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現在就隻有一件事是大事,閃開!”慕少廷橫眉立目不耐道。


    陸長久不管不顧先將慕少廷推進門,然後隨手關上辦公室的門說道:“我知道上校你心裏就隻有一件事,但現在你不得不再裝第二件!”


    慕少廷還是了解陸長久的,聽聞他轉過身朝著辦公桌走去,同時說道:“給你一分鍾,說!”


    見慕少廷重新坐迴位置,陸長久將一份文件放在了他麵前。


    慕少廷垂眸瞥了文件夾一眼,隨後丟出一句,“我沒功夫看,說重點!”


    “唐記者把咱們給告了!”這夠重點吧?


    “什麽?”慕少廷當場就被震了一下。


    “你沒聽錯,唐記者確實把咱們告了,而且索賠一千多萬!”陸長久解釋道。


    “她為什麽事索賠?”慕少廷伸手拿過文件夾,這才開始看。


    “唐記者去年不心跌進了機場路的一個深溝裏,而且摔得不輕,那條路的產權碰巧屬於軍區,雙方曾經協商過,但上頭覺得她索要的賠償太高,要求她走法律程序,所以她把咱們告到了法院!”


    慕少廷凝眉一頁一頁看著,從慕少麒那裏他隻知道唐依依受傷是因為高處墜落,卻不知道相關細節,原來是這麽迴事啊!


    看完為數不多的幾頁資料,慕少廷將文件夾重新放迴桌麵,他神『色』凝重坐了一會兒,隨後說:“這件事我接手!”


    唐依依升職了,成了不大不的一個組的組長,組員是她親自挑選的,一個是曾經跟她一起去西北采訪,其貌不揚的陳元,另一個則是在西非作為戰地記者,如今迴國已有倆月的搭檔路遊。


    “元兒!”唐依依習慣這麽稱唿陳元,“你過來看看這台相機的閃光燈是不是壞了,怎麽不亮呢?”


    陳元總給人一種睡不醒的感覺,其實這不單單是他經常缺覺,還因為他天生的單眼皮和肉眼泡,他走過來從唐依依手裏接過相機,“給我吧,我拆開看看!”


    陳元擅長鼓搗一些東西,這相機應該不需要報修。


    “誒,依依,你聽說李長生的事了嗎?”坐在另一側的路遊將椅子向後一推開口問道。


    “李長生?他不是應該還在西非呢嗎?”唐依依詫異。


    路遊歪著頭,“聽那邊我一個認識人說他已經被減刑至八年了!”


    唐依依想起慕少廷曾經對李長生說過的一句話,“你應該相信自己國家的外交能力,二十年變十年,十年變五年,甚至是什麽時候將你們父子二人移交給本國『政府』,這都是有可能的!”看來事情真的如他所說,可能什麽時候李長生就可以迴國了!


    思緒不由自主恍惚了一會兒,唐依依迴過神問:“那他兒子呢?”


    “他兒子我忘了叫什麽,所以沒問,不過我想應該差不多吧,他們都是一起的!”


    唐依依無奈,“他兒子叫李文傑!”


    “李文傑?哦,對啊,這麽簡單的名字我怎麽忘了呢?”路遊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唐依依無語,她看了一眼郵箱裏路遊剛剛發過來的郵件,隨後痛心疾首說:“路遊,我要的是四號的文檔,不是星期四,拜托你認真點行嗎?”


    臨下班的時候,唐依依突然接到了唐敬灝的電話,說他們的老爸過來了,讓她去他那兒。


    啊?她老爸來了?這突然是為點啥?唐依依懷著忐忑的心情下班直接就去了唐敬灝家。


    令唐依依慶幸的是沈鳳琴不在,否則說不定又在這裏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一年不見,她老爸還是那個樣子,唐依依走過去打了一聲招唿,“爸!”


    唐依依從到大一直是長發,冷不防一見她短頭發的樣子,唐錦鎔先是愣了一下。


    “依依,坐這兒吧!”唐敬灝在一側的單人沙發上放了一個靠墊,示意她坐這裏,然後自己轉身跟唐錦鎔坐在一張沙發上。


    “頭發怎麽剪了?”為人師者的唐錦鎔麵『色』肅然問。


    唐依依看了一眼唐敬灝,見他對著自己微微點了一下頭,她才略微有些怯懦地說道:“之前……做了一個手術!”


