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夾了口菜,邊嚼邊幹脆地道:“不會!”


    淩傑無奈地撫了撫他的額頭,“好吧。我投降!”


    表示完投降,他才繼續地說起了淩默宸的事。


    “那女生從下午一直站到黃昏,又從黃昏守到日落。家裏的傭人都看不下去了,趁默宸不注意時,偷偷出去勸了她好幾迴,可她就是不肯離開。”


    許若瞳搖了搖頭,問:“那你堂弟,那麽長時間都在幹嘛啊?”


    淩傑一臉的平淡,迴道:“他啊?他在跟我在玩數獨遊戲呢。”


    考慮到許若瞳是學音樂的,可能不懂,就又補充問道:“數獨遊戲,你知道吧?”


    許若瞳點了點頭,“知道。”


    雖然她對數理化實在沒什麽興趣,但數獨她還是知道的。她讀中學那會兒,班上幾個最牛逼的學霸就很喜歡玩那玩意,以此顯擺他們那高於常人的智商。


    淩默宸那家夥,還真是個變態!


    人家嬌滴滴的校花淋著雨地在大門外等他,他居然還能玩這種,需要集中精力思考的益智遊戲?


    “後來,連我都看不下去了。那時天已入秋了,這麽連續地淋上幾個小時,正常人哪裏頂得住?吃晚飯時,我就勸默宸,讓他請人家女孩子進來,再這麽下去,人非得倒下不可。可你猜默宸那家夥是怎麽說的?”


    許若瞳很配合地問道:“他怎麽說的啊?”


    淩傑很無奈地搖了搖頭,才道:“他很冷血地說,‘我讓她站那了嗎?’”


    早就對淩默宸的冷血有所領教了,可許若瞳還是沒有想到,一個才十幾歲的青春期男孩子居然就能說出這麽冷酷的話來。


    “他才十幾歲,心腸怎麽就能那麽硬了?”


    淩傑有些唏噓的樣子,道:“準確地說是隻有十四歲。他小學和初高中都跳過級,所以高三時他隻有十四歲。”


    許若瞳微張著嘴,有些發愣。稍頓,她才反應過來。


    淩默宸15歲出國並考進普林斯頓,的確隻有多級跳才可能實現。


    “然後呢?”


    淩傑歎了口氣,才接著道:“他不僅自己不給那女孩一點安慰,還不許家裏其他人去勸那女孩。後來,那女孩子又餓又凍,昏倒在了雨中,傭人們這才壯著膽子又請示他。他居然還是不讓那女孩進門,隻吩咐傭人,用車把她送迴了家。”


    許若瞳說不出話來了。


    淩傑看了她一眼,問:“是不是覺得他這人太冷血了?我當時也是這麽覺得的。”


    許若瞳垂下了眼,拿起旁邊的啤酒喝了一口,才問道:“那女孩後來死心了嗎?”


    淩傑搖了搖頭:“沒有。”


    許若瞳驚得瞪大了眼:“啊?那校花不會是朵不鏽鋼雕的花吧?這抗擊打能力實在不是一般的強悍啊!”


    淩傑舉著筷子,點著許若瞳:“你這也太沒有同情心了吧?同是女人,你怎麽就一點也不知道憐惜人家?”


    許若瞳堅決地搖了搖頭:“不是我沒有同情心,而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果愛一個人愛到了這種連起碼的自尊都拋棄不顧的地步,那就不是可憐,而是可悲了。”


    淩傑笑了笑,問道:“你愛過人嗎?”


    許若瞳的腦中迅速地浮現出了楚寒的臉。她垂下了頭,沒有迴話。


    淩傑觀察著她,“看你的樣子,你是愛過了?”


    許若瞳的心就像是天上飄著的風箏,被地上的人用力地扯了一下。


    她有些防備地看著淩傑,道:“你想說什麽?”


    淩傑笑了笑:“你雖然愛過,但愛得並不很深。所以,你無法體會那種……為了愛一個人,而放下自己的痛楚、甚至放下自己自尊的感受。”


    關於這個,許若瞳倒是承認。


    她對楚寒的愛戀的確還處於朦朧的階段。那愛戀隻是剛剛萌芽,還未來得及成長,就被淩默宸毫不留情地給毀掉了。


    她好奇地看著淩傑:“你這麽說的話,那是不是表示你和那女孩一樣,也曾經愛誰愛到不顧自己自尊的地步?”


