。”
“比如風吹到風力發電機上轉化為電能，它變得更加規則更加容易利用，但是能量的多少卻變少了，根據能量守恆，變少的那部分耗散到了空氣中，變成了沒有辦法利用的內能，也就是分子的無規則運動。”
“對於...”
“好了好了，停停停。”羅丹青擺手製止，“你說的我腦袋疼，就和我好好看看車外的景象和車中的美人不好嗎，非要搞這些勞什子原理。”
“好吧好吧。”王白石撓著腦袋，聽從羅丹青的話，“好好”地看著對麵的穆雨。
沉思片刻，王白石似是在糾結什麽，糾結的內容羅丹青也看不清楚。
半晌後，愣愣地緊盯著躺在床上昏迷的穆雨，王白石緩緩斟酌道：
“你說...”
“我進去嗎...”
“啥？！？”羅丹青被王白石想法嚇了一跳，“你想幹嘛？？”
“我想進去啊...”
“進哪？！？”
“那還用說，當然是穆雨的...”王白石忽然明白了羅丹青一驚一乍的含義，“記憶碎片啊！你以為呢？”
羅丹青咧嘴撓頭，笑道：“沒事沒事，你要是想進入記憶碎片的話也不是不行。”
羅丹青連忙轉移話題，“這件事隻有你和我知道，不管你看沒看過穆雨姐姐的記憶碎片，別人都不知道的。”
“但是總感覺有些對不住穆雨。”
“你要是感覺對不住她，那就別進去了。”
“還是進去吧。”
“...”羅丹青一陣無語。
王白石閉上眼睛，剛要進入腦中世界，便聽到旁邊傳來輕微唿嚕的聲音。
睜開眼睛，見到穆雨嘴巴微張，睡得正香。
她已經從被【刺痛指環】影響的休眠狀態轉到了自然的睡眠，此時不需要刺痛，隻需要一些大點的聲音，穆雨便會醒來。
見狀，王白石連忙將力量灌入【刺痛指環】中，將穆雨重新催眠，陷入無聲的休眠之中。
他可不想讓穆雨現在就醒來。
雖然她的唿嚕聲還挺可愛的...
重新迴到自己的床上，王白石進入腦中世界，和羅丹青告了個別，順便提醒他記錄下自己進去的時間，看看能不能找出藍書中和腦中時間流逝的規律，便進入了透明藍書之中。
周圍的景象向後倒退，藍色的波浪麵前迎來，很快，視野中便充斥著流動的，搖曳的，數不清的藍色能量波。
王白石抬手，一道藍色能量升起，來到王白石的麵前。
它像是一隻長條狀的水母，半透明，表麵似是有一層薄薄的，藍色的膜，其中裹挾著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那便是穆雨的記憶碎片。
手掌張開，透明水母也從中裂開一道縫隙，記憶碎片從中飛出。
王白石將其握在手中，讓自己的意識融進去。
等到王白石再次睜開眼睛，麵前的場景是書房。
自己正坐在書桌前，上麵擺放著不同的童話故事書，花花綠綠的，寫著大大的標題——
《青蛙王子》、《小紅帽和大灰狼》、《看圖識字》、《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舒克和貝塔》...
穆雨小時候還挺愛看書的嘛...
王白石這樣想著，隻覺“自己”將一本本的書摞好，抽出一本《一千零一夜》，光著腳丫“登登登”出了自己的房門，穿客廳，來到另一個屋門前，推開門。
雙手捧著書，看著床上疲憊到合衣而睡的穆陽，小聲嘀咕道：
“爸爸...給小雨講故事...”
床上的穆陽並沒有醒來，依舊死死地睡著，穆雨懂事地抱著書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墊腳想要將書放迴書架上的原位，在半空被一隻纖細的手接住，那隻手沒有將書放迴書架，而是拿了過去。
王白石聽到身後傳來溫柔的聲音：
“小雨，媽媽來給你講故事吧。”
“可是...爸爸明明說今天不加班迴家陪我們的...”
媽媽摸著小穆雨柔順的頭發，“爸爸的工作太辛苦了，剛一躺下就睡著了，讓他好好休息吧。”
“嗯嗯...”穆雨嘟著的小嘴又撅了起來。
媽媽在身後環住穆雨的腋下，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將書攤在她的麵前，道：
“寶貝，你想聽哪個故事呀？”
“我想聽《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
“好，媽媽給你講。”穆雨的媽媽將她擁在懷中，蓋上被子，小聲講了起來。
“從前有一個樵夫，他姓阿，叫做裏巴巴，有一天阿裏巴巴遇到了一大堆人，他們自稱是大盜。”
“阿裏巴巴就問，你們一共有多少個大盜呀？那些大盜數學不好，說，別人都說我們是四十個大盜，但是我們自己數的時候，每次都是三十九個大盜。”
“這些大盜讓阿裏巴巴幫忙數一下，究竟是三十九個，還是四十個。”
“他數了數，一個大盜，兩個大盜，三個大盜，四個大盜，五個大盜，六個大盜，七個大盜...”
