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府兵部監牢處,各巡邏士兵皆是精神抖擻,看不出一絲困意,相比凜濱城,確實要好上許多。一個個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當受嘉獎。


    然而事實上,並非他們想要如此,而是上頭交代必須如此!這霍銘誠是非常重要的囚犯,當好生關押,不得有任何閃失,不然他們就別想在兵部繼續待下去了。


    在如今這世道,百姓賦稅嚴重,尋常人想要維持生計,除了追求生意上的大富大貴,當個官兵也是不二之選。


    每天巡邏一番,基本不用幹什麽實事,每個月還能拿到一定的軍餉。尤其是看守監牢的,不時還能拿到一些小費。如此悠閑的差事,若還出現失誤,無疑是自絕生路。


    即便隻是看守,一個人也不可能從早看到黑,期間必然要輪流換班,這也是為了公平起見。監牢之外,一隊隊巡邏士兵來迴穿行著,步伐整齊,鏗鏘有力。


    不一會兒,便有一隊士兵徑直朝監牢這邊行來。至大門處,被兩個守衛士兵攔住,要求他們出示身份牌,待一個個檢查過後,才準予通行。


    一切看著都那麽的稀疏平常,沒有一點疏漏,殊不知方炘炎和那名護衛已是混入其中,而且就在剛剛進入監牢的隊伍之中。


    不知道是各城之間的通病還是如何,他們都喜歡將監牢建於地下。難道他們都覺得建於地下才能有效避免匪徒劫獄救人?


    這樣的設計卻也不錯,省得再搭建厚重圍牆,節省了不少材料和錢財。隻要對這地下建築稍作改造,不失為一處堅固堡壘。


    監牢建於地下,或有人會擔心,若是突遇大水,流灌其中,將整個監牢淹沒了該怎麽辦?這點無須擔心,因為這樣的情形早有預料,故此裏麵的排水設施比較完善,不用擔心裏麵漲水,同時還保證了地下通風。


    在方炘炎混入的這一隊士兵入了監牢之後,便兩人成組,分別巡視監牢各區域的情況。為方便探查,方炘炎和那護衛分別與他人成組,在監牢各處穿梭。


    這裏的地形與凜濱城的牢獄大為不同,像凜濱城,牢獄是分作三層,分別關押不同罪犯,而禹城,則是一層,而且是越深處,所關犯人的罪行就越重。


    如此看來,這禹城的地下監牢是頗具規模!


    方炘炎和護衛二人將自身的氣息收斂,且模仿著眾士兵的痞氣,盡量不讓自己露出馬腳。這一路穿行,周遭經過的士兵皆未察覺出來,不得不說他們的偽裝手段之厲害。


    當然,這不得不歸功於那護衛隨身攜帶的人皮麵具,易容之必備,專為潛入敵方深處探查消息而準備。


    得見此物,方炘炎不禁為之讚歎,同時也在尋思著這家夥是不是經常偷潛入別家府宅,才會隨身準備這樣的麵具啊!


    且說方炘炎他們巡視一段時間後,皆未曾發現霍銘誠所關押之處,心中不禁疑惑,暗道是不是還有什麽地方遺漏了?


    於是,方炘炎便以尿急為由重新返迴裏處巡視。起先,與方炘炎一組的那個士兵聽了,剛想對方炘炎說茅廁在外頭不在裏處,卻見方炘炎已是屁顛屁顛的往裏處趕,一副快要憋不住了的樣子。


    該士兵見此,不禁為之汗顏,搖了搖頭,不等方炘炎趕迴,便往監牢大廳行去。他並沒有懷疑方炘炎是假冒的,因為這監牢的情況他基本是了解的,認為方炘炎發現裏麵沒有茅廁之後,便會急急忙忙往迴趕。


    在方炘炎的身影消失在那名士兵的視線中後,方炘炎便恢複了尋常的姿態,一臉嚴肅的再次巡視起來。


    這左看看,右看看,皆是沒發現有什麽不同之處。根據自己的直覺,這監牢裏麵一定藏有比較隱秘的牢房。


    他們抓霍銘誠肯定不是因為殺害了官兵一事這麽簡單,一定是奔著卷軸而去的!


    既是如此,他們一定會將霍銘誠關押在一處非常隱秘的地方,然而這地方……究竟會在哪兒呢?


