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殺他們,那我們隻有走。網”


    許吾浪看著達達霍身後蜂湧而出的騎兵,伸手抓住穆爾紫煙手臂,身形微微一動便飄出十數丈遠,如此幾個起落,達達霍等人就成了火把光亮中的小小黑點。


    “許公子!”


    穆爾紫煙迴過神來,掙脫手臂,堅定道:“你別管我,我要去大草原。”


    “大草原是個好地方。“


    許吾浪點點頭,道:“不過你為什麽要去?先前你不是想進燕城嗎?”


    穆爾紫煙淡然一笑,道:“現在進不進燕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請迴圖金、圖銀,或許能讓阿爸的處境得到緩解。”


    “原來是去搬救兵……”


    許吾浪看著穆爾紫煙,似笑非笑道:“隻是你確定搬救兵的目的,到底是為了救你阿爸,還是為了對付王朝?”


    穆爾紫煙一怔,始反應過來自己和許公子到底分別是北氐人和王朝人,而先前聽穆爾元雄說了,王朝八月便要與北氐國開戰,那麽他們也就無可避免地要成為兩營相對的敵人。


    她慘然一笑,道:“許公子,你不該救我,而應該殺了我,畢竟你是王朝人,而我是氐羌人。”


    “殺了你?”


    許吾浪搖搖頭,道:“那還不如看著你。”又笑吟吟地解釋道:“身為王朝人,我覺得這樣做更為穩妥。”


    穆爾紫煙默然半晌,道:“隨你。”說罷抬頭辯了方向,毅然向西北方走去。


    許吾浪不緊不慢跟著,道:“大草原很遠啊,咱們一路上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聊聊唄!”


    穆爾紫煙悶聲不語,腳下卻加速飛掠起來。


    許吾浪仍舊不緊不慢跟著,道:“聊聊唄?”


    二人並沒有聊起來,速度倒是越來越快,片刻之後便已掠至燕城西北角,而側後方城牆下卻有一隊火把,隱約有兩百人,也向西北方而來。


    這隊人馬正是達達霍所率兩百騎,不知是不是失去許吾浪二人的蹤影後,正在加緊搜捕他們。


    許吾浪瞟了一眼,自言自語道:“大草原真的很遠啊。”說罷身形一閃,竟是向那隊人馬掠去。


    穆爾紫煙微微一怔,心裏想著應該趁著追兵未至加速趕路,但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她呆立原處,見許吾浪的身影飄忽閃躍,很快就模糊於夜色,而片刻後遠處那隊火把仿佛被風吹過,突然亂了,並隱隱有驚唿聲和厲喝聲傳來。


    她突然覺得心中揪緊,忍不住向那把火把掠去,但剛剛掠出數十步,便見那隊火把向她這邊衝來。


    馬蹄聲漸急。


    穆爾紫煙疾掠中看到火把前方那道身影自己騎著一匹馬,手裏還牽著一匹馬,速度並不能占優,堪堪隻領先那隊火把數丈距離,又瞟著火把中已有人在取弓箭,不由得心中大急,輕斥一聲猛地騰起,迎著那道身影而去。


    “上馬!”


    許吾浪的聲音並不像穆爾紫煙那麽急,並第一時間發現了她,將手中韁繩鬆開,順勢探出身子,伸手在馬臀上啪的一抽。


    那馬嘶聲長叫,猛地衝出,穆爾紫煙正好反向落於馬背。


    “嗖嗖嗖!”


    十數隻箭矢同時在夜色中響起。


    穆爾紫煙反坐馬背,自然正麵向敵,輕易將射來的數隻箭矢格開,眼角餘光中感覺許吾浪似乎並沒有反手格擋,心中不免有些擔心。


    待抬眼看時,她詫異發現許吾浪手中竟揚著四、五隻箭矢,似乎還笑吟吟地瞟了她一眼?


    一怔之下,她並沒看見許吾浪如何動作,隻發現他手中揚著的數隻箭矢突然消失,而後麵則有四名氐羌軍卒慘叫落馬。


    “你是不會騎馬還是太會騎馬?”


    許吾浪夾馬前衝,瞬時來到她身側,笑吟吟說道:“逃命和射箭一樣,也需要十分的專注才行。”


    穆爾紫煙迴過神來,跨腿坐正,勒韁輕斥。


    二騎如風一樣衝進夜色。


    而經過先時那輪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的箭襲,後麵那隊火把似乎生出了忌憚,竟不再射箭,且速度也放慢了些,雙方漸漸拉開了距離。


    穆爾紫煙一心趕路,並沒放緩速度,許吾浪試了幾次,確定對方確實不會和他聊聊,隻好笑吟吟地放棄了努力。


    一路疾馳,天色漸亮。


    “紫煙姑娘!”


