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虎言辭實是太過無禮,宋承賢屠申聽在耳中,也覺對武當特別是玉虛空虛兩位道長極是不遵,苦於聽他自說是李闖王劉宗敏屬下,不便出言嗬斥,今見八大王張獻忠欲要出手教訓他,心中盡覺無有不該。


    張獻忠身手也自不弱,從那寶殿門前階上起身,虛步疾提,飄然若飛,卻尚未至金水橋前,忽地普通一聲摔落倒地。


    在場人眾無不吃驚,俱是不知緣何如此,玉虛道長急將身下台階,要來看視八大王,卻才行了兩步,也是一個踉蹌,險些癱倒,心知不妙,穩身抬目,四下一掃,心中吃驚,隻見台上台下,許多人俱是身形搖晃,漸至癱倒,連同那十三家七十二營之中宋大當家及橫天王俱是這般,定一定神,心中已是明了,強壓胸中之氣,問潘虎道:“英雄,老朽借問,此是何意?”


    此時眾人漸次身癱倒地,隻潘虎幾人神色自若,玉虛道長眼見,剛剛聽他所說言話,心知定然是他使了手腳。


    果是見潘虎嗬嗬而笑,道:“各位不必驚慌,剛剛我聲言十三家七十二營之中有三十七家大營的當家推舉楊少俠做那盟主之職,雖楊少俠無意,三十七家大營當家的心卻在楊少俠身上,楊少俠不死,十三家七十二營不寧,隻死楊少俠一人,武當必不會罷休,如今唯一之法,便是武當盡滅,方可保江湖寧靜如始,不起波瀾,武當派曆來便具舍己為人之博大精神,今日便再行一次舍己為人之事,豈不是好?”這一席滅派屠門之言,在他口中說來,竟似農閑散人閑言碎語一般。


    宋承賢大驚,苦於自身也是身癱體軟,隻能以言急急道:“潘兄切不可魯莽,快快止手!不要鑄成大錯。”


    潘虎又是嗬嗬一笑,道:“宋大當家且不要急,今日此地,人人俱是要灰飛煙滅,當然也不可缺了宋大當家你,如若不然,走露了半點風聲,我的苦心便是白費。”


    在場眾人俱各又是一驚,這人今日竟似要連同他十三家七十二營的兄弟也不放過,當真是兇狠至極,卻人人俱是身癱體軟,頭腦眩暈,欲抗不能,隻能眼睜睜看那潘虎麵目猙獰,得意至極,要對眾人下那毒手。


    楊青峰依在師父身邊,也如眾人一般,身上無有一絲勁力,心中痛悔不已,自思數年前身下武當,今日方能身歸,卻尚未進得山門,便要給師門帶來滅頂之災,便連同宋大當家和橫天王,也要因了自己,難逃殺身之禍;心中忽地又是一驚,宋大當家連同橫天王俱是絕頂高手,更別說我師父師伯,在當今武林也是難以尋的出數位的高人,怎地俱是如此毫無聲息的著了魔般身癱體軟?難不成是為人不知不覺間暗中施了無香無味的迷藥?這一想時,隻覺心驚體顫,那一顆心疼痛的便如為人用刀在一刀一刀切割滴血,如是身上尚有氣力,便要立馬一頭撞死在地上,在當今武林,除卻神農百藥門的‘十香迷魂酥’,還有什麽迷藥具有如此威力?數年前在吟龍崗上,以及日前在橫天王的細柳莊院之前,自己親身所見,他眾人身受‘十香迷魂酥’之毒的情形便與今日一模一樣,在棲絕峰上神農百藥門隻僅存的一小瓶的此藥,已為自已以計而施,便連那瓶也丟去崗下萬丈深淵,自此世上數年已無此毒,卻在細柳莊院之前,憫無雙依照她神農百藥門的神農藥經所載,再製了此藥,暗中施於眾人,當今天下,也隻有她才有此藥,今日此形,眾人所受,千真萬確便是中了那十香迷魂酥之毒,難不成是她心中對我之恨不去,要假手以人以此報仇?


    楊青峰自在心中暗暗尋思,卻那潘虎眼見眾人競相身倒仆地,手勢一揮,一人自他身後而出,大踏步過了金水橋,直奔台階之上寶殿門前空虛道長而來。這一人便是先前在滎陽隨在潘虎一起的四人之中的一人,想是他幾人早是在暗中算計的周詳,如今眾人之中,以空虛道長武功最是超常出神入化,無人能及,那一人便要先來乘勢先製了空虛道長。


    楊青峰知他之意,忙竭力撐身,欲要擋在師父身前,卻那藥力發作,此時身上便連寸力也無。


    那人將身在空虛道長和楊青峰身前立定,道:“想不到江湖之中無人能及的空虛道長及那人人稱道的楊青峰楊英雄,今日卻要死在我的手上!豈不是痛快!”雙手持刀,對了空虛道長頭頂,惡狠狠一刀吹下,四圍尚有不曾眩暈之人,急底頭閉眼,不忍眼看一代武林名宿便要失在此等屑小之手。卻隻聽噗地一聲,一人慘叫不絕,眾人急是睜眼,隻見剛剛那揮刀欲砍空虛道長之人,卻自胸口之上反插刀鋒,鮮血迸流,痛苦哀嚎不已,斜身抽搐慢慢倒地。