在數到二十二個大盜的時候，穆雨已經睡著了，媽媽輕輕悄悄下了床，為穆雨將被子蓋好，聽到她在睡夢中嘟囔著，“爸爸...爸爸給我講故事...”
媽媽無奈笑了笑，拿起了手機，拇指快速地按著什麽。
王白石退出了記憶碎片，重新迴到了藍書中的夢境世界，迴顧著剛剛的記憶。
穆陽作為警衛隊的成員，那時候有可能已經成為的警衛隊的隊長，確實應該忙到沒有時間陪女兒和妻子了...
也許是那段時間，讓穆雨和穆陽之間產生了離隙...
不過也不對啊，那個時候穆雨才一兩歲，或者三四歲，這麽小的孩子怎麽可能因為爸爸一次沒有理她而記仇...
王白石重新將意識投入記憶碎片之中。
“媽媽，媽媽，我們去警衛隊找爸爸吧。”穆雨拉著媽媽的衣角，哀求道。
媽媽蹲下身子，“小雨，爸爸在那裏工作，我們怎麽可以去打攪呢？乖乖呆在家裏吧。”
“喔喔...”穆雨低頭，緩緩地搓著自己的手指。
媽媽似是在想些什麽，語氣一變：“小雨，媽媽可以把你送到警衛隊總部，你去哪裏陪爸爸，怎麽樣？”
“好呀好呀，媽媽你和我一起去陪爸爸嗎？”
“媽媽還有事，你自己陪爸爸就好了。”
媽媽給穆雨穿戴整齊，開車將穆雨送到了警衛隊的門口，道：“小雨，到了，下車吧，進去說穆陽是你的爸爸，找他就行。”
穆雨跳下車，衝著身後車窗中的媽媽搖搖手，向警衛隊的總部走去。
以穆雨視角在觀察的王白石感覺有些不對勁，穆雨這時還這麽小，怎麽能讓她單獨出門找人呢？就算是說警衛隊中都是警員，沒什麽壞人，但這也說不過去。
而且以我的直覺來看，穆雨的媽媽感覺有點問題...穆陽不會是走了我的老路吧...
不對，記憶碎片中的事是發生在之前，應該是我走了穆陽的老路...
穆雨跌跌撞撞進了警衛隊的院子，中間還摔了一跤，正巧被一個從正門出來的警衛隊隊員看到，連忙將她抱起來：
“這是哪裏來的小姑娘，你是迷路了嗎？怎麽跑到警衛隊來了？”
“我...我找爸爸...”穆雨怯怯道。
“好好好，我帶你去找爸爸。”
警員暫時放下手頭的工作，將這個不哭不鬧又沒什麽話的小女孩抱到接待室，交給一個女警員。
“小李，這個小姑娘應該是迷路了，不知道被誰帶進了警衛隊，應該是一個沒留神又從辦公室跑出來了。”
“我還有事，你耐心問問她，記不記得父母的電話，家裏住在哪裏。”
“好的，這裏就交給我吧。”
得到迴複後，那個將穆雨帶來的警員便離開了，那個被稱作小李的女警員蹲下身子，耐心地問道：
“寶貝，你記不記得爸爸媽媽的電話呀？”
“記得...”穆雨的頭微微低著，兩隻大眼睛望著小李警員。
“真好，這麽聰明呀，那告訴姐姐媽媽的電話。”小李的手掌在胸口輕輕一合拍，讚道。
“我沒有姐姐，隻有媽媽的電話...”穆雨依舊保持著原來的聲調。
“呃...好吧，那就把媽媽的電話告訴我吧。”
“1，6，6，3，6，3，6，4，6，2。”
穆雨一邊說著，小李一邊用圓珠筆在紙上記著，記完，又讓穆雨重複核實了一遍，確認無誤後小李道：“寶貝，在這裏等一下我。”
來到座機旁，按照穆雨所說的號碼撥通了過去——
“滴...”
“滴...”
“滴...”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thenumberyouhavedialedcannotbereachedthatatthistimethistime，pleasetry...”