    “手術?”唐錦鎔的臉『色』頓時變了,“什麽手術?”


    “我走路不心跌進了深溝,撞了一下!”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唐依依盡量輕描淡寫。


    唐錦鎔明顯意識到了什麽,他追問:“你不是跟你哥說去留學了嗎?”


    “哦,爸,是這麽迴事,依依怕我們擔心,所以沒說!”唐敬灝幫忙解釋了一句。


    “那你哥桌上的訴訟材料是怎麽迴事?你怎麽突然跟軍區打官司?”唐錦鎔過來的時候無意掃見了唐敬灝放在桌上的案件封皮。


    “爸,還是我來說吧!”唐敬灝從到大見得多了,他生怕唐依依哪句話又惹怒了唐錦鎔,或者唐錦鎔哪句話刺激了唐依依,然後大家弄得不歡而散。


    “不用,讓她自己說!”唐錦鎔麵『露』不悅,他心驚膽戰那麽長時間睡不著覺,結果這女兒竟然跟家裏撒謊,什麽?擔心?她什麽時候在乎過他擔不擔心?


    唐依依十分看不慣她老爸這副樣子,對沈鳳琴和唐雯熙為什麽總是和顏悅『色』?為什麽總是跟她吹胡子瞪眼?唐依依深吸一口氣挺起身子,“我撞壞了腦子,昏『迷』了,半癱了,怎麽了?你是不是覺得解氣了,我離家出走受到了應有的教訓?”


    “你……”唐錦鎔被唐依依嗆得一時說不出話。


    “又覺得我像我媽,又想讓我滾是吧?不用你說,我現在就滾!”唐依依說完唿一下站起身,結果也不知是不是突然用力過猛,她雙腿一軟,眼前一黑,人整個就癱了下去。


    “依依!”唐敬灝一步跨過去,一旁的唐錦鎔也當場嚇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唐依依受傷加生產,短時間大手術做了好幾次,她身子虛弱,承受不住突然的情緒激動,她的額頭上頓時冒出了一層虛汗,臉『色』也變得慘白,她靠在唐敬灝臂彎裏低聲說:“哥,我包裏有『藥』!”


    “好,哥幫你拿!”唐敬灝從唐依依身前的包裏拿出唯一的那個『藥』瓶,見上麵說明一次一粒,他倒出一粒放進她的嘴,又從一旁茶幾上拿過水杯喂她喝了一口,然後就看見唐依依在他的臂彎裏昏睡了過去。


    “爸,我先將依依送床上睡會兒!”唐敬灝說完,將唐依依從地上抱起來送進了臥房。


    唐敬灝安頓好唐依依從臥房出來的時候,發現唐錦鎔正坐在沙發裏發呆,似乎剛剛受到了不的衝擊。


    “爸,依依沒事,就是連續做了幾次大手術之後身子比較虛,不用太擔心!”唐敬灝說這句話純粹隻是用來安慰長輩,說實話,他自己也擔心得不行。


    唐錦鎔凝滯的眸珠動了動,黯然沉下視線,聲音無比蒼涼說:“我為什麽就不能拿出耐心好好對她呢?”


    這個問題唐敬灝看了十幾年也沒能找出答案,自然沒法迴答,隻能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拿出全部材料遞過去。


    剛剛唐錦鎔看到的隻是封皮,他接過唐敬灝遞過來的文件資料一張一張看了起來。唐敬灝第一次看就隻看了三張圖片就再也看不下去,他注視著唐錦鎔,就看見他握著紙張的手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到最後甚至得好半天才能翻至下一頁。


    “她怎麽會摔成這樣?”唐錦鎔的聲音有些哽,又有些悶,仿佛是從喉嚨裏發出的。


    唐敬灝清冷眉眼間的那股陰鬱之『色』愈發顯得濃重,他道:“我去現場看過了,那個溝很深,下麵又滿是碎石,邊緣還沒有防護和警示標誌,想必當時又是雨又是雪,視線不太好,路又滑,依依才會摔下去吧!”


    “官司能打贏嗎?對方可是國家機關!”唐錦鎔憂心忡忡問道。


    “差不多吧,我已經找了在這方麵猶為擅長的律師接手這個案子,如果要是差,估計也就隻能在賠償金額上差點,畢竟依依是在美國最權威的醫院接受的治療,而且術後還在專門的康複醫院住了好幾個月,花費自然要比國內高很多!”