    方炘炎一邊尋思著,一邊查看著各處牢房以及牆壁的構造。至監牢中心處時,終於,讓他發現了一絲端倪。


    這監牢整體是一個近似環形的結構,牢房安於過道兩端,且設有一道道精銅門。每一排牢房之間相隔不超過三丈,而位於中心的一處地方,足足少了兩間牢房,這不得不讓人懷疑。


    莫非那隱秘牢房便在這堵牆的後麵?方炘炎如是想著。


    方炘炎四下看了看,見周圍已經沒人,便想著附耳傾聽一下這堵牆後麵的動靜,若真有異響,想必霍銘誠是鐵定被關押在裏麵了。


    正當方炘炎貼身附耳傾聽之際,這堵牆的後麵突然響起一陣聲音,當即便將方炘炎嚇了一跳,慌慌張張的要尋個藏身處。奈何這通道除了牢房,基本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而且這牢房的門是緊閉著的,沒有鑰匙是絕對打不開。


    如此一來,該如何是好?


    就在方炘炎一陣焦急之時,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此刻已是計上心頭。


    我這不是偽裝成了巡邏士兵嗎?幹嘛還要躲躲藏藏呢?


    於是,方炘炎深吸一口氣,平複了體內氣息之後,便裝作剛從一端巡視過來的樣子。隻見方炘炎經過這堵牆之時,牆體突然出現一道暗門,接著整個收進一側牆體之中。


    緊接著一個士兵從裏麵走出,正好撞見方炘炎。士兵一臉焦急狀,瞧見方炘炎,不禁眉頭微皺,上下打量了一番方炘炎。


    “你是幹什麽的?”士兵問道。


    “我是奉命來此巡邏的。”方炘炎佯裝淡定道。


    聞言,這士兵再次打量了方炘炎一番。此刻,方炘炎心中一陣不安,還以為這士兵識破了他的身份,卻聽那士兵對他道:“勁兒夠大嗎?”


    這時候,方炘炎表情突然一怔,愣了片刻。那士兵以為他沒聽明白,遂又重複了一遍:“我問你勁兒夠大嗎?能否抬得起重物?”


    經此一問,方炘炎一如搗蒜般連番點頭,迴道:“能啊!我勁兒可大了!”


    這時,又見那士兵點了點頭,心想正好要去找一個勁兒大的人,不如就他了。


    “如此甚好,你且隨我進來,這有活兒給你幹。”士兵淡然道。


    於是,在方炘炎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一迴事,便隨這名士兵入了那堵牆之內。


    好家夥,這不看不知道,一看足以令人嚇一跳。這裏邊,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刑具,有刨人心的、挑人筋的還有剔人骨的,諸如此類殘忍刑具,有的上麵甚至還沾有犯人的血液,還在咕咕流動著,看得人是心驚膽戰,毛骨悚然。


    裏麵不時還有一陣惡臭傳來,隻叫方炘炎肚裏一陣翻騰,極不舒服。


    “嗬嗬!這場麵見得少吧?”走在前頭的士兵瞧見方炘炎一臉想要嘔吐的模樣,不禁戲謔一笑。


    隻見方炘炎附和一聲,點了點頭。


    “這也難怪,你們巡邏的不似我們這些看守牢獄的,這場麵我們早已司空見慣,習以為常。”士兵哼著鼻子道。


    “勸你啊!還是早點適應適應,指不定哪天你就給分配到牢獄值守,如此一來,這樣的場麵已不是天天見,天天都要吐上一番?”


    “老哥說得對,當像老哥學習,隻是……”這話還沒說完,這間方炘炎是一陣幹嘔,想吐卻吐不出來,那叫一個難受。


    不過話說迴來,方炘炎倒不是見不得如此場麵,而是受不了這其中夾雜的惡臭氣味。想及之前在凜濱城德義館之時,為救那身中劇毒的韓柘,將韓柘體表逼出的毒血放出,散發出的刺鼻氣味頓時讓方炘炎不舒服了。


    如此看來,這方炘炎還未徹底從當初的公子哥狀態中脫離出來,故此還存著這樣的毛病。


    好在這刑房過道不是很長,不一會兒便穿過。這時,一陣涼風吹來,將剛才那一陣惡臭味吹去,方炘炎這才慢慢緩解過來,心中頓時一片舒爽。


    這牢獄裏的通風條件確實不錯,這一下便如身在兩處境地一般。再往前走,便沒了路,似是一個死胡同,正當方炘炎想說前麵已經沒路的時候,隻見士兵伸手搭在一側牆壁磚頭上,再輕輕一推,前麵的那堵牆便徐徐開啟。


