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有死!”高嶽並沒有用疑問的口氣自語。他心誌之堅,的確已到了一個極高的境地。雖說“末日的審判”已經將他的肉身毀壞,七魄不存。但是高嶽兵解之後,意識依然還存在,沒有消散的跡象。若是尋常高手,遭受如此重創,即便意識還能短暫保留不壞,恐怕也已經被嚇散了。


    隻有不屈的意誌,才能像高嶽一樣,自身被鎮壓住,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隻能任由那“燒火棍”逞威。但即便肉身和魂魄被分解,高嶽在臨死前依然連眼皮都沒有眨一眨,不屈的意誌,讓他保留著足夠的清醒,意識沒有消散毫厘。


    這一刻,他清楚的體會到這“末日的審判”為何可以做到讓眾生恐懼而無助的地步!


    毀天滅地的威能,居然被這樣一根無人掌控的“燒火棍”演繹得淋漓盡致,揮灑自如,隻能說它的來曆恐怕比起上古神話時代的那幾件殺器來,都不逞多讓。不要說高嶽隻是武道修為可比真仙之軀,即便他的道行也上去了,照樣抵擋不住!


    “末日的審判”,天人鬼神,隻有毀滅一途可走,除了毀滅還是毀滅。


    可是,高嶽認定一個道理。


    ——宇宙之間,惡性之極,是為毀滅;光亮之極,是為毀滅;太陰之極,是為毀滅。惡對應善,光亮對應黑暗,太陰對應太陽……


    說是“對應”,是否又可以定義為“衍生”呢?


    這是輪迴的命理!


    通俗的說,毀滅之極的衍變在哪裏?是否還是毀滅?答案是否定的!


    宇宙的起始,正是從一而生萬物,由無而生有,由有而盛,盛而衰,衰而竭,這是宇宙的命理!


    這更是不動如山的“道”,衍生的運行規律。


    執古之道,以禦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高嶽此刻就是這個“道紀”,他的生命如宇宙的運行規律一般,由生而死,這是高嶽的命理。


    但高嶽連肉身和七魄都死了,他是不是就真的死了呢?


    從某個角度來說,他已經死了。


    但他畢竟還沒有死,他還保留了意識體,魂兒還沒有徹底消散。


    所以按照不動如山的“道”來說,不僅是高嶽,每個人雖然死了,其實都還“活著”,還可以去“輪迴”,才不失為“道紀”的命理之數!


    當然,有一些人是例外的,倘若神魂也消失,乃至於冥冥中的氣數徹底消散,那麽人的所有一切都終止,按照常理來說,哪怕道行再如何高,也不存在了,那麽就無法去輪迴,隻能灰飛煙滅。


    高嶽的這種意識體,其實就是他的神魂體,雖然也算是天地間的一種能量,卻幾乎無形無質。這是一種隻可意會的存在,但不可否認,他還沒有徹底的灰飛煙滅。


    看到此處,有的看官可能就要保留意見了,正要問:按照書中所言的命理之數的理論來說,高嶽此刻的處境,怎麽還不去輪迴?好歹也讓看官們看一看那所謂的“輪迴”究竟是勞什子玩意兒?


    這個問題,其實也正是高嶽思考的地方。


    一個人由生到死,意識體還保留著,無論是誰,在這種情況下,通常都有要思考的地方!


    沒有經曆過這道坎的人,自然無法體會其中的神奇之處。不過,除非到了高嶽這樣的武道境地,否則,即便是超然高手,恐怕也沒一個敢於輕易嚐試;普通人就更別提了,十有八九是個灰飛煙滅的下場。在這個末法時代,就算僥幸保留著意識體,就算好運爆表,沒有遇見那群自認為除魔衛道的“正義之士”,在這個末法時代,環境汙染已連超然高手都唯恐避之不及,區區意識體,那是動輒就元氣大傷,轉瞬就化為虛無的結果!(非超然高手之上,切忌模仿!)


    且說高嶽正在若有所思,突然,一陣疾風刮動,他無形無質,不能抵擋,仿佛驟然間,就被刮到了十萬八千裏之外。待他定神一看,不由一愣,暗道:“此間莫非就是地獄不成?”


    高嶽此刻也不知道他在什麽地方,不過,這個地方陰森森,不是全部的黑暗,至少高嶽可以看見這是一片廣袤無垠之地。其間看不到任何建築物,但這裏的人卻著實不少:或坐或立,或行或臥,各種各樣的人,各個年齡階段的人:有男有女,有和尚,有道士,各種膚色,應有盡有;有乞丐,有歌女,也有傳教士,有帝王將相,販夫走卒,千奇百怪,無奇不有。


    不過,這麽多人的場麵,也有人在高談論闊,有人在放聲歌喉,有人在比拚拳腳,有人在誦經,有人在罵戰……


    高嶽仿佛能夠聽懂他們在說什麽,但奇怪的卻是,沒有聲音,一點聲音都沒有,這一點,高嶽可以斷定!


    這個地方,居然是個無聲世界?


    這時候,也許是因為習慣了這裏的光線,高嶽的視力看得更遠了許多。隻見地平線上,仿佛近在眼前,又仿佛遙不可及,那裏隱若可見一座一座、一座又一座的大鐵山,由一道道巨型鐵鏈,繞成鐵圍。


    看到這一幕,高嶽也是吃了一驚,就算以他的武道修為,觸到的層麵,已經接近於道,但對於傳說中“鐵圍山”的地獄一說,一直是保留著懷疑的態度。畢竟,他雖說博學,且見多識廣,終究也還隻是在人間界修行,不曾去探索過宇宙的奧秘,即便是守護者一脈,也從未在這方麵提到過隻言片語。


    也許,這就是空有武道修為,而道行不足的最大弊端。可見高嶽接受的師門傳承,也算不上圓滿。


    高嶽忍住驚奇,卻又忍不住“咦?”了一聲!


    因為他發現,隻不過是轉眼間,原本的那些人,居然都不見了,這廣袤無垠之地,突然空空蕩蕩起來,仿佛天上地下的人類都絕種了,惟有高嶽一人獨活!


    沒有經曆過這種場麵的人,恐怕無法體會這種感覺。但高嶽卻實實在在地體會到了,沒有任何阻礙地占據了他的心靈,他兩眼居然流下了兩行熱淚。


    ——這不但是深入骨髓的孤獨,更是高嶽從未體味過的絕望!他捏緊了雙拳,他不但絕望,而且恐懼!他的這雙拳頭,想要打破這無聲的世界,但同時,他發現,他的雙拳已經沒有了轟擊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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