    淩傑垂下眼,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菜,慢慢地嚼著。


    許若瞳單手撐著下巴,不解地看著淩傑。


    雖然她對淩傑算不上有多麽了解,可是,她怎麽看淩傑,都不覺得他會是個為了愛情可以拋卻自尊的男人。


    雖然淩傑很開朗很幽默,表麵上看起來和淩默宸應該是完全相反的兩種男人,但許若瞳的感覺卻是,他其實和淩默宸很像。


    這兩個男人都是異常驕傲和成功的男人,冷靜、睿智、擁有超強的決斷力。


    這樣的男人怎麽可能為了所謂的愛情,傻到拋卻驕傲和自尊?


    淩傑吞下了口裏的菜,朝許若瞳笑了笑,問道:“怎麽,有興趣了解我的戀愛史了?”


    許若瞳捧著下巴看著淩傑,興趣濃濃地點了一點頭,道:“不是一般地有興趣。當然,前提是你願意和我說的話。”


    淩傑也看著她,仿佛是想確認她是不是在哄他。


    然後,他放下了筷子,雙眼有些迷蒙地望著餐廳的某處,以一種迴憶的語氣,慢慢地講起來。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到現在一直記得,她當時穿著一條水洗白的緊身牛仔褲,上身是一件湖綠色的緊身短袖t恤。


    可是,隔得太遠,她的臉我看得不是太清楚,隻知道她留著長發,長得應該很美。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並且,我也不知道以後我是否還能再見到她。”


    許若瞳聽得一頭霧水。


    “那你的意思是,你連她的相貌、姓名什麽的基本信息都不清楚,就愛上她了?而且,你和她很久沒見了,卻還在愛著她、等著她,是嗎?”


    淩傑點了點頭,道:“嗯,我很多年沒見她了。”


    說著,他微微歪著頭,仿佛在迴憶,“我其實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雖然我確實沒看得太清楚她的臉,可是,如果再見到她,我絕對一眼就可以認出她來。”


    許若瞳歎息地搖著頭:“你和你堂弟可真是兩朵奇葩啊。一個是冷血得不像人類,一個是癡情得像絕世情種。”


    淩傑笑了笑:“那我和默宸這兩款,如果是你選,你願意選哪款?”


    許若瞳腰一挺、脖子一昂,很認真地道:“那還用問嗎,隻要不是傻子的,當然是選你這款啦!”


    淩傑大笑著舉起了啤酒罐,開心地道:“這是我聽過的、最讓我開心的恭維話!”


    許若瞳也舉起了她的啤酒罐,和淩傑碰了一下,道:“不是恭維,是真心話!我要是你的那個心上人,恐怕就是做夢也會笑出聲來。”


    淩傑喝完了一大口啤酒,就放下了啤酒罐,問許若瞳:“真的?”


    許若瞳喝完,同樣也放下了啤酒罐,很認真地答道:“當然是真的!你看你,典型的高富帥!還是又癡情又有情趣的高富帥!哪個女人會不喜歡你這樣的呀?”


    淩傑開心地笑著,露出了一口潔白又整齊的牙。


    許若瞳因為淩傑這五月天陽光般的笑,心情大好。


    忙碌的一大好處,就是讓人沒有時間胡思亂想。可是,當夜晚來臨,忙碌的街道變得安靜,人在白天的浮躁,也會在夜晚慢慢地平複。


    許若瞳躺在床上,不自覺地就想起了,白天淩傑對她說過的關於淩默宸的那些話。


    她覺得,她和淩默宸的關係能發展成今天的這個樣子,她的確是應該感到幸運。


    至少,分開後,他依舊還會幫她。


    就算是真正的男女朋友關係,甚至是多年的夫妻關係,分開後,又有幾個可以保持這種友好的關係呢?


