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安仙殿。


    忙完仙務後的靈安仙君坐在小庭院裏,喝茶賞月。阿青在一旁侍候著,見茶杯空了,又重新斟上一杯。茶是好茶,沏茶時極為繁複,七八道工序,阿青都記得一清二楚,不敢有所錯漏reads();。


    他們家的仙君,最食人間煙火。


    人界的那一套在仙界裏也樣樣奉行,除了喝茶,他們仙殿的灶台也是日日炊煙,別家仙殿都是仙君偶爾想起貪圖個新鮮,甚至有些仙君殿裏連灶台都沒有,就他們家的仙君,不僅僅日日起炊煙,而且還格外講究菜肴樣式。


    阿青重新沏了一壺茶,茶葉是從風昭仙君那兒摘來的,這位仙君飛升前曾被人界的君王封過茶神的名號,上來仙界後,與他家仙君走得最近。


    “仙君,茶多也易醉。”


    “本仙君即便是醉,也醉得有格調。不像丹華,喝酒都千杯不醉,到頭來卻醉在一棵草上。”他執起茶杯,淺嚐慢酌,鼻間茶香縈繞,別有滋味。


    他又道:“此茶迴味甘甜,適合配以清涼可口的糕點。阿青,去灶房裏做一盤綠豆糕,還有紅豆糕,再取一個茶杯。”


    阿青一愣,問:“夜已深了,莫非還有哪一位仙君要上門做客?”


    靈安仙君不答,隻說:“你盡管去便是。”


    阿青應聲。


    .


    阿青捧著托盤從灶房裏出來時,便見到一抹風風火火的紅影一閃而過。他連忙跟上,喚了聲:“小仙?”紅影一頓,迴首望來,阿青連忙行禮。


    沒想到竟真的是丹華神君的新婚妻子。


    他道:“我們家仙君說可能有貴客至,不曾想到竟是小仙。小仙,這邊請,我們仙君在庭院裏喝茶賞月。”


    阿媚微微一愣,問:“你們仙君在等我?”似是想到什麽,她麵色微變,也不等阿青,飛身離去。阿青目瞪口呆地看著阿媚的身影,不由感慨了一番。


    先前聽說丹華神君與阿媚小仙要去幽山,沒想到也不過一月有餘,阿媚小仙的修為竟進步如此神速。


    .


    “靈安,我師父呢?”阿媚開門見山便道。


    此時,阿青已到,擱下了兩盤糕點和茶杯,無聲離去。靈安給阿媚倒了杯茶,道:“先坐下再說。”阿媚應聲坐下。靈安仙君道:“請用茶。”


    阿媚心係璟流,此刻哪有心思品茶。莫說此刻,她平日裏也是不怎麽喝茶的,牛飲一通,著急道:“我師父呢?”


    靈安看看她,內心卻是輕歎一聲。


    這棵草左看右看,他都發現不了有何醉人之處。丹華怎地就在這棵草上醉了幾百年?想歸想,他麵上仍然平靜無瀾,隻聽他道:“丹華迴神界閉關了。”


    “閉……閉關?”


    靈安看了眼她的耳垂,淡淡地道:“丹華曾把心頭血和半魂煉成的耳環給你了吧?”


    “對,師父把白月光給我了。”


    聽得“白月光”三字,靈安眸色微深,隻道:“白月光的作用你也知曉吧?”


    “心頭血與半魂,從此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即便是魂飛魄散你也不會孤獨reads();。”璟流當初輕描淡寫的話驀然浮現在腦海裏,


    阿媚低聲呢喃:“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她麵色大變,猛地站起,道:“師父傷得如何?”


    靈安搖首:“你錯了,白月光在緊要關頭能以魂抵命,他將你當心肝,又怎會舍得讓你死。你在黑海水牢的三百年,你難過,你受傷,他也不曾好過,為了打開黑海水牢,他才拚了命要飛升神界。你可知他當初用了半身修為,弄得遍體鱗傷,就是為了在黑海水牢裏尋你。你定也不知,過去三百年他為了飛升神界,險些幾番走火入魔。他帶著心魔飛升,就連天帝也不看好他,可他最後熬過來了,帶著血與傷成為人人欽羨的上神。”


    阿媚說:“我……我不知道這些……”


    “他不會讓你知道,責任與道義,這些他都替你擋著。一句‘師父’,他願意包容你,疼愛你,不惜以性命相護。”他緩緩展開掌心,是一株綠草,“自你入了兇獸之腹,日日夜夜折磨他的心身,見不得別人吃與你相似的素菜,一見便嘔吐不止,夢裏生魘。”


    她咬牙問:“你告訴我,師父傷得如何了?”


