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楚楚。


    他們更喜歡叫我春小姐,或者是聖女大人。


    在新婚之夜,我逃婚了。


    我不知道自己等這一刻等了多久。


    但此刻我終於有機會逃出去了。


    我看著眼前這個金色頭發的德國人。


    他有一架能夠飛往這個世界任何地方的飛船。


    聽起來簡直就像個童話故事,對吧。


    當他們降落到這片區域的時候,我透過春女士房間的監控屏幕,看到了那個圓形的飛行器。


    簡直就像ufo。


    我們剛剛按照中國婚禮的習俗喝了交杯酒。


    我清晰地聽見了外麵的騷動聲,他們似乎在說著那個懷孕的孕婦的事。


    一個孩子要出生了。


    我給那位孕婦輸過血,不過這不重要,在那些信徒的簇擁下,我除了獻出自己以外,別無他選。


    最後,我因為失血過多暈倒了,得到的卻隻有他們滿懷真摯的幾聲感謝。


    真是空虛。


    “春……小姐。”


    我看著眼前的德國人眼神逐漸迷離,那是酒裏的藥劑在發生反應。


    我認真地端詳著他的臉,他看起來很年輕,很英俊,那對碧藍色的瞳孔像是大海,叫人一不小心就容易深陷進去。


    他的名字叫維克多,和那位法國著名的大作家維克多.雨果的發音相同。


    他緩緩躺在桌上,徹底沒了動靜。


    我輕柔地將他耳朵上的同聲傳譯裝置摘了下來,隨後扔到地上摔成了粉碎。


    我要確保他醒來以後不能第一時間將我告發,這很重要。


    沒有了那個裝置,他想要解釋清楚估計要很久。


    我將一盒白色的軟膠掏出,在燭火上煎烤,我略微思考,迴憶著那天他用指紋打開飛行器艙門的情景,然後將軟膠按在了他左手的無名指上。


    等到完整地將他指紋拓印下來,我又拉開房間的抽屜,拿出了液體狀的矽膠,擠到了白色軟膠的凹痕中。


    矽膠迅速地固定,我將它從白色的軟膠裏掏出來,這將會是我通往自由的鑰匙。


    維克多皺了皺眉頭,似乎在做一個難以醒來的噩夢。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軟膠經過燭火的煎烤有些過於燙了,讓他感覺有些痛苦。


    我捧起他的臉,仔細地端詳著他眉目間的棱角,


    來不及了。


    身體裏有個聲音對我發出預警。


    我的餘光看向那些閃爍的監控麵板,此刻所有人都往診室門口走,準備迎接一個新生兒的誕生。


    仔細想想,有過孕期大出血,加上核輻射的影響,這個孩子出生後就死亡的可能性非常大。


    我必須快點離開,這將會是我最後的機會。


    等到那個孩子出生,他們會意識到我既沒有神力,也不值得信任,他們會像野獸一樣將我撕成碎片。


    要想逃離,就隻能趁現在了。


    我輕輕吻了吻維克多的額頭,眼淚滑落在我的嘴唇,嚐起來鹹鹹的。


    抱歉,我是個騙子,我從頭到尾都在說謊。


    第一次牽你的手,第一次跟你聊天,第一次接吻,還有第一次……


    我的臉龐有些發燙。


    我掃視四周,最後看了一眼這裏,記憶迴到了很久之前。


    ……


    那時候,一個姓展的老人帶我來到了這裏。


    他很高興地對我說:


    “春女士……哦,不對,是春小姐,這裏是你以前住的地方,隻要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你就會全部想起來了。”


    那天,他給我講了一晚上有關春女士的故事。


    我的確是沒有以前的記憶了,但我印象裏,我從沒有到過這個地方,進入這裏也純粹是被綠洲吸引。


    記憶裏的我就是四處走走,找找東西吃,吃飽了就躺著睡一覺,睡醒了又四處走走,如此往複。


    到最後的最後,我清晰地看見他眼裏閃過的失望。


    他說他累了,可以在床上躺會兒嗎?


    我說當然可以。


    於是我就睡在沙發上,那裏比外麵的硬地板軟的多,睡起來還算舒服。


    第二天早上,我醒的很早。


    他躺在床上,看著我,說了一句:


    “你不是她。”


    然後眼睛裏徹底失去了光彩。


    我知道,他這是死了,死人都是這樣的。


    隻是他臨終時那種失望的眼神,叫我心中沒來由地感到悲傷。


    我不希望看見別人對我露出這樣失望的表情。


    他的孫子叫展東浩,他的年紀比我還小,卻將這個莫名其妙的教會發展了起來。


    我很討厭他。


    但我還是迴憶著老人跟我說過的故事,順著他……他們的意思扮演著春女士的角色。


    可……他們總是不滿意。


    他們眼中的春女士,溫柔知性,聰慧無私,簡直就像某個神話故事當中款款走出的神明。


    而我呢?


    隻是個普通人罷了。


    尤其是當我翻閱著春女士的房間,發現老人說得一切都是真的的時候。


    這種無力感就更加地明顯。


    而且,我還有一個驚人的猜想,或許說是發現更為貼切。


    春女士也許並沒有死。


    如果她有一天重新活過來,我這個冒牌貨會怎麽樣?


    我打了個寒顫。


    哪怕她的確是個溫柔的人,但我不覺得那些狂信徒會放過我。


    ……


    我躡手躡腳地走出這裏,隨後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腳步加快,我的心跳隨著腳步的前進愈發跳得激烈,到最後,我狂奔起來,跑過落滿梨花的大廳,朝著大門口衝去。


    在新婚之夜,我逃婚了。


    我將愛情拋在腦後,朝著自由狂奔而去,耳邊隻有風聲和甩在身後的梨花香。


    大門打開。


    核冬天的晚上沒有月光,我卻感覺自己渾身都籠罩在月光之中。


    風唿嘯著撩起我的長發,俏皮地鑽入我的袖口,將我渾身的長袍鼓動起來。


    我張開雙手,風從我的手臂下肆意地穿過,一股空前的自由感將我整個人裹挾起來,好像要帶著我飛向天際。


    我咽了口唾沫,將躁動地心情安撫下來。


    一步一步朝著綠洲邊界上的飛船走去。


    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


    然後我沿著金屬的階梯拾級而上。


    在心跳激動雀躍地鼓點中,我將矽膠製作的指紋按上識別器。


    一陣綠光閃爍。


    蜂鳴器的長鳴聲中。


    艙門被打開。


    房間裏的一切仍然像是我們離開時的那樣。


    沙發上還有一個沒來及收拾好的毯子,上麵布滿了星星的卡通圖案。


    我想起先前發生的事,臉龐又有些發燙。


    “到此為止了。”


    一個聲音喊道。


    我轉過頭。


    一個高大的男人,旁邊站著一個白發的少女,還有一條毛色純白的雪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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