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之事,你沒有做錯,無需再耿耿於懷,吾也早就釋懷了。吾王兄不日就迴來了,如果這兩日有機會,你便走吧,吾會調開長守宮的人,你可以自由出入。宮中見過你的人不多,到時你穿上黃門的衣物,以你之能,離宮是沒有問題的。”


    青陽裴微微一愣,她這是放她走?


    “為什麽……你為什麽突然要我走?”


    “你想聽我說什麽理由?”


    青陽裴抿嘴,他輕輕一笑,手撫上了她纖長的手,帶著疑惑試探:“漓漓這是在關心我?”


    青陽裴的手有些冷,在他觸碰她的時候,她立刻把手鬆開了。


    今天是來叫他走的,不是再續前緣。


    她竭力平複著、壓迫著自己躁動不安的心望著案上的竹簡說:“不是,你別多想,王兄迴來,我便可以和姚槐成親了,到時候我會從長守宮中出嫁,任何一個男子都不願自己的妻子有麵首,我不想讓他難受。”


    青陽裴望著薑漓漓,企圖從她的臉上找出一點證據,來證明她隻是如往常一樣,準備和他爭吵一番,他想要證明她所說的不過是假話。


    但她說的平靜,他看不出任何破綻。


    她讓他離去,是希望他別阻礙她與姚槐的成親?他的存在讓姚槐難堪,所以她就來趕他走?


    她知不知道,就算他的心是銅牆鐵壁做的,也會因她的三言兩語而血肉模糊。


    青陽裴的眸光輕閃,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傷心過,他帶著苦澀艱難地問:“公主,我也問你幾個問題,若是你的迴答讓我滿意,我便成全你和姚槐。”


    “不論你走不走,也無須你成不成全,不管發什麽,我都是要嫁給他的。”


    “好……好……你要嫁給他,既如此,公主就當了卻我的心願吧。”她態度如此決絕,他已經沒有多少底氣了,他依然開口問道:“公主的心裏可曾有我?”


    她的手輕微顫抖,幾度開口想說沒有,都在他期期的目光下凝噎。


    她最終還是說了實話:“青陽裴,你不是不知道,我曾愛著你。”


    現在也仍愛著。


    但是人不能太貪心啊,她已經有婚約了。他就如同最明媚的春花,而她是深夜裏的秋月,雖般配無比,天造地設,卻殊途不同歸。


    薑漓漓接著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我們都放下過往,不論好的壞的,都別糾結。”


    他突然把手一伸,抱住了她,他在她耳邊輕語:“我不信,我不信你愛上了別人。”


    他的身上有熟悉的味道,是淡淡的清香,他如墨的長發蹭到了她的臉上,柔柔的。


    正月裏,沒有生火的大殿著實很冷,冷到她不禁打了幾個寒顫,不過,他的懷抱卻很暖很暖,暖到她不願推開。


    她甚至想抬手迴抱他。


    心中有一個聲音一直對她說:就讓她最後放縱一下,遵從一迴本心吧。


    那日承輝殿中匆匆一瞥,他便驚鴻了她荒蕪的的年歲。明知他心昭昭,齊大非偶,子非良人,她卻願蒙上眼睛的清明,以為可以和他共度餘生。後來呀,她為了忘記他不遺餘力,卻總是在某一個無關風月的時刻想起他,想起他耍無賴時的笑容,想起他安靜時的溫雅,想起他離去的決絕……


    他是她念念不忘的人啊。


    今晚可能是最後一次見他了,從此以後,他入天涯,她住海角,再也不會往來,連迴憶也都會慢慢散去。


    她伏在他的肩頭輕輕地說:“阿裴,答應我,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我的麵首……你迴去了,吾要你答應我,不要傷害吾的王兄和母後。”


    “吾怎麽會迴去呢?”


    “答應我……好不好?”


    青陽裴聽著薑漓漓溫軟的聲音,忍不住一酸,他別無抗拒,隻能說:“好。”


    她所求,一字一句皆是箴言。


    “你發誓,若你傷害我的王兄和母後,我不得好死。”


    他舉起手,閉上眼睛,誠心地說:“好,我青陽裴發誓,若有朝一日傷害薑漓漓的王兄和母後,我青陽裴不得好……”


    “不是這樣的。”薑漓漓用手堵住青陽裴的嘴說,“若有朝一日你得以出宮,如果傷害薑漓漓的王兄和母後,薑漓漓不得好死!”


    最後那幾個字她加重了音量,一板一眼地說出了口。


    “不,我絕不會用你起誓。”


    薑漓漓無聲地笑著,眸中帶著難言的苦楚,“你果然又在騙我。”


    她這樣的神情讓他心疼,他再一次起誓:“我青陽裴對天起誓,若我傷害漓漓之兄母,便被人挫骨揚飛,不得好死,永不超生。”


    說完,他撩開了她的長發,手伸入她的脖間,在她不經意間就吻了過來,薑漓漓使勁將頭偏向一邊,她說:“不,不行的,我們不能這樣。”


    “不能怎樣?”


    說罷,他按著她的手力度增加了些,他又朝她吻去。


    薑漓漓不安地扭動一陣之後就沒有再反抗了,她這般虛弱,反抗不了。況且她不是聖人,做不到心如止水,波瀾不驚。


    情到深處,如墜雲間,她壓低著自己的聲音,揪緊他的衣袍,隨他歡愉。


    ……


    末了,青陽裴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他聽見了她深深的歎息。


    “漓漓。”


    他試著叫她。


    她理著身上黑色的袍子,麵無表情地走出了偏殿,沒有與他再說隻言片語。


    正月十五的傍晚,古央街頭人生鼎沸,暮色降臨後,萬家燈火齊明,今天是上元節,她冒充薑越的最後一天。


    她問趙度:“你派去青琅的人迴來了沒有?”


    趙度想,這個問題公主都已經問了不下三迴了,再問也是同樣的答案,若是要迴便早該迴來了。


    “屬下派去的人不曾迴來……屬下猜想,如果不是青琅出了事情,便是屬下的人出了狀況……”


    薑漓漓皺眉,偌大的青琅怎麽會出事?不,不會的。


    永安宮的黃門前來催促她,說太後在殿中準備好了吃食,安排了家宴,等著薑越和她一同用膳。


    她問太後派來的黃門:“長公主去了沒有?”


    “迴王君,公主身邊的宓香姑娘說公主今日身體又不太舒服,早早就歇下了。”


    “你先迴永安宮稟報太後,就說孤稍後就來。”


    “諾。”


    淮王今日遲遲沒有動靜,就連姚槐與岑良都不曾進宮,宮裏宮外,仍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總讓她心有不安。


    “程鵬!”


    程鵬從殿外進來:“王君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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