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的小手在潭水中胡亂掙紮著,被宮遠徵摟住腰一把提起,他嗆了好幾口水,本能地想抓住身邊人,手下自然沒了輕重,“爹爹……”


    “沒事,爹爹在這兒。”


    玄冥見阿沅隻是渾身濕透,並無大礙才鬆了口氣,他又向水中走了幾步,從宮遠徵手中接過阿沅,快速來到岸邊。


    我蹲下身,心疼地撫了撫阿沅額間的發絲,“有沒有磕到哪裏?”


    他搖了搖頭,摟住我的脖子,抽抽嗒嗒地哭起來,“我好怕……”


    我輕拍著他的背,柔聲安撫,“沒事,不怕。”


    本想抱起他,去醫館仔細檢查一番,望見潭水中正一步步走上岸的宮遠徵,目光忽而一顫,“玄……玄冥。”


    “屬下在。”


    “帶小公子去找莫山先生看看。”我握住阿沅的手臂,退開身子安撫道,“阿沅,乖,先跟玄冥去醫館,娘親馬上來。”


    驚嚇過後他格外依賴我,撇撇嘴不想放手,“娘親不陪我一起嗎?”


    “你爹爹身上有傷,方才救你應是牽動了傷口。”


    他一驚,迴頭看向剛走上岸的宮遠徵,胸口的衣衫果然已被血色浸透,“爹爹!”


    “小公子,先跟奴婢去醫館吧。”晚櫻急忙走過來,安撫住阿沅。


    我點點頭,玄冥立刻上前抱起阿沅,緊緊護在懷裏,“屬下先行一步。”


    待他們離去,我快步來到宮遠徵身前,瓷青錦服上洇出大片血跡,還在向外擴散。


    下意識扶住他的手臂,我眼中滿是擔憂,竟不由得紅了眼睛,“你沒事吧?”


    他怔神須臾,淺淺勾唇,“無事,姐姐不用擔心。”


    “我們先迴徵宮。”我牽起他的手就走,宮遠徵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低垂眼眸,盯著我們相牽的手。


    徵宮正殿,精致的銅爐內飄出嫋嫋香氣,桌案上落下斑駁樹影。


    宮遠徵看著我在博古架上尋藥膏的背影,眸光沉了沉。


    待我拿著裹簾和藥膏迴到桌案邊,他才收迴目光,“我先給你換藥,待會你沐浴後換身衣服。”


    指尖剛觸到他的腰封,忽而被攥住手腕,宮遠徵眼底掙紮片刻,開口道,“我自己來。”


    心口像是被什麽堵住,我指尖發涼,“是我傷的你,還是我來吧。”


    他握緊我的手腕,並沒有放開的意思,視線投向別處,仍拒絕道,“不用了,我自己上藥就好。”


    那日我連捅了兩刀,雖然有刻意找準經脈的位置,不至於傷及性命,但他還是失血過多,在醫館躺了一日才恢複了氣力。


    事後宮遠徵仍舊找各種理由來偏殿,但我們之間卻好似有了一道無法言說的隔閡,相處中總是莫名疏離。


    我收迴了手,垂眸思忖半晌,斂了斂眼底的柔光。


    既無法原諒他,心下又愧疚難安。


    “你先迴吧。”他搭在膝蓋上的指尖收緊,目光衝著我不冷不熱地掃過來,故作冷淡疏離道,“不勞煩姐姐。”


    見我遲遲沒有起身,咬牙道,“姐姐多耽誤一會兒,我就多疼一會兒。”


    他既已如此說,我也隻好站起身,但內心總覺奇怪,他好似在故意趕我走。


    明明這幾日徵宮有任何風吹草動,他都第一時間出現,恨不得黏在我身邊,此刻竟把我往外推。


    “姐姐。”宮遠徵在我走出幾步後開口攔住了我,“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我隻是不想你擔心。”


    “知道了。”


    *


    徵宮浴房,侍衛垂首向我行禮,卻互相看看不肯放行。


    “你們攔夫人?”晚櫻不解道。


    莫山先生給阿沅仔細查看了一番,並無大礙,他迴到徵宮後又高高興興地與宮遠徵一起去沐浴了。


    阿沅從前常不願沐浴,宮遠徵總是陪他玩一陣,現在已不似從前那般抗拒。


    而我擔心宮遠徵身上有傷,阿沅一鬧起來再失了輕重,又引得他牽動傷口,便想來浴房瞧瞧,沒想到卻被攔在了門外。


    “徵公子吩咐,任何人不得踏入浴房,包……包括夫人。”侍衛們支支吾吾,他們也奇怪自家公子為何如此。


    “夫人……”晚櫻小心地瞥我一眼。


    “算了。”我歎了口氣,雖不解但也沒多問,“你們多留心些,莫讓小公子再傷著他。”


    “是,夫人放心。”


    剛要轉身離開,浴房的門倏地被推開,宮遠徵牽著阿沅走出來,身上已換好寢衣。


    “娘親。”阿沅抱過來摟住我的腰,“你來了怎麽不進去?”


    我抬眸,視線與宮遠徵相觸,故意坦誠道,“你爹爹不讓我進,許是害羞,擔心我偷看你們洗澡。”


    下人們聞言皆垂首抿笑,宮遠徵的耳廓漸漸泛紅,慌忙解釋道,“我是不想麻煩夫人。”


    “從前可沒見你這麽生份。”


    “從前哪能與眼下相比。”他走過來,挨得很近,胸口的寢衣貼在我手臂上,笑意溫和道,“姐姐原諒我了?”


    我愈發覺得他有事相瞞。


    宮遠徵悄聲揪了揪我的衣裙,“這麽快就覬覦我了?”


    “覬覦你是什麽意思,爹爹?”阿沅站在我身旁,把宮遠徵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仰著小臉一本正經地問道。


    晚櫻忍不住笑,將頭埋得更深,耳朵有些發燙。


    我剜一眼宮遠徵,沒好氣地說道,“就是想得到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那難道不是你覬覦娘親嗎?”阿沅眨了眨眼,看著宮遠徵認真道,“爹爹方才還想用十隻蠱蟲,讓我幫他今夜留宿偏殿。”


    “買賣不成仁義在,你小子懂不懂,怎麽什麽都往外說?”


    宮遠徵惱羞成怒,抬手就要過來抓阿沅。


    阿沅見狀連忙躲到我身後,添油加醋道,“娘親你放心,我抵抗住了誘惑,沒讓爹爹得逞。”


    “誒?”宮遠徵攬住我的腰,“氣急敗壞”道,“你小子過來。”


    阿沅急忙退後幾步,做了個鬼臉,“我要跟娘親一起就寢了,爹爹別來打擾我們休息。”


    我抬手將宮遠徵推開些許,“你的傷怎麽樣了?”


    他避開視線,撫了撫胸口,委屈道,“還有些疼呢,姐姐。”


    我“哦”了聲,轉身就走,被他拉住手臂,“哦就完了?姐姐不是關心我?”


    “徵公子連換藥都不需我幫忙,似乎也不用我關心。”


    “我都說了,是不想姐姐擔心。”


    我不理,轉身走向阿沅,牽起他的手,邊向偏殿走去邊悄聲問道,“我讓你察看的事可有發現?”


    他彎起眉眼,眼眸清亮,點頭道,“確實如娘親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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