    日子在忙碌中過得飛快,眨眼,與淩默宸分開已有近兩個月的時間了。《齊劍傳說》的籌拍工作已全部就位,許若瞳再次離開雲海,進入了新一輪的拍攝工作。


    新劇沒有什麽深度,完全就是迎合市場的一部商業片。


    許若瞳當初接片時,本就是因著與楚寒的感情傷痛、以任性的心態才接了這部玄幻片的。


    還好,李肖審過的片子,就算是濫片,那也是有相當可取之處的。


    這部片子至少卡司放在那裏,導演是早期拍武俠劇的名導,演員也是兩岸三地的大腕聚了不少,票房號召力應該不會差。


    片子拍得挺順,才兩個來月,就差不多要殺青了。


    許若瞳本以為,她會一直順到片子正式拍完,哪知,就在電影要殺青的前兩天,她接到了護工王叔的電話。


    “瞳瞳啊,你爸突然就不好了,你最好能迴來看看他,醫生說,他可能沒幾天了。”


    許若瞳驚得連手機都差點要拿不住了。


    爸爸的各項指標越來越不好,她是很早就知道的,可是,她以為,不會這麽快,不會這麽快啊。


    許若瞳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戲隻有兩天就要殺青了,爸爸那頭又這樣。她這究竟是迴,還是不迴啊?


    她給李肖打了電話。


    李肖沉默了半晌,才開口迴她。


    “你別怪我不近人情。我的意思是,不迴。你爸的情況已經拖了這麽長時間,你能盡的努力,早都盡了,盡孝也不在這一兩天。你迴去,他又會拖多少時間,誰都不知道。可是,劇組這邊一大堆人,都要因為你的缺席,就全都拖著不散嗎?我就是建議,決定你自己拿。”


    李肖的話很有道理,但是,許若瞳依舊不能決定。


    雖然爸爸一直昏著,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可萬一他迴光返照,在離開前,突然就睜了眼,能說話了呢?那她豈不是連聽到爸爸遺言的機會,都會錯過了?


    可是,那種情況隻能是奇跡。


    更可能的現實情況卻是,如果她非要迴去,那麽,劇組就要因為她一個人的離開,而一直拖著不能殺青。


    誰都知道,劇組每拖一天,都是在燒錢。而且,隻有兩天戲就要殺青了,劇組要調整戲份都沒得調。


    她除了是爸爸的女兒,她還是個職業人。職業人的職業道德,不允許她這麽做。


    就在許若瞳五內俱焚、抓破頭皮都無法做出決定時,秋剪梅給她來了電話。


    “瞳瞳,玉楓的事你放心,梅姨會一直陪著他。你安心忙完你自己的事再迴來。而且,小傑也會陪在他身邊。我想,玉楓就算這兩天真要走,應該也能走得安心了。”


    小傑?許若瞳愣了一下。


    稍一思量,哦,明白了。


    梅姨還以為淩傑真是她的男朋友,就把淩傑也給拉上了。女兒沒在,至少未來女婿在嘛,多少也是一個安慰啊。


    許若瞳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她剛放下秋剪梅的電話,一條短信就進來了。


    “你迴來前,我會讓醫生盡全力保證你父親生命的延續。安心!”發信人是:l。


    許若瞳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手機,眼淚慢慢地在眼中浮現。


    幾年前,淩默宸用一句“讓我滿意”,讓她在自尊與親情之間被迫選擇其一,她的心因此而被活生生地撕裂。


    而今天,他卻用一句“安心”,讓她的心在迴與不迴的兩難之間,最終落地為安。


    最終,許若瞳選擇了不迴。


    兩天後,電影殺青。許若瞳散夥飯都沒吃,脫了戲服,妝都沒卸,提了行李箱,就直接往機場趕。


    醫院病房內,秋剪梅和淩傑都在。


    許若瞳親眼見到父親的心跳監護儀,在突然劇烈地波動了幾下後,迴歸平靜,終於成了一條直線。


    雖然早就有了思想準備,雖然在趕迴來的路上,就已經知道,她一到,爸爸很可能立刻就會離開,可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她還是受不了。


    爸爸就算是隻能安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話也不能說,可是,隻要他在,許若瞳就依舊覺得,自己是有家的孩子,是有爸爸掛念和心疼的女兒。


    爸爸沒在了,她的家也就沒在了。


    一向端莊自持的秋剪梅,在醫生為許玉楓的臉蓋上白布時,也是忍不住地悲嚎了一聲。


    一老一少兩個傷心的女人,互相擁抱在了一起,共同地為著至親之人的離去,而放聲痛哭。


    同悲同喜,這是親友之所以為親友的最大原因。


    這一刻,許若瞳靠在秋剪梅的懷中,徹底地原諒了她與爸爸生前,可能有過的一切曖昧。


    這世上,有多少的陰差陽錯,又有多少的心酸與無奈?


    隻不過是一份簡單又真摯的愛情,人都死了,為什麽不可以被原諒?


    淩傑在一旁,張開雙臂,輕輕地抱住了相擁而泣的兩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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