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計雪不敢去猜測,不敢去想,更不願意去深究這答案。


    歸風帝炎打破了突如其來的寂靜:“看來一定得有人出局才行啊,說說懲罰吧,但願我能夠承受得住。”


    時計雪迴過神來:“啊……這個啊……”


    他們好像要一起接受懲罰來著。


    她看了看,係統在一眾鬼畜或者不鬼畜的懲罰之中,選中了一個並不鬼畜的懲罰——數三個小時的星星。


    這要是以前,莫燼野肯定會覺得她有刻意作弊什麽的了,但是現在,他沒有心情對這種結果提出意見。


    時計雪一臉輕鬆的樣子,仿佛剛才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拉著歸風帝炎一起,上了城中的最高處,按照規矩,他們要在這天晚上數三個小時的星星,而現在正是黃昏時分,他們必須等待到天黑才行。


    為什麽這種行為,算作是懲罰呢?


    也許是因為,當其他兩對一起自由自在的時候,他們卻沒法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並且,當世界安靜下來的時候,人總是難免迴想起各種各樣無法解決的問題。


    時計雪坐在青色的藤椅上,看著結界中,這虛假又縹緲的日落,沉默無言,內心更是一片空茫,無所適從。


    這個世界……


    對謊言必然也有一定的承載力,就好像環境承載力一樣。


    然而,反噬在無人知曉的暗處滋生,總有一天,會蔓延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說了謊話。


    不管是因為何種原因被係統判定成了謊話,對她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哪怕如此,她卻半點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歸風帝炎坐在她身邊,靜靜地置身於這個特殊的結界之中,眼中所看到的日落黃昏,美的像流動的畫,同時也正是因為這不真實的美,死氣沉沉。


    他忽然開口:“崖山沒有這樣的日落。”


    時計雪愣愣地迴過神來:“啊……”


    歸風帝炎緩緩說道:“崖山的日落很快,晝夜分明,對五鳳山來說,這是個黑夜最漫長的地方,一天之內,有超過七成的時間,是在黑夜之中。”


    時計雪覺得自己接不上話。


    她很緊張地,表演著自己的平淡與輕快。


    可她好像,有些做不到。


    “崖山……禦崖紫住在這邊啊……”


    “嗯。”


    “他……”


    “他應該正在看著我們……”


    “……”


    時計雪覺得自己的唿吸好重,她努力地想要迴答他的話,卻怎麽也開不了口,一切的一切都不得不憋了迴去,周圍的沉悶令她有些難受。


    她知道,當下她應該問他一點什麽的。


    可她卻開不了口。


    歸風帝炎始終平淡冷靜得過分。


    他才是那個,看起來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的人。


    沉默半晌之後,夜色降臨,漫天星輝逐漸升了起來。


    歸風帝炎伸手去拉她的手:“雖然是假的,但是這片星空,的確很美,數星星這種幼稚的事情,有時候換個角度去看,似乎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很……浪漫……”


    “嗯。”


    “我喜歡星空。”


    “嗯。”


    “我喜歡黑夜。”


    “嗯。”


    “我也喜歡帝炎。”


    “……嗯。”


    “我最喜歡……帝炎了……”


    說到這裏,她的眼眶一紅,鼻子酸澀,諸多話語都說不出來了,如鯁在喉。


    歸風帝炎輕輕笑了笑,問道:“那麽現在,我們從哪裏數起?東邊,還是西邊?”


    時計雪搖頭:“從眼前開始,一直數到眼所見的盡頭好了!”


    如今的自己,再去迴想當初的她,心中鈍痛,無以複加。


    從過去一無所有的時計雪,到現在的時計雪,仿佛並沒有經過很長的時間,隻是一眨眼一樣,恍然如夢,其實不管是何時何地,去迴想自己的過去,似乎都隻有一個詞可以形容。


    夢幻泡影。


    人生十年,二十年,原來都過的很快很快。


    快到怎麽也抓不住,甚至留不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時計雪拉著他一起,胡亂地數著夜幕中的星星。


    “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數著數著,她就無可自製地哭了出來,再也無法掩飾下去,整個人撲進了他懷裏,用力地拽著他的衣服,吸著鼻子抽泣。


    歸風帝炎輕輕地摟著她,臉上掛著淺淡的笑意。


    他抬眸,望著茫茫星辰夜空,接著她的數字數下去:“六十、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


    ……


    當夜的五鳳山,一夜無星無月。


    雲海之畔,高崖之巔,凰尊的須臾之間內亮起飄搖的燈火。


    燈火幽渺閃爍,似一隻狹長的眼睛,從天際俯瞰沉睡的大地。


    天風滌蕩,掃落紅葉滿庭。


    須臾之間的正中,垂著重重簾帳,一縷雲仙霧氣踩著風腳,蜿蜒在吹拂如雲的帷幕間。


    不大不小的行宮殿堂內,唯有一張書桌。


    空蕩蕩的桌案上隻放了一本書。


    封麵嶄新,幾乎沒有被翻動過,紗帳在無邊靜默中飄搖擺動,輕輕掃過題字上裝飾的鳳羽。


    不知過了多久,雲仙霧氣裏伸出一隻手來,幹淨而白皙、指尖如蔥,修長的手指沿著書脊劃下,慢慢勾勒出上麵禁忌的題字——《玄鳳遺書》。


    “十萬年前人族地界,那場鳳凰之火結束,亂源滅盡,九域上上下下,皆識鳳尊之名。”


    雲仙霧氣深處,清冷的女聲隨著淡香翩然飄至。


    歸風嫦嬌看著麵前的書:“你來了。”


    “剛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


    龍雲裳麵無表情地站在她麵前,雙手環胸。


    歸風嫦嬌翻開封麵:“他還未死呢,你就敢來。”


    “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龍雲裳短短一聲冷笑。


    須臾之間的幽幽燈火投射在她身上,身影朦朧而綽約,仿佛穿行在暗夜中的魂靈,於無人知曉的瞬間悄然凝聚化形一般。


    龍雲裳說:“作為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他的狀態,你也有所察覺才對,這一次的事情,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意外,凰,如今是你,需要我的幫助。”


    時計雪那邊的情況,完全直播著。


    她們都看到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歸風嫦嬌才將她叫了過來。


    歸風帝炎的問題並不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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