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話一出,在場者隻要稍微懂劍的無不在心中恥笑。


    曲彧已經扶住了額頭,不去看他。


    喻尋竹一把握住了曲書晴的手,曲書晴隻好偷偷在桌下輕輕拍著喻尋竹的手臂,當是替他順氣兒。


    曲炎聽了哈哈大笑道:“這柄劍可謂是絕世神兵,你那竟有好多?”


    喻錦安裝作驚訝的樣子:“真的嗎?”


    他又將那劍抱起,左看右看,像是要掩飾自己之前的錯誤一樣:“這……之前是我眼拙了,真的是好劍!”


    曲炎又道:“那你說說它哪裏好?”


    喻錦安抱著劍,站了半天,憋出了一句:“顏……顏色好。”


    曲彧的頭都快低到桌底了。


    喻尋竹的手則更用力了一分,曲書晴疼地臉都紅了,咬著牙低聲道:“疼……疼!”


    喻尋竹這才發現自己過了頭,忙鬆開手,替曲書晴揉手,還給她倒了杯酒賠罪。


    旁人看著這對夫婦,兒子鬧了這麽大笑話,還有閑情逸致喝酒。


    曲炎大笑道:“好!我乖孫說的好!顏色好!那我就把這劍送給你!”


    喻錦安道:“謝謝外公,我戴在身上肯定特別好看!”


    眾人心中取笑:是啊是啊,你就這張臉像了老爹,還算能看。


    此時曲炎又道:“開春後的百家比武大會,安兒就戴著這劍去參加,到時必定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喻尋竹聽了這話,口中的酒差點噴出,慌忙咽下,嗆地直咳嗽。


    這傻兒子還站那傻樂:“真的嗎?這劍這麽厲害的嗎?”


    “當然了,”曲炎道:“今日咱們在這赤龍殿中,這柄劍也是赤色,便叫它赤龍劍吧!”


    喻錦安將赤龍劍配在了腰上,坐迴了曲炎身邊。


    席間,祖孫倆一直在說話,直到第二日天明。


    喻錦安不勝酒力,卻偏被灌了許多酒,腳下有些虛浮,腦子也迷迷糊糊。


    喻尋竹攙著自家兒子,迴房,曲書晴跟在後頭。


    喻尋竹將喻錦安扶上床後,抱怨道:“是人來敬酒,你都喝,有沒有點兒腦子?”


    喻錦安酒醉要睡,調整了個姿勢,卻被腰間的寶劍杠住了腰,他將那赤龍劍解下,仍了出去,嘴裏還罵了聲:“什麽垃圾!疼死我了。”


    這一扔恰巧砸中了來觀視情況的曲彧腳下。


    喻尋竹是難得的好脾氣,忙跑上前,將劍撿起,道:“小畜生不識好歹,見笑了。這樣好的寶物,給了他可惜了。”


    曲彧笑道:“安兒是你們的兒子,也是我的徒弟,他配得起這劍。”


    喻尋竹對喻錦安能有這麽高的忍耐力,多半也是因為曲彧,他在喻尋竹麵前,從來都隻說喻錦安的好話。


    這些話讓喻尋竹聽著,也曾覺得,自家兒子也不是那麽蠢,或許真的是在藏龍,有朝一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可這話聽多了,也麻木了,自家兒子一點兒沒變,好在他是個好脾氣的,好的壞的,都是自家的種,四肢健全體格健壯的隻能認了。


    喻尋竹尷尬地笑了笑:“百家比武大會的事情,我還沒有跟安兒提過,昨夜嶽丈大人提起時,這孩子好像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有放在心上,他性子頑皮,怕是不適合去。”


    這邊兩人話還沒說完,那邊又傳來了喻錦安的聲音:“外公啊,這劍應是更配你的才對,為什麽給我呢?”


    人都道是,心裏裝滿了東西的人,才會說夢話。


    屋內三人,全都停住了動作,隻聽他說話。


    可等了一會兒,喻錦安那邊卻再無反應,三人聽的沒頭沒尾的,正道算了,夢話算不得數,打算要走去別處說話時。


    喻錦安又發出了呢喃的聲音:“果然是因為我長得好看吧。”


    在場三人皆汗顏,曲書晴抬高了手臂,想去敲喻錦安的腦袋,可手到了半路,停下了。


    她收迴手,迴頭看著自家大哥與夫君,弱弱地道:“孩子也沒說假話。”


    喻尋竹搖搖頭,示意曲書晴同他們一同出去。


    三人走後,喻錦安睜開了眼睛,他歪頭看了看被喻尋竹放在桌上的赤龍劍。


    “我原以為,外公對我的偏愛,是因為舅舅總說我性格與年輕時的外公相像,可今日看來好似不是這樣。”


    他迴憶著自幼時與曲炎相處的點滴。


    “說是偏愛,更多的則是無限的縱容和溺愛。而今日在堂上,就是更加明目張膽的侮辱。為什麽?作為血親,我被人嘲笑,對他有什麽好處?”


    喻錦安想了一晚,看了曲炎一晚,都想不出緣由。


    “他是今日才如此反常,還是我被親人二字蒙蔽雙眼,未見真麵目?”


    他站起走向桌上的赤龍劍,他將那劍撥下地,踢到了躺床上看不見的櫃子底:“看來我這位好外公,以後說話要分成兩瓣兒聽了。”


    若說世間的敏感多思之人,喻錦安是少不了的那一個。


    他的確說了夢話,可在心思出嘴當下,他就立刻清醒了。


    喻錦安重新躺上床:“比武大會……”


    “啊!”他好似想到了什麽,忽然半坐起:“丹煦她會不會去!”


    一想到他的小姑娘,喻錦安再難掩笑意。


    “不知道她身上的蠱毒治好了沒有,這半年過的好不好……”


    不過隻要想到不久之後,也許有可能再此見到丹煦,他的心情立馬就好了。


    躺下轉了個身,帶著笑意睡去。


    而此時的伏玉鸞正在房中研磨藥粉,她不是未睡,而是卯時就準點起了,昨夜她謊稱身體不適,沒有去外麵湊熱鬧。畢竟是別人家過節,他們越是熱鬧,自己舉目無親,孤苦一人就越是悲涼。


    她倒是希望不要有節日,每天都一樣,普通就好。


    “玉衡……你為什麽不肯認阿姐?都是阿姐不好,如果不是阿姐生病,咱們一家就不會分開了,玉衡。”


    人都說睹物思人,可除了記憶,伏玉鸞什麽都沒有。有時她甚至害怕自己會忘記玉衡的樣子,她日日祈禱著:乖玉衡,不要長得太快,阿姐怕你長大了,阿姐認不出來你。


    她每迴想到這裏,總會做夢,夢見自己與小妹相見,卻互不相識,夢醒後枕頭上全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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