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腳步很急,茫茫夜色下,韓東很快在他身後成了一個看不清的影子。


    他越走越快,心跳也越來越快,生氣氣的。


    可是氣又有什麽用?在權勢麵前,自己這樣的小嘍囉又算得了什麽,所以他一直伏低做小,拿著跪舔的臉皮討好韓東,任嗆任罰。


    可他得到了什麽嗎?


    沒有。


    他白白擔了奸妃的名,韓東把他這個小玩意兒扯出去,他便硬撐著做了個奸妃。


    劉導的劇組誰不拿他當笑話?他也都快活地受著了,卻不知暗裏全給小白蓮那個傻逼拿了實惠。


    哈,的確好笑,指望從韓東這兒出頭,他本就是個笑話。


    那麽,他和金主的關係還存在的必要嗎?


    答案,當然是,沒有。


    ……


    韓東迴房,略煩躁地扯鬆領帶,聽見電話響,看了眼屏幕,本就緊繃臉色越發難看。


    接起,陸總監便在那邊小心地道:“我好像給你添了點麻煩,裴逸看起來氣的不輕,眼下連我電話都不接了。”


    韓東用力把領帶扯下來,“幾個月前,你電話裏推薦吳晗的時候,我就說過,樹典型可以,但不能占別人定下的角色。”


    陸總監特別冤枉,“可《青芒》那個角色的確是沒主的啊,外定內定都沒有,誰知裴逸從哪兒聽說的定他了?你來之前,公司裏的戲根本輪不到他們那組。”


    “所以你這個總監是來和稀泥的?”韓東語氣沉寒,“就算扶給別人看,也不應該弄個根本扶不起的,你當時對吳晗的考評真的客觀?”


    陸總監聲音小了些,“可他專業素養的確不錯。”


    “我跟你說的是綜合素養。”


    陸總監打了個哈哈。


    韓東踱步到窗邊,望著夜色中沉悶成靜物的花草,“我一再跟你說,不要意氣用事。”


    陸總監咳了一聲,“我做不到隱忍後發,我跟姓陳的有奪妻之恨,他整誰,我就幫誰。”


    韓東抬手撫住額頭,“所以你答應來歡娛,就是來公報私仇的?”


    修長粗厲的拇指揉著太陽穴,“人家內定的角色,你借我施壓硬安給裴逸,還沒安置住人家的嘴,鬧得滿公司人盡皆知,你這是讓誰落人口實?”


    陸總監也不高興了,“不在沉默中變壞,就在沉默中變態,我就是被堵在心頭的那口氣給氣變態了,難得自己能借勢壓一迴人,我挺痛快。都帶著人公開了,誰知你到現在還怕落人口實。”


    韓東手臂緩緩放下去,冷幽幽地說:“我現在什麽都不怕,你知道就好。”


    深夜,另一個房間裏,慘白的月光透過窗口鋪下一片森涼的白霜。


    裴逸抱膝靠牆坐著,眼神定定地望著晦暗的屋子,家具黑黝黝的影子高低錯落,那些死物竟也透著一絲冰冷的倨傲。


    真他媽的物隨其主。


    記得他第一天來到這兒的時候,滿眼都是富貴奢華。


    也不知道從哪一天起,這股子物隨其主的味道就慢慢透了出來。


    他冷不丁半夜夢醒,隻覺得四壁家具都像是要朝他壓過來,像是要把他擠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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