    沒想到這裏竟還有個秘密牢房!方炘炎心中略微吃驚了一下,看來此番折迴還是有用的。


    在麵前這道暗門開啟之後,兩人緩步走進。一進去,方炘炎便看見了裏處被鎖著的霍銘誠,盡管這間牢房裏的光線比較昏暗,但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同時看見的,還有立於霍銘誠一側的一個年輕男子,正悠悠的對霍銘誠施著什麽奇怪的巫術。


    “別愣著了,趕緊過來抬東西。”士兵輕聲喝道。


    經此一喊,方炘炎這才迴過神來,快步朝那士兵走去。


    隻見他們要抬的東西,是整個上了鎖的銅箱子,約莫兩尺寬,三尺長,另有一尺三寸高。


    剛開始看,方炘炎覺得還沒什麽,不就是搬一個箱子嘛!有何難的?可是當他上手之後,才發現,這個箱子是真的重!


    此刻,方炘炎的心思不在這個箱子上麵,而是一邊被鎖著的霍銘誠。隻見霍銘誠雙眼緊閉,眉頭一收一展,像是在做著什麽噩夢。


    目光上移,至一旁那年輕男子身上,隻見他的手指揮動,不時搖動一下手中銅鈴。


    叮鈴鈴——


    這一刻,方炘炎突然驚覺,這銅鈴聲,非常耳熟,像是在什麽地方聽見過!在顧承影再次搖動銅鈴之後,方炘炎終於想起來在哪聽過了!


    就是前幾日,雷映彩突然失控的那個晚上,就是因為聽到這個銅鈴聲,她才會向自己人這邊發起攻擊。


    啪嗒——


    這時候,方炘炎抬著箱子的一端,突然跌落地上,發出一聲響動。然後隻見顧承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撇頭望向方炘炎這邊,眉頭一皺,沉聲道:“請你們小心點抬,那個箱子裏的東西若是摔壞了,你們可都擔待不起!”


    說完,顧承影的眼神變得更為犀利,直令那名士兵心中一寒,手腳不自覺的戰栗一下,接著連聲道歉:“不好意思,顧先生,這家夥是新來的,不懂事,不過請您放心,我們會小心的。”


    士兵說完,便趕緊催促方炘炎抬起箱子往外頭行去。自這兩人抬著箱子直至出了這秘密牢房,顧承影的目光始終放在方炘炎的身上,不曾移開,直至二人離去,方見他微微頷首一笑。


    至環形過道時,兩人放下箱子,隻見那名士兵是一陣叱責:“剛剛怎麽迴事?你不是說很有力氣嗎?怎麽會突然摔了箱子呢?你知不知道這裏麵的東西要是損壞了,不管我們有多少腦袋都擔待不起啊!”


    “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小弟從小到大沒見過什麽世麵,剛剛是被那位顧先生身上所散發出的氣勢給嚇到了,這才一時亂了方寸。”方炘炎摸了摸後腦勺,臉上一陣訕笑。


    “看你這一身健壯,卻沒想到你的膽子竟這般小,真不知道你是如何當上巡邏兵的!”士兵一臉驚奇的對方炘炎觀望一陣,但見方炘炎這人是長得人高馬大的,一身的肉又看著那麽結實,卻有著婦人一般的膽兒,真是讓人不敢相信。


    兩人再是交談了兩句,便又抬起箱子往監牢大廳而去。


    期間方炘炎又問起該士兵,說這箱子裏麵到底裝的什麽東西,這般沉重!隻聽那士兵迴答說他也不清楚,隻聽顧先生提到過這裏麵的東西必須要用銅箱子裝著,而且士兵又道,重的不是裏麵的東西,而是這個箱子。


    聞言,方炘炎頓時滿臉費解,這裝東西用的箱子,不找個輕一點的,卻找這麽沉的,不是存心想累死人麽!


    不一會兒,便到了監牢大廳,隻見先前的那支巡邏隊伍都不在此地,包括那護衛。而這箱子依然要搬,至於要搬到哪兒就無從得知,反正這箱子是要搬出監牢之中的。


    出了監牢,便看見了一輛馬車已經停在大門前。然後隻見兩個身穿黑衣的精壯男子從馬車上下來,行至這二人麵前,二話不說,便從方炘炎他們手中接過箱子,抬到馬車上。


    接著其中以黑衣男子至車前端,馬鞭一甩,車輛揚長而去。


    而這時,方炘炎便看見不遠處,方才跟隨的那支隊伍正整齊的站在那裏,似是在等著方炘炎。


    方炘炎笑著快步跑了過去,在領頭隊長的一番訓斥之後,才準予方炘炎歸隊,然後才緩緩離開監牢這邊,向兵部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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