“沒人接啊...”小李掛斷了電話，重新蹲到穆雨麵前，“寶貝，你媽媽的電話沒有人接，你爸爸的電話呢，你記得嗎？”
“嗯，記得。”穆雨點點頭。
“那告訴姐姐你爸爸的電話。”
“你是姐姐嗎？”穆雨睜著兩隻圓溜溜的眼睛問道。
“是啊，我就是姐姐呀。”
“喔喔，那我就告訴姐姐。”
“1，3，2，4，5，6，9，4，5，3。”
希望這次有人接...小李心中默念了一句，那著記下穆雨爸爸電話的白紙，再次去座機撥打。
“滴...”
“滴...”
“喂，誰啊？”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
小李暗自喘了一口氣，這個麻煩的小寶貝終於解決了，對著電話話筒道：
“我們這裏是警衛隊，您的女兒...”
小李還沒說完，就被對麵打斷——
“警衛隊？我現在就在警衛隊，你有什麽事來警衛隊隊長辦公室來找我吧！”
小李聽到對方的話，知道對方以為自己是騙子，忙道：“先生，你先別掛斷電話，我這裏真的是警衛隊...”
“爸爸...”穆雨湊了上來對電話喊道。
聽到女兒的聲音，穆陽態度立馬轉變了，“真的是小雨？把她給我送上來，我在警衛隊隊長辦公室。”
小李卻急了，“先生，你不要在和我開玩笑了！”
穆雨拉拉小李的衣角，“姐姐，我爸爸真的是穆陽。”
穆雨進門的時候，穆陽正在辦公室給屬下分配任務，見到自己的女兒，穆陽過去將她抱在一旁的沙發上，讓她靜靜等待，自己則繼續和警員們處理事情。
穆雨的兩條小短腿在沙發上離地蕩阿蕩，視線中忽然看到一個飲水機，便跳下沙發，用一次性紙杯接水，先接半杯涼的，再接熱水調溫，然後一杯杯送到爸爸和爸爸的同事那裏去。
“謝謝小雨，小雨真乖。”
“謝謝寶貝，寶貝真可愛。”
這個小孩子自從進門以後就坐在沙發上乖乖的，一動不動，一言不發，不哭不鬧，現在又懂事地給自己倒水，穆陽的同事們都對這個小姑娘稱讚有加。
穆雨又迴到了屋角的沙發旁，雙手一撐，有些吃力地又坐了上去，就這樣遠遠地看著穆陽。
可是她發現，自己的爸爸的注意力總是在一疊打印紙上，用一個筆在紙上指指點點，同同事們討論著自己聽不懂的話。
這可不行...但是又不能打攪爸爸...
穆雨再次跳下沙發，在角落拿了一支筆，一張便簽，在上麵寫了幾個字。
【爸爸，不要忘記喝水。】
王白石會心一笑，原來穆陽錢包中的便簽是這麽來的，上次看的時候就感覺應該有些年頭了，紙張的邊沿都已經褪色變黃，如今算來，應該有十多年了。
王白石估算了一下在夢境世界中的時間，這次讀取了穆雨的兩枚記憶碎片，一個是晚上的童話故事，一個是白天的喝水，每次大概都有三個小時左右，總共是六個小時。
退出了夢境世界，王白石迴到腦中世界，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缺失了什麽似的。
王白石想要從腦中世界醒來，卻發現自己已經不能順利的控製自己的身體了。
嚐試著去睜開眼睛，看清前方的事物，發現自己正處在一片荒地之中，手中拿著一把鐵鍁。
餘光感受到身旁還走著一個人，也拿著一把鐵鍬，像是昨天晚上見到的那隻有些內向的巨魔...
等等...
等等...
王白石一陣恍惚，迴顧自己經曆了什麽——
自己應該是剛剛起床，之後和羅丹青閑聊了一會兒，之後進入了腦中世界，進入了藍書通往的夢境世界，讀取了六個小時的穆雨的記憶碎片。
這六個小時在外界看來雖然不知道是多少，但是應該並不會很長...
醒來之後應該在車廂中啊...
為什麽現在身處荒野，身體不屬於自己控製了...手中還拿著把鐵鍁不知道要幹什麽...
這是格羅加爾趁我進入夢境世界，在腦中世界權力真空的時候篡位了？還是我從藍書中出來之後，沒有雖然迴到了現實世界，但是沒有進入獸人的那個“機甲”？
“羅丹青！你在腦中世界嗎？”
“不要大唿小叫的，我在。”耳旁傳來了羅丹青的聲音，這讓王白石安心了許多。
“這是怎麽迴事？”王白石語氣帶著焦急，“我怎麽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了？”
“什麽怎麽迴事，車陷進泥坑裏了，你醒了正好，我才不想去挖泥呢。”羅丹青說罷，將身體的控製權交還給王白石。
王白石感覺自己的靈魂一沉，像是坐到了什麽寬大的座位上，這是一種踏實的、熟悉的感覺，重新擁有了對身體的掌控。
拎著鐵鍬向前走去，身旁傳來巨魔的聲音，“王哥，你繼續說。”
我繼續說...我繼續說什麽呀我說...
