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默宸進了別墅,放下了車鑰匙和手機,聽到從廚房傳出來的聲音後,他沒有上樓,就直接往廚房走去了。


    許若瞳聽到了開門聲,就從廚房走了出來,於是,兩人在客廳迎麵遇上了。


    “你迴來了?”


    淩默宸站在原地看了看她,然後,聲音不大地“嗯”了一聲。


    一個多月未見這個男人了,許若瞳再見到他,居然有些緊張。於是,她的雙手下意識地微微有些局促地在圍裙上抓了抓。


    “我……沒想到你迴來得這麽早,晚飯恐怕還得要有一會兒才行。餅幹還沒來得及做,等吃完晚飯,我再做。”


    淩默宸依舊看著她,仿佛像要找出她有沒有什麽變化一樣。


    “不急。”聲音依舊不大,平靜淡漠,但不算冷硬。


    “那你先忙,我繼續去做。”


    說完,許若瞳就立刻轉身迴了廚房,進到了廚房,才發覺自己的心髒跳得有些厲害。


    淩默宸沒有去忙,卻如同一個多月前她走的那天一樣,單手插兜地斜倚在廚房的門框處,靜靜地看著她忙。


    許若瞳有了上迴的經驗,也沒再傻傻地問他:“你不忙啊?”


    她隻是盡量地嚐試著,讓自己不要因為淩默宸的這種長時間的注視,而那麽地持續緊張。


    而消除緊張最好的方式之一,就是說話。


    “我給你帶了件小禮物。”


    果然,她感覺到了淩默宸有些意外。其實,她自己也是蠻意外的。


    和淩默宸在一起的時間不短了,她從未給過淩默宸什麽小禮物。當然,除了上迴的那套midi,淩默宸也從來不會給她準備什麽禮物的。


    “我知道你什麽都不缺。那個……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就是我稍微閑下來時,自己diy做的一樣小東西。”


    對於許若瞳這個除了做菜和演戲寫歌外,什麽都不想多幹的女懶鬼,居然還會diy做小東西,淩默宸對此,真是甚感意外和稀奇。


    “放在哪了?”


    “在門口的行李箱裏。箱子太重了,我就沒搬上樓。”


    許若瞳不知道淩默宸是因為感覺到了她的緊張,所以借此離開了,還是因為他真的有些期待她專門為他準備的小禮物,所以才轉去找禮物了。


    她聽到了淩默宸上樓的聲音,聽腳步聲,應該是拎了箱子。


    不久,他又下了樓,再次來到廚房門口,手裏拿著個比手掌稍大些的、包了層啞光禮物彩紙和緞帶做裝飾的彩盒,問她:“是這個嗎?”


    許若瞳點了點頭:“嗯”,稍頓,她又道:“你挺會找的,居然一下就找準了。”


    淩默宸聞言,嘴角微微地抽了一下。


    他之所以一下就找準了,是因為這個東西在許若瞳為別的熟人所帶的禮物中,是包裝得最為花裏胡哨的一個玩意。


    他也算了解這女人一點了。


    她最不喜歡這種莊而重之的東西。所以,她給別人的禮物都是原生態的,買來時是啥模樣,就是啥模樣。隻有對他,因為“太不熟”了,所以,反而會裝模作樣地在盒子外麵包了又包。


    見許若瞳果然點頭,淩默宸開始拆禮物。


    緞帶解開,彩紙撕開,盒子打開,禮物拿出,淩默宸看著那個小玩意,很有些站於風中的淩亂感。


    那是許若瞳和袁援她們有一次在一個城市作完了宣傳,順路逛街,在一家不太大的精品店裏看到的。


    就隻是一個很普通的、用不鏽鋼細鋼條彎成的手機架。


    許若瞳之所以一眼看中了它,是因為整個手機架是一隻很簡潔、又很有藝術感的老虎。手機就架在老虎的腹部,手機架的腳,就是老虎的腳。


    淩默宸對老虎這種生物,仿佛情有獨鍾。


    他所上的普林斯頓大學的吉詳物就是老虎,他在他最喜歡的靜湖別墅的客廳以及書房等多處,也都擺放了各種老虎的裝飾擺件。


    偏巧,那精品店裏還賣一些手工diy的小零件。於是,許若瞳就買了些材料,開始精心打造這隻小老虎。


    她先用上好的黑色絨布,一層一層地仔細地把不鏽鋼細條全部包好,又買了品質最好的金黃色和黑色兩種碎金石,然後,按照老虎天然的紋路,一顆一顆地給把那些碎金石半鑲半粘地全部貼滿了整個手機架。


    於是,原本很普通的一個手機架,愣是被她改造成了淩默宸眼前這種,一眼看上去有些高大上的模樣。


    許若瞳看著淩默宸的模樣,小聲地解釋道:“這是我自己做的。它原本的樣子,在盒子上。”


    淩默宸拿起那包裝的小紙盒看了看,果然,和他手裏的這個東西,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他好像很不相信的樣子,“你自己做的?”


