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起風,帶著陣陣涼意,躍進窗台,拂掉了我眼尾的淚。


    被摁住的手腕不再掙紮,攥緊的指尖徐徐展開,“那你還愛我嗎?”


    宮遠徵泛著漣漪的墨眸靜靜地注視著我,淚不住落在我頸間,許久也未作聲。


    我抬起手輕輕抹他的眉川,這雙一直深愛的溫柔眉眼,這些年好似為我流過許多眼淚。


    從前他曾堅定地告訴過我,不曾悔過愛我,想必此時早已物是人非。


    他放開了我的手腕,抬手將我眼尾的溫熱拭去,恨意已抵不過理智。


    炙熱的目光落在唇上,微紅的眸子濕漉漉的,心暗自揪成一團。


    淡淡的藥香倏地靠近,青絲落在我頸窩處,似是羽毛劃過心口。


    我眼眸微闊,下意識抵住了他的胸口,潤白的耳垂忽而紅透。


    上次在明月穀被下蠱時我意識渾濁,隻是本能依著他,迴應著吻。


    而此時清醒地感知到熟悉的氣息,酥麻的觸感瞬間傳遍全身。


    他纖長的眼睫垂下,熱烈細碎的吻不輕不重,輕柔的唇瓣緊貼著慢慢摩挲,繾綣而糾纏。


    宮遠徵努力克製著怒意,不忍我受傷。


    情花蠱每半月發作一次,今日正好是發作之期。


    蒼栩告訴過他,若與所愛之人交媾便可緩解,否則吞噬理智的情潮會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可在情花蠱的作用下,中蠱者根本無法自控,明月穀那夜宮遠徵已見識過它的厲害,清醒後見我身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吻痕,懊悔不已。


    他壓抑著體內躥動的欲望,下顎緊繃,急促的唿吸聲停留在我頸窩,麵色漲紅。


    “阿徵……”


    他再次抬頭看向我的眼神透著病態的瘋狂,仿佛下一刻就要不管不顧地宣泄愛意。


    定定地凝視了數秒後他收緊掌心,起身坐在榻邊,重重地闔了闔眼。


    裏屋的門打開,宮遠徵離開後我坐起身理了理衣裙,剛剛以為失而複得的情動仿佛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唇角微微下垂,隻剩無盡的失落。


    片刻墨青錦袍再次出現在眼前時我怔了怔,他半跪下身拉過我的手, 白霜粉落在掌心時我輕輕“嘶”了聲。


    方才用短刀劃開的那道傷痕並不深,早已不再淌血。


    宮遠徵喉結滾動一聲,情花蠱此刻還未放過他,全然是強撐著為我上藥。


    聽到我低唿出聲,他眸光微暗,手上仍在細致地包紮傷口。


    “你若在我身邊受傷,阿沅怕不會拆了這醫館。”


    “阿沅雖貪玩了些,平時還是很知禮數的。”


    宮遠徵抬眸看向我,隱隱慍怒翻騰,包紮好後仍未放開我的手,“瞞著我生下阿沅之事留著以後再算賬。”


    “徵公子不認便是,反正阿沅在家譜上歸屬商宮,又不歸你徵宮。”我低聲嘟囔道。


    “什麽?”宮遠徵瞪著我。


    難怪在醫館初次遇到阿沅,那孩子說自己是商宮的小公子,才讓他誤以為阿沅是宮紫商的孩子。


    “我明日便向長老院遞狀,將他的譜係挪迴徵宮。”他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聞言垂下眼眸,拒絕道,“不要,我不會同意的。”


    宮遠徵眉頭緊鎖,不知我為何拒絕,以為我在與他置氣,指尖按住我受傷的掌心威脅道,“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不同意你把阿沅的譜係挪迴徵宮。”十指連心,刺痛激得我眼淚上湧,下意識想抽迴手,卻被他死死擒住。


    他麵容陰沉,嘴角上揚,忽而露出一抹冷笑,這是他一貫動怒的神情。


    方才我讓他忘記過往的怒意無處宣泄,又不忍將情花蠱的折磨發泄在我身上,宮遠徵口不擇言道,“那我們和離,長老院便會重新定奪阿沅的歸屬。”


    “作為當事者,不需要你的同意。”


    我堅持了五年,聽了無數謾罵和羞辱,沒被旁係趕出徵宮,卻被他一句輕飄飄的和離否定了所有。


    洪流般的痛意湧向心口,而後蔓延到全身,我眼底慢慢氤氳開的驚詫讓宮遠徵一怔。


    他放開了我的手,心裏頓時湧上悔意。


    薄唇動了動,他還未開口便被我推開,如同萬針穿心,每一次唿吸都是一次痛苦的折磨。


    我踉蹌地站起身,“我什麽都沒有,你若要奪走阿沅,就是想讓我死。”


    “那和不和離便也沒什麽重要的了。”


    *


    自那日我們在醫館不歡而散,宮門上下流言甚囂塵上,其中我拒絕和離的傳言尤甚。


    宮遠徵沒再提挪動阿沅譜係之事,但在旁係看來,這更成為我們夫妻之名岌岌可危的征兆。


    阿沅被我罰抄醫書,一月之內不得踏入醫館,他沒有抱怨,皆乖乖照做。


    而宮遠徵返迴宮門後重新接手了醫館事務,我便清閑下來,索性待在徵宮,陪阿沅一起抄醫書。


    阿沅嘴裏含著筆頭,歪著腦袋盯著窗外枝頭凝住的雨滴,“好久沒下這麽大的雨了,娘親。”


    晚櫻走進正殿,抬手拂落身上的雨珠,又重新燃了一爐香,加了驅濕氣的艾草。


    我指尖的墨跡不斷落在紙上,“快抄完這本,今日晚膳娘親給你做甜湯。”


    阿沅放下毛筆,站起身提起桌上的蠶紙說道,“我早就抄完了。”


    “當真?”我放下毛筆,眸中滿含笑意。


    他跑過來將抄好的醫書在我麵前展開,“你看,娘親。”而後攬住我的手臂搖了搖,撒嬌道,“明日就是一個月了,我可不可以去醫館,娘親?”


    阿沅雖跟著宮尚角習字,但畢竟年紀尚幼,隻能寫一些簡單的,大部分字都跟畫符一般,歪歪扭扭。


    我故作思索,他見我不語,又搖了搖我的手臂,把頭倚在我肩上蹭了蹭,“娘親,求你了,我那些毒蟲不知道有沒有被他照顧好,我可擔心了。”


    “他是誰?”我放下蠶紙,認真道。


    阿沅撇撇嘴,低下頭嘟嘟囔囔,就是不想迴答。


    “阿沅……”


    他打斷了我,背身坐在我身旁負氣道,“我知道,娘親教我要知禮節,不可以對爹爹沒禮貌。”


    晚櫻在書案旁坐下身,湊近我身旁低聲道,“二小姐暫時還是不要應允小公子去醫館了。”


    “為何?”


    她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斟酌著開口道,“宮門來了兩位貴客,徵公子親自去舊塵山穀接迴的。”


    “其中有位姑娘,與徵公子頗為親近,宮門都在傳言那是公子這幾年在外的……”


    我心中已有幾分猜測,“什麽?”


    “心上人……”晚櫻低下頭,神色低落。


    “不是。”我篤定道。


    “二小姐如何知道的?您已見過了?”她有些疑惑,以為是阿沅在旁,我故意如此說。


    “還未見過,但一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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