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過後,年也就算是過完了,當是辭舊迎新。


    那座坍塌的鬼穀地宮,也在層層積雪下露出一角,薑燮手持一把鏽劍走上前去,他將氣勁凝聚在劍身,順勢一揮揚起一陣強風,將灰塵與積雪盡數吹散。


    天光沿著碎裂的大理石,透過縫隙照射進去,雜亂的典籍早已經被那孩子整理妥當,絕大多數都得意完整保留,是這些前人的智慧支撐這個詭秘的門派長存於世。


    薑燮躬身鑽了進去,他點燃一個蠟燭,支身探了進去。


    就是在這間石室裏,他與別辭和那呂姓道人有過一番苦戰,這裏,也是他的師父溘然長逝之所。


    “師父,您老人家一晃也走了十多年了,您囑咐的事情,徒兒從沒忘過,疏雨他是個好孩子,我決定把那冊兵諫殘頁交給他。”


    說罷他走到最裏側的一個書架,閉著眼撫摸那老舊的書冊,一冊一冊、一排又一排......同時他的嘴裏也在默念著什麽,身下步子也是饒有規律地進進退退。在每一個停頓處,他會微微發力將書向裏推半寸,直到他停頓第四十九次,那一欄書架上的四十九本書便都被他推動了半寸,隻聽得一聲細微的聲響,右側石壁上的一塊石磚怦然掉落,一個手掌大小的空洞出現他在眼前。


    薑燮快步走了過去,他借著蠟燭微弱的光向裏頭窺伺,隨後他伸出手在裏頭探尋著什麽,他的眉頭微皺,似是很痛苦,但是他沒有就此罷休,這一直持續了半炷香的功夫,待他將裏頭的物件取出來,他的手已經潰爛成了黑色。


    他將手臂藏在袖子裏頭,隔著衣袖抬著那物件一躍出了地宮。


    鄭疏雨正在收拾行禮,多是一些他常伴於側的書籍,甄圓趴在一旁,就這麽看著他。


    “我看你小子也是個人物,鬼穀派這麽多絕世藏書,你卻倒好,就跟這些食譜杠上了。”甄圓笑嘻嘻地調侃鄭疏雨。


    鄭疏雨輕哼一聲,扯出一本《傷寒雜病論》說道:“我還看這書,給你止血消毒就是靠的它。”


    甄圓繼續道:“那我還是覺得你看食譜比較用心,你做飯的手藝可比你療傷的技巧嫻熟多了。”


    鄭疏雨整整裝了一個大背簍,全是書。甄圓當然全部看在眼裏,可是他沒有看到他感興趣的那本。


    “你師父就沒給你點什麽很特別的東西?就你們鬼穀秘傳的那種,隻有你能看的?”甄圓忽然一本正經地問道。


    鄭疏雨全身心都在他的行李上,他迴答的甚是風輕雲淡:“沒有。”


    “你就不想要?那種蘊藏天下絕學的古籍,我敢說你們這兒肯定有,那老家夥藏著不給你看罷了。”甄圓繼續道。


    鄭疏雨聽得這胖子這般不尊重自己的師父,氣不打一處來,他轉過身去望著甄圓下身道:“你信不信我給你正反都再來一箭。”


    甄圓見這小子眼冒怒火,知道他不是開玩笑,這才閉上了嘴。


    正在這時,屋外的南妄敲響了房門。


    “疏雨,薑前輩找你。”


    甄圓嘀咕道:“你看,說什麽來什麽。”


    鄭疏雨斜了他一眼,應聲跑了出去。南妄指了指不遠處的樹林,道:“前輩在那邊,似是有話要跟你說。”


    鄭疏雨二話不說便奔向那邊去了,那個方向鄭疏雨在清楚不過了,薑燮每每傳授劍法給他都是在那裏。


    穿過樹林,鄭疏雨來到一塊巨大的岩石上,而在這塊岩石後頭便是山溪的源頭,其間流水緩緩衝擊著這塊巨石。據說這片大山裏蘊藏著一個巨大的內湖,內湖水由此流出,但又因為天降甘霖滲入地麵匯入那內湖,故而此溪流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可是鄭疏雨並沒有在這裏看到薑燮,難道是他弄錯了?師父在別處等他?


    少年愁眉莫展之際,躍上了那塊岩石,以往他便是站立於此,而薑燮則端坐在更高些的一塊岩石上,薑燮會一言一語地指導鄭疏雨使劍,薑燮對他要求極其嚴格,每一招每一式都務必做到最好,除去那茅草屋,鄭疏雨這些年便是呆在這裏的時日最多了。


    他內心是不想離開的,薑燮與他頗有幾分相似,都是被人遺忘的苦命人,他有些想哭但他忍住了,他寧可流千滴汗也不肯落一滴淚。


    他索性拾起一根樹枝,演練起鬼穀劍招來。


    隻見他凝神聚氣,肉眼可見的藍色真氣從他肩側冒出,似倒流的汗滴蒸發在空氣中。他依次使出中天墜劍術、左引右襲式、腕間乾坤式、懷中抱月式、撩劍問天式,這些都是他鬼穀縱劍術的精絕劍招,可他還有三式未曾學會,分別是星芒如雨式、遊龍入地式、落日照旗式。


    至此,縱劍術他已經領悟了七成有餘,在世間已經罕逢對手,隻是這小子不自知罷了。


    鄭疏雨累的氣喘籲籲,癱倒在那塊巨石上,周遭彌漫著水霧,是他汗液蒸發所致,由此可見鄭疏雨修行境界已有小成。


    雖是初春時節,但弄得一身熱汗的少年,還是耐不住性子要去一旁的溪水中去貪個涼,那溪水冰涼徹骨,但對鄭疏雨鐵打金身而言,卻是恰到好處。


    他照例將衣物懸掛在那顆參天古書的枝頭,自己則一股腦紮進了溪水中去,他像一隻翻騰的魚兒,在水中遊竄。他是多麽喜愛這片山林啊,淵海後這便是他第二個家。


    想到這裏,少年難免有些落寞,他想再去跟師傅說說,讓自己留下。他對外界的厭惡是與身俱來的,自幼在淵海的他,對中原人便多有一分忌憚,更何況他還遇到了甄圓這樣的地皮無賴。


    一隻青鳥落在少年懸掛衣物的枝頭,嘰嘰喳喳地叫喚。


    鄭疏雨一躍而出,如蛟龍出海,翻騰到了那根樹枝上,將那鳥兒趕走。


    他正欲拾起衣服離去的時候,一本古樸的書冊出現在他視野前,它靜靜的躺在枝丫的盡頭,這麽些年了鄭疏雨日日來此,並未發現這裏有什麽藏書,這分明是最近有人放在這裏的。


    鄭疏雨想起了甄圓的話,莫不是......


    少年的手伸了過去,書頁間的味道他再熟悉不過了,他隨手一翻卻是滿頁黃紙,一個字也沒有,直到少年翻到書末尾,最下頭的角落處淡淡地寫著“鬼穀算”三個小字。


    忽然一陣微風吹過,那書頁嘩啦嘩啦地退了迴去,隻見那泛黃的書頁上浮現出淡淡的筆畫,似乎是風過留下的痕跡。鄭疏雨驚奇不已,他眨巴眨巴眼睛,將合上的書頁從頭又翻到尾,卻是連末尾的“鬼穀算”那三個字都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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