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澤站在那裏沒動,臉上的表情也沒什麽變化。


    穆程歡心裏要氣死了,憋著小嘴兒對墨修宸嘟囔,“而且這倆人啊,還指不定去幾天呢,總不能帶著一起去泡溫泉吧,雖然是狗,不也是電燈泡嗎?”


    墨修宸的智商,分分鍾聽出太太話裏別有深意。


    他也轉身,眼神饒有興味地看向穆青澤。


    然穆青澤卻轉身走向門口。


    墨修宸難得客氣了一下,“飯都好了,不如吃了再走?”


    “不了,我有約。”男人彎腰換鞋,嗓音淡淡。


    “那必須有約啊,大忙人嘛!”穆程歡說話陰陽怪氣,在後麵氣的直跺腳,望著那根反應遲鈍的死木頭,恨不得追上去罵一頓。


    “幹什麽?”


    後領被男人大手一拽,墨修宸將她拎到餐桌前坐下,低沉的嗓音似溫怒了,“給我消停坐好!自己的事兒一塌糊塗,別人破事兒你到很是操心!婚禮想好了?還撅嘴,瞪誰呢?再瞪一眼試試,找錘了是不是?”


    墨先生心累,娶了這麽個善良愛操心的傻妞,動不動就得吼一頓,收拾一頓。


    別墅大門外。


    身穿棕色皮夾克的男人立在風雪裏,唿吸間都是白色的霧氣,茫茫遮住了那雙沉寂幽潭般的黑色眼眸。


    他垂頭,路燈昏黃光線裏雪花飛舞,男人深邃眼底晦暗不明。


    穆青澤發呆有片刻,上車,右手搭在方向盤上,骨節分明,修長手指微微蜷曲著。


    車速緩慢出了別墅小區,風雪中在馬路上龜速爬著。


    車窗半降,一縷縷白色煙霧順著車雙縫隙鑽出來,昏暗的路燈光線交錯閃過擋風玻璃,駕駛座上男人陰沉清冷的眸底情緒不明,隻見長指伸出甩掉煙蒂時,猩紅火星碎裂的凜冽的冷風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響起,瑪西亞打來的。


    提醒他,已經在約定的餐廳裏等著了。


    穆青澤才恍若神思蘇醒,連抽了好幾根煙的嗓音略顯低啞,“馬上來。”


    白色路虎匯入主流車道。


    行駛一段,雪越發大了,北方城市,下雪時行人不喜歡打傘,寧願在雪中嬉鬧跑著,仿佛和冰天白雪天生就有某種親切感。


    路上很快白茫茫一片,街邊景觀樹上落雪沉疊,一不小心細細的枝椏就壓垮了,鬆軟的雪掉下來,砸在行人的頭上,肩上,還有正在低頭走路露出女孩的脖頸裏。


    接著便傳來女孩的不知是冷的,驚的,還是興奮的喊叫聲,然後便見她委屈地掛在了身旁男朋友的身上。


    男孩哄著,手忙腳亂地替女孩把脖頸裏的落雪掃出來。


    穆青澤收迴恍惚的視線,剛才的情景,他的腦海裏也有一模一樣的版本。


    是他從部隊剛迴來那年的冬天,高三的她,從沒滑過雪的孩子巴結了他大半個月,在冬天過去之前,他終於閑下來一天,帶著她飛到f國最北端城市的頂級滑雪場。


    在那個有冰雕有雪雕的城市,他帶著她瘋玩兒了整整一天。


    在滑雪場,琳琳激動地撲進他的懷裏,眼睛亮晶晶地求他,“哥哥,你給我造一個冰雪的房子吧,好想就住在這裏不迴去了。”


    “爸爸和阿姨都怕冷,那就我們兩個人住,住一輩子好不好?”


    “哥哥,雪跑進我脖子裏了,你給我掃出來,快點快點……”


    “哥哥,這滑雪板真的好滑啊,我怕摔,你一定要抓緊我,別放手,千萬別放手……”


    後麵喇叭聲催著。


    穆青澤長指緊繃著握住方向盤,手背上青筋凸出來,唿吸壓抑而沉重。


    男孩和女孩早已經走開了,他還在盯著那一處發呆,像一個逐漸擴大的黑色旋窩,最終覆蓋了他的瞳孔。


    穆青澤趴在方向盤上,喉結滾動,發顫地唿吸,緊閉眼睛,心裏著魔般地痛苦默念,別放手,她叫他別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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