    在場人眾無不驚詫,潘虎急將身搶前,卻在空虛道長身前三丈之外止步,心中驚駭,心思這個牛鼻子老道果真不愧是武林之中的泰鬥,一身武功深不可測,明明眼見他身癱倒地,我隻道取他性命已可信手拈來,卻不曾料他眨眼之間反取了我兄弟的性命。拿眼細細打量,隻見空虛道長橫眼怒目,勢不可欺,卻癱倒在地,千真萬確是中了那迷藥之象,殊不知剛剛空虛道長見那一人忘形得意至極,心中大怒,怎能就此失在無名屑小之手?眼中隱隱見他一刀劈來,身中陡起一股勁力,手臂一長,探手先自搶了他疾至刀身,反刺而出,終是力道不足,雖是刀身插入那人胸腔,卻不能透身而過,即便如此,卻也駭的潘虎心中驚悸,再不敢大意。


    潘虎探得空虛道長虛實,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將身逼近空虛道長身前。楊青峰頭腦之中尚未失了知覺,雖是鐵骨錚錚硬漢,寧死不曲,卻今要連累師父師伯眾人,心中痛如刀鉸,眼睜睜看潘虎近了師父之身,虛掌斜舉,隱隱激一股陰風,心中不覺一寒,眼見潘虎掌勢所起非同一般,身手定然不在宋大當家橫天王之下。便見他橫掌蓄力,緩緩前出,他既是探得空虛道長確切之實,心已不急,掌上力道勁蓄,務要一擊成功。便在此時,忽聽寶殿內中一個聲音悠悠傳出,道:“千算萬算,不如不算,貽禍害人,怎能功成?死到臨頭,你還不收手嗎?”


    聲隨身出,一人身形纖柔,婷婷娜娜,身後緊隨二人,從寶殿之中走了出來。


    楊青峰頭腦眩暈,眼見潘虎要害師父,心中痛悔無地,隱隱耳中聽的有聲從後傳來,卻已無力扭頭去看。


    潘虎卻是大吃一驚,忽地見大殿之中走出三人,那前出之掌旋即止在半空,尋思怎地他三人忽地在此現身?難不成她早是知了我的計謀暗中在此隱身?這一想時,心中大是不安,自思今日務須要將此處人人除盡,如是漏了一人走露風聲,便是大禍,單單取了空虛道長一人性命,也是無用,眼下唯以先製了他三人,方能盡將此處人人斬草除根。當下掌勢一收,道:“你這個妖女,怎地處處都有你?今日不除你,必壞我大事。”


    楊青峰見他不殺師父,再也難以支撐,腦中一暈,眼前模糊,隻見潘虎腳步移轉,出了視線,似有人來扶了自己身子,耳中有聲輕喚:“青峰哥,青峰哥。”楊青峰正是沉沉想睡,眼睛怎地也睜不開,隱隱又聽唿喝之聲大起,心思定然是剛剛聲出之人正與潘虎拚鬥,心中雖極是想看,卻也止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層雲壓頂,萬物止靜。忽地狂風暴起,卷了層雲激湧,勢如巨浪滔天。不一時,天空竟自飄飄悠悠,揚起了點點雪花。


    在那巍巍聳峙的山峰之下,巨岩萬丈斧劈刀削,依岩勢起,一座千年寶殿蕩氣迴腸,寶殿正門門楣之上的‘紫宵宮’三字,莊嚴肅端,竟使人無敢仰目直視。


    巍巍武當,領袖江湖數百年,無人不敬,無人不尊,卻今日為人暗中所算,寶殿階上階下,橫七橫八,俱是人身仆臥,點點雪花灑落,絲絲沁涼入心,許多人為那晶雪所激,神情一冰,竟是醒了過來,雖是依舊身軟無力,眼中卻能看的清楚,隻見寶殿之前的石坪之上,兩條人身影正在暴風疾雪之中倏來倏往鬥在一處,身形疾舞勁起,將那身周飄雪俱是激帶的隨了身形而旋,漸漸隻見雪團,不見人身,兩團疾起疾落的雪球,時而撞在一起,時而陡地一分,時而勁起上天,時而貼地翻滾,階上階下醒來之人,俱是為眼前二人之鬥驚的呆了。忽見兩團雪球怒飛衝天,在那半空之中一撞,‘砰’地一聲大響,雪花四散濺飛盡去,盡顯了身形,隻見他兩人以掌相抵,又倏地一分,原來是在半空對了一掌,各以身中內家真氣,力之所出,盡將隨了身形疾旋的團雪剝離震飛。


    楊青峰不禁一怔,那空中所鬥二人,一人是潘虎,另一人卻是朱輝卓的貼身侍衛左花翎尊者,腦中忽地想到剛剛頭腦眩暈,潘虎欲要在我師父麵前逞兇,卻有人聲自寶殿之中而起,潘虎方舍了師父,又似有人來扶了自己的身子,在耳畔輕喚青峰哥,這一想時,忙是拿眼來看,剛剛身醒,隻為那二人拚鬥所引,未曾留意,這一眼看,身形不由一抖,眼中所入,果是見一人正抱扶著自己半身,柔軟嬌軀貼了自己身軀,纖纖素指,緊抓了自己臂膀,是一個嬌嬌女子。


    楊青峰心中一顫,這人竟然是朱輝卓。


    以前她多以男裝著身,盡將自己扮成一個男人之形,自己與她一路相伴去於關外遼東,也不知她是女兒之身,今日來我武當卻以真實女兒之身示人,又抱扶我身,大是不妥,這一想時,急拿眼去看師父師伯,卻見師父也已清醒,正在拿眼看了自己,笑意盈盈,麵上不由一紅,急對朱輝卓道:“快快放了我身!”


    朱輝卓卻無絲毫扭捏嬌羞,道:“青峰哥,你中了‘十香迷魂酥’迷毒,我沒有解藥,待左花翎尊者勝了左金王,我扶你進去屋中歇息。”


    楊青峰一驚,地蛟營