    唐錦鎔眉心緊蹙又翻了幾下資料,隨後問:“這個送依依出國治療,叫高大圍的人是誰啊?”


    “哦,他是依依的一個朋友!”在唐錦鎔麵前,唐敬灝淡化了這個問題。


    “等案子結了,好好感謝一下人家吧!”


    “我知道了,爸!”唐敬灝交叉在一起的手指略微收了一下。


    當唐依依在唐敬灝的床上緩慢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老爸正眼圈通紅坐在一旁看著她,一隻手還在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頭發。最近她越來越看不懂自己老爸,明明對自己不好,卻總做出奇怪的事,比如現在。


    “你跟你媽長得簡直一模一樣!”見唐依依醒了,唐錦鎔的手搭在她的頭上低喃一句。


    唐依依十分不愛聽這句話,因為在她印象中,她老爸一直把它當成缺點,每次這麽說無非是在罵她。


    唐錦鎔似乎沒看見唐依依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他凝望著她接著說:“我不敢過多的關注你,那樣會讓我更加忘不了她!”


    “你不愛媽媽不是嗎?你娶了別的女人!”唐依依質問。


    外麵天『色』已晚,床頭燈暖黃的光線投『射』在唐錦鎔的臉上,使得他的五官線條比以往任何時候看著都要柔和,他收迴置於女兒頭上的手搖了搖頭,“不,我愛你媽媽,即便到現在都愛!”


    “那你為什麽還要跟她離婚?”唐依依從到大都在為自己的母親抱不平。


    “因為那時我們年輕氣盛,遇到事情誰也不肯向對方低頭!”唐錦鎔第一次在這個女兒麵前袒『露』心扉,他輕唿一口氣,接著說:“那時候你媽媽因為工作經常不在家,外麵陸續就出現了一些風言風語,這麽多年你應該也知道那是什麽,於是我就跟你媽媽說能不能把精力多放在家裏一些,然後她就生氣說我不信任她,矛盾自那時起就開始了,我們時不時就會因為一些家庭瑣事爭吵。


    後來有一次我氣急了就問她那些謠言是不是真的,其實我當然知道那並不是真的,可那時你媽媽就跟你平時那樣倔強地對我說‘是,我是在外麵有男人,你不願意我們就離婚!’我愛她,知道她是什麽人,於是就選擇了忍,可是我的忍讓卻讓原本就很緊張的婆媳關係變得更差,不隻是我們這個家,整個大家也被攪得雞犬不寧,所有人都說我自己決定的婚姻是個錯誤,我們的自由戀愛是個錯誤!


    當初我死活不接受家裏的包辦婚姻,我當然不能認同他們的說法,所以為了跟他們證明我們的婚姻是對的,我就跟你媽媽說要不辭職吧,或者是換一個工作,可是你媽媽還是認為我不信任她。我被家裏的紛爭搞得頭昏腦脹,學科年年不及格,她還讓我怎麽信任她,於是我決定孤注一擲,賭她在我和工作之間會選擇我,事實證明我確實錯了,自由戀愛也確實錯了,你媽媽在我和工作之間選擇了工作,於是我們離婚了!”


    唐錦鎔說到此處,唇邊浮上一抹苦澀,聲音也變得異常淒涼,他看著眼前虛無的某處接著道:“既然我自己的選擇是錯的,那麽家裏給找的總是對的吧,年輕的我也是跟你媽媽賭氣,緊接著就接受了家裏早先就給準備好的人選!我很害怕自己後悔,於是就一遍遍告訴自己之前的自由戀愛就是個錯誤,並且努力地去維持這第二段婚姻,但你跟你媽媽實在太像,我知道我腦子整天想著你媽媽總有一天這個家也會散,但我又忘不掉她,所以我隻能避開你,不敢看你,更不敢關心你,至於到後來『逼』你接受包辦婚姻,其實說到底也是因為不肯否定自己,也害怕否定了自己!”


    這麽多年,這是唐依依第一次這麽長時間,這麽近距離地注視自己老爸,也是第一次聽他用這麽懇切舒緩的語氣跟自己說話,朦朧的光暈之下,她清楚地看見了自己老爸眼尾處的兩條細紋和鬢角處的幾根銀絲,不知他是什麽時候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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