    靈安說:“丟了半魂,傷得極重。如今在神界閉關療傷,至於何時出關他不曾說過,隻說若你來尋他,讓你安心。他傷好後便去尋你。”


    .


    待阿媚魂不守舍地離去後,靈安仙君又在庭院裏慢悠悠地品茶。阿青過來侍候,見糕點都沒碰過,不由問:“小仙不是喜歡吃這兩樣糕點麽?以前來我們這兒,小仙肯定要吃上三四塊的。”


    靈安說:“約摸是沒心情吧。”


    阿青又說:“真是奇矣,丹華神君與阿媚小仙平日裏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如今竟隻見小仙不見神君……”


    靈安道:“夫妻吵架乃尋常之事,把茶具糕點都撤了。”


    “啊?仙君這麽晚要去哪兒了?”


    “尋月老敘敘舊。”


    .


    卯日星君當值時,靈安仙君方歸。


    他沒有迴靈安仙殿,而是去了極其偏僻的一處殿宇,正是前不久剛飛升的風昭仙君的仙殿。他問:“天帝可有察覺?”風昭仙君道:“多得神器,掩蓋住了神君的仙氣,方無人察覺。”


    靈安鬆了口氣,說:“我去看看他。”


    風昭仙君說:“神君的傷已無大礙了。”


    靈安點點頭,隨即入了內殿,茶香繚繞的殿內有一張床榻,榻上正躺著一人。


    正是璟流。


    他行到榻邊,凝望許久,方道:“丹華,我已去了月老處,替你還了人情。”他從袖袋裏摸出一顆寶珠,正是先前寒英給璟流破白漾所設結界的寶物。


    寶珠中空,輕輕一捏,便分成兩半reads();。


    裏頭有一字條。


    靈安揉捏在指腹間,漸漸化成齏粉。他搖首,歎道:“當初天帝驅逐寒英是明智之舉,若留在仙界,以他的城府定能攪亂一池春水。我已向月老說了,滄海桑田,寒英的紅線必與白漾不分不離。寒英用一世換白漾的生生世世,她攤上他,也不知是福是禍。”


    .


    二十五天前。


    靈安仙君透過水月仙鏡得知丹華重傷,當即放下仙務,趕往妖界,恰好在暗巫山脈碰上前往仙界的璟流。他的第一句話說的就是:“靈安,我失去了半魂。”


    他震驚之極。


    世間竟還有人能令他失去半魂?不過是轉眼一想,他便立即想到了阿媚。


    能傷他的人,世間也就隻有她了。


    他問:“是你徒兒?”


    璟流說:“我煉製了心頭血與半魂,在危急之際替她擋了一命。”說此話時,他神情仍舊十分平靜,且一副很是光彩的模樣,他又道:“此刻我的半魂正在融入她的身體,待融入完畢,我的半魂便徹底消失,到時候我會忘記過往的一切。”


    靈安鎮定地問:“你需要我做什麽?”


    璟流說:“她醒來後必定會來找你,你到時候告訴她,我傷好後便去尋她,讓她莫要擔心。其餘的話不要多說。還有,我雖失了半魂,但我將過往所有重要的記憶都寫了下來。”他從衣襟裏摸出一本書冊,“待我醒後,你便將事情原委告訴我。”他又叮囑道:“我負傷一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靈安問:“你看了後便能記起?”


    璟流說:“即便半魂讓我忘記,可有些記憶是刻在骨子裏的,萬物萬事都無法阻擋。”


    靈安收起書冊。


    “我明白了。”


    璟流又道:“還有一事,我欠了寒英一個人情。”


    .


    思緒漸漸拉迴。


    靈安翻著璟流一筆一墨寫下的書冊,白紙黑字上承載了他千百年來的記憶。靈安翻完,目光又迴到書冊上的第一句話——你本是凡人,俗名璟流,因得機緣,勤修苦煉得以三花聚頂飛升仙界。


    他的指尖停留在“俗名璟流”四字上。


    良久,嘴唇輕扯。


    他合上書冊,看向榻上的璟流,他說:“凡人百年,你竟隻得一句話。”他垂眼,半晌緩慢起身。他挑開仙燈的罩子,燭火輕輕搖晃。


    一簇火苗爬上書頁,漸漸化成灰燼。


    風昭仙君走了進來,說:“司馬殿下,你的靈童在殿外。”


    靈安說:“你我皆飛升成仙,俗名莫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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