    許吾浪輕勒馬韁,正色道:“如果你不想走著去大草原,那就該讓馬兒歇歇。”見穆爾紫煙迴頭,又馬上嘿嘿一笑,道:“其實我也很累了。”


    穆爾紫煙早聽得坐下馬匹喘著粗氣,再抬眼看看追兵已無蹤影,想了想也便勒馬緩行。


    許吾浪斥馬上前,與穆爾紫煙齊頭並進。


    “聊聊唄!”


    “……沒心情。”


    “那就聊聊沒心情?”


    “許公子!”


    “嗯?”


    “你變了。”


    “哪裏變了?”


    …………


    “聊聊唄!”


    “……聊什麽?”


    “你也變了。”


    “哪裏變了?”


    “以前你像一朵雲,淡淡的白雲!”


    “現在?”


    “現在像一團烏雲,沉得快要下雨了。”


    ………


    “聊聊唄!”


    “你真的很無聊!”


    “你看出來了?”


    “……”


    “我確實無聊,整個人生都無聊。”


    “為什麽?”


    “咦,前方有水潭啊,正好喂喂馬。”


    …………


    “許公子!”


    “嗯?”


    “你活著真是為了和你爹賭氣?”


    “不止是和我爹,還有許老大。”


    “為什麽?”


    “他們總說我心無大誌,不堪大用。”


    “然後?”


    “然後我發現,他們說對了。”


    …………


    “許公子!”


    “嗯?”


    “你真的要去大草原?”


    “真的。”


    “為什麽?”


    “無聊唄!”


    “我不會真的迴大草原,我找著圖金圖銀便要迴燕城。”


    “那我也去燕城。”


    “為什麽?”


    “無聊唄!”


    …………


    “哎對了,你確定你請迴圖金圖銀兄弟,你阿爸就真的沒事?”


    “不知道,但我必須試試。”


    “其實站在王朝人的立場,我應該阻止你,畢竟你阿爸是北氐國一個很重要的狠角色。”


    “要阻止我,隻有殺了我。”


    “那還是算了,在稽考中你救過我,在婆羅多國你也救過我,如果我殺了你,那我許吾浪豈不是成了恩將仇報的小人?”


    “那天夜裏讓你喝下毒酒的,聽說是杜家那位家主?”


    “……嗯。”


    “可我聽說你曾說過非她不娶?”


    “我忽然很想殺了你。”


    …………


    “你可以再等等,等王朝和北氐開戰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殺了我。”


    “我不是小人。”


    “可那時候我們是敵人。”


    “所以我會一直看著你,如果你沒有機會上戰場,也就沒機會成為我的敵人。”


    “聽說那位杜家主……”


    “哎哎,兔子!”


    …………


    生火,烤兔子。


    當肉香味在草地上飄起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昨夜那隊火把已經變成一隊約兩百人的氐羌騎兵,很快出現在二人身後數裏處。


    許吾浪和穆爾紫煙一人拿著一隻兔腿,準備上馬繼續趕路,卻發現那隊騎兵減速了,不禁有些詫異。


    而同樣的詫異,也從達達霍身邊一名百戶長心頭生出,不禁問道:“千戶長,穆爾紫煙就在前麵,為什麽不追了?”


    達達霍迴頭看了一眼馬背上那個檀木匣子,對百戶長說道:“奉陛下密旨,我們的任務是見圖金圖銀,不是為了追她。”


    百戶長遲疑道:“可昨天夜裏青狼營說過,陛下又有旨意,讓擒下她。”


    達達霍搖頭道:“那是青狼營的任務,與我們無關,而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讓我的兄弟們再無端流血了。”


    百戶長恍然,感激不已。


    前方許吾浪二人自然聽不到達達霍和百戶長的對話,但見著追兵不急著追,而到大草原的路途還十分遙遠,也便不緊不慢地上馬前行。


    如此十餘日,二人快則追兵快,二人慢則追兵慢,當二人下馬歇息和生火烤野兔時,追兵竟也就地紮營,雙方始終保持著數裏之距。


    起初穆爾紫煙還很警惕,到後來也就習慣了,隻顧自己計算著時間趕路,並不在意追兵的情況。


    這一日傍晚,二人遠遠看見草原盡頭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黑線,知道那便是天山。


    從漠陽關穿過天山,即進入真正的大草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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