    這女人,連件衣服都疊不好,居然能做出眼前這麽有藝術感的一隻小老虎來?


    這可是一件實實在在的、需要一定耐心的活。她能行嗎?


    許若瞳很實誠地點了一下頭,迴道:“我每天睡覺前,都要花一個小時的時間做它。花了我將近一個月才做好的。”


    聞言,淩默宸再看那隻小老虎時,臉上的神情已完全不一樣了。他還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摸了摸小老虎表麵那些硬硬的彩色的小碎晶石。


    那些小晶石,每一顆都比綠豆還要小,要鑲滿這麽整整一隻手機架,的確是需要相當的時間。


    這表明,製作這隻小老虎的人,的確手藝和耐性都欠佳。以這種鑲粘水準,這隻小老虎是不可能被擺在店裏,被堂而皇之的出售的。


    所以,淩默宸相信,這隻小老虎,的的確確應該是許若瞳的傑作。


    他重新抬眼,看著許若瞳,問:“為什麽要花這麽多時間做它?”


    許若瞳一邊垂著頭忙著手裏的活,一邊有些呐呐的迴他。


    “沒為什麽呀。你不是喜歡老虎嗎?我覺得這隻老虎的造型,設計得很特別,我以前從未見過這種設計。可是,我又覺得要把這個樣子的東西送給你,好像顯得太簡陋、太寒磣了些,就想著讓它變漂亮點。


    你還老罵我又笨又懶,說我不像個女人。我想,幹脆試著做一下。如果不行,那我也承認我又笨又懶。可要是做出來了,那就證明,我還不算太不行嘛。”


    然後,她扭臉看著淩默宸,很是忐忑地問他道:“你覺得……我做得還行嗎?”


    淩默宸抬手,將那隻小老虎舉至了他的眼前,手轉了轉,觀察了一圈。


    不過,他的腦子裏過了一下許若瞳平時大咧咧的表現,又想到碎晶石這種材料,要與絨布結合在一起時,的確是有相當難度的。於是,他再看這隻小老虎時,就越看越覺得精致、越看越覺得順眼了。


    “還行!”


    許若瞳的臉上,立刻湧起了欣喜之色。


    想要得到此妖的一聲“還行”,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淩默宸一邊看著那隻小老虎,一邊上了二樓進了書房,將那隻小老虎放在了他的書桌上。離開時,他的手指還點了點小老虎的鼻子,嘴角彎起了一抹笑。


    那笑,味道挺甜的。


    吃完了晚飯,許若瞳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就想接著再給淩默宸做胡蘿卜餅幹,卻被他阻止了。


    “你剛迴來,別忙了。”


    許若瞳有些受寵若驚狀,他居然會體貼她累誒。


    “沒事,我不累。”


    她還真是有點像是打了雞血的樣樣,幹勁十足。


    此妖可是頭一迴主動說他想吃小白兔才愛吃的胡蘿卜,她怎麽會不激動?


    她還滿心地期待著,等淩默宸適應了、不再排斥胡蘿卜了,那她就可以把胡蘿卜堂而皇之地正式端上餐桌了。


    剩湯剩菜下麵很快,十幾分鍾就搞定了兩碗麵。


    昨晚的晚餐,是她用足了兩個多小時作出來的,湯是雞湯、菜是淩默宸最愛之一的獅子頭,所以,其實這麵真不普通。


    淩默宸吃得很滿足,將一大海碗麵,連麵帶湯地都幹完了。


    出門前換鞋時,他難得地問了許若瞳一句,“你今天出去嗎?”


    當然不出去。


    經過了昨天的瘋狂采購,冰箱裏的存貨足足的。她在外麵連續跑了一個多月,累得跟狗一樣,今天李肖又沒給她安排工作,她當然是要美美地呆在別墅裏,哪也不去的了。


    所以,許若瞳脫口而出:“不出去,就在家呆著。”


    說完,她才覺得這話不太合適,這裏,怎麽能算是她的家啊?


    平時,她通常隻會說“呆在別墅裏,不出去”的。


    但,話已說出,再要改口,就顯得很不合適了。


    淩默宸抬頭看了一眼她,沒說什麽,隻是,眼底裏滑過了一絲異樣的神彩。


    許若瞳有點尷尬,沒敢看他。


    淩默宸拉開了門,要邁步出去時,突然迴過頭來,道:“晚上,我迴家吃飯。”


    許若瞳“哦”了一聲,哦完,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平時,淩默宸對她說的都是“迴來吃飯”,但從不會說“迴家吃飯”。


    抬眼看他。淩默宸卻已轉身去了車庫。


    許若瞳站在別墅內門,望著他,見他把車從車庫開出來,然後,別墅帶自動識別係統的大門,緩緩打開,車立即加速,開遠了,最後,完全消失於她的眼前。


    她站在門邊,一遍遍地對自己說:他隻是隨口說的,他說的“家”,隻是指這處別墅,因為這裏是他最喜歡的一處住宅。你千萬不要傻傻地多思多想了。


    他不許別人欺負你,不是因為你是許若瞳,而隻是因為你是被他使用中的女人。


    就像他如果有一隻小貓小狗,他也不會隨便讓人動它們的。不是因為它們有多珍貴,多特別,而隻是因為,它們是屬於他這個男人的。


    隻要是屬於他的東西,別人就不能覬覦。和那個東西具體是什麽,並沒有什麽關係。


    雖然已經演了三部電影了,可是,《無路可退》是許若瞳第一部飾演女一號的電影,這迴的宣傳之旅,真是把她累得夠嗆。


    所以,她打算放自己一天大假。什麽都不想、不做。因為不久,下一輪的忙碌就又要開始了。


    她進了別墅一樓的影音室。


    她在華錦園的房子也有影音室,可是,和淩默宸靜湖別墅這裏的影音室完全不能比。這裏的各種原版唱片和碟片,簡直豐富得令許若瞳想要尖叫。


    許若瞳就像一隻進了糧倉的倉鼠一般,空調一開,影碟機一放,然後把自己往那寬大的沙發裏一窩,就一邊啃著零食,一邊放空腦袋,開始欣賞各種大片。


    想哭了,就一個人放肆地大哭,想笑了,也一個人開懷地大笑。


    反正,別墅裏就她一個人,沒人聽見,更沒人看得見。


    看到影片中女主被男主傷得呆立在原地,眼淚無聲地流出、然後慢慢地彎下腰開始哭泣時,她的眼淚也如開了閘的洪水般,沒再止住。


    她跟著影片中的女主一起,哭得昏天黑地。


    心弦放得太鬆,看著看著,哭著哭著,她還是沒有忍住地開始多想了。


    她想起了在醫院裏躺了兩年多的爸爸、想起了自己現在是無依無靠的一個人。


    想起了自己現在和淩默宸這種見不得人的關係、也想起了她和楚寒親手埋葬掉的那段,屬於他和她的無望的愛情。


    她更想起了她那不可知的未來……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就隻看到地上那一大片白花花的紙團,在一堆零食的彩色包裝紙中,顯得很是壯觀。


    她根本就沒心思收拾,出了影音室右轉,直接就進了隔壁的樂器室。


    自從她住進來以後,鍾點工就會定期用抹布,清潔樂器室裏的樂器,所以,這裏已不再是許若瞳第一次進來時見到的模樣了。


    許若瞳坐在鋼琴前,隨手翻開了琴譜,翻到貝多芬的《命運》時,她停住了。


    然後,她抬起雙腕,開始彈奏。


    一個樂章一個樂章地彈過去,又一曲一曲地彈過去。有時是激昂的曲子、有時是悠緩抒情的曲子。


    彈完了鋼琴,她就接著拉小提琴。拉完了小提琴,她又接著去打架子鼓。


    架子鼓她並沒有專門學過,所以,完全是亂敲一氣。總之,就是為了發泄。


    最後,是她最喜歡的樂器之一:古琴。


    這架是她常彈的古琴,是她從華錦園專門帶過來的。


    兩年多以前,她的計劃就是在那場選秀比賽上,用古琴彈奏古典名曲《梅花三弄》


    前麵彈拉了許多的曲子,她的鬱結情緒基本已發泄掉了,餘下的,就隻是一種平緩而悠長的痛楚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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