“羅丹青，這是怎麽迴事？你剛剛和他說了什麽了？”
重迴腦中世界的觀察者狀態的羅丹青答道：“呃，說不清楚，反正就是女生之間的話題...”
“什麽亂七八糟的，這隻巨魔不是男生嗎？你和他聊什麽女生之間的話題？”
王白石正在腦中激戰，身旁又傳來了巨魔略帶催促意味的提醒聲：“王哥？你怎麽不說話了？”
王白石不想讓這名警衛隊隊員察覺自己有什麽異常，因為檢測多重意識者的裝備就在運輸車上，環顧四周，前方不遠處是自己和穆雨所乘坐的運輸車，而後麵是運輸車的大部隊，它們停著，在等自己。
王白石大概弄清楚了情況——
位於側翼的，承載自己和穆雨的運輸車陷入了泥坑，停了下來，其他運輸車發現有一輛同伴出現了故障，也停在了遠處。
要將輪胎從泥漿中挖出，需要鐵鏟，於是當時還是羅丹青控製的獸人就下車去找大部隊，拿了把工具來解決這個問題。
至於巨魔為什麽會跟著自己來，也許是巧合，也許是他喜歡趙曼，而又知道自己和趙曼關係好，所以來打探一下...
羅丹青還真是厲害，這段距離也就二百來米，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和巨魔聊得這麽熱絡，還讓他急不可耐的發問想要知道答案...
但是還沒有搞清具體談話內容的王白石隻能故作鎮定地道：
“等一下，等到離大部隊遠一些的時候再告訴你，這事最好不要讓別人聽到。”
“嗯嗯！”巨魔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似是很信服的樣子。
王白石都佩服自己胡編亂造的能力，別人編故事最多是後麵的內容還沒編好呢就留扣子，自己這可倒好，不僅後麵的內容沒編好，前麵的內容自己也不知道啊！
“羅丹青，趕快和我說啊，你和他說了啥啊？”
“我就長話短說吧，他叫李立，喜歡趙曼，然後來向你，哦，不對，是向咱們來取經。”
“因為我是女孩子，所以我就和他說了一些女孩子的想法和心思，你在蘇醒之前，我最後一句話說的，好像是‘如果上麵的都不成，我告訴你一個方法，一定能把她追到手，保證百發百中，彈無虛發！’。”
聽罷羅丹青的話，王白石無奈得隻想捂臉，這種事情太麻煩了，自己為什麽要攪進來...
好在這情節還算簡單，自己也明白此情此景的氣氛了，清楚一會兒該用什麽語調來和他說這話。
“所以呢，你想說的方法是什麽？”王白石問道，“我一會兒轉述給他。”
“還沒想好呢。”
“啥？”
“沒編好...”
王白石的額頭差點滲出冷汗，他終於知道羅丹青為什麽將身體交由自己控製了，現在問題全砸到自己的身上了...
自己距離那輛被困住的車還有二十多米的距離，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要想出一個“百發百中、彈無虛發”的追到趙曼的方法...
“別忘了，這個方法還要有‘不能讓別人知道’這個條件呢！”羅丹青在一旁提醒道。
王白石氣得想錘自己，剛剛為了拖延時間，為什麽還要加上這個限定條件...
“追到趙曼的方法”、“百分百成功”、“不能讓別人知道”...
眼看距離汽車越來越近，已經不足十米，王白石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口中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王哥，你在說什麽？”巨魔片頭。
“啊？沒事，我就，就是隨口念念...對了，你知道曹植嗎？”
“嗯，聽說過。”巨魔雖然不知道王白石為什麽將話題轉到這裏來，但還是應道：“也就是寫過《七步詩》的那個人。”
“嗯，他很有才華，但是曹操還是將繼承人選為了曹丕。”王白石繼續道：“對了，你玩過《三國無雙》嗎？”
“玩過啊。”巨魔也是年輕人，變異之前的業餘活動和王白石有所重合，“那種割草遊戲玩的真的挺爽的。”
“嗯嗯嗯！”王白石貌似是來了興致：
“我最喜歡的是關羽...”
......
兩人來到了輪胎前，著手挖著泥巴，一人一句地閑聊了起來，王白石暗中舒了一口氣——
成功轉移話題！
“不過王哥，這個你說的那個百發百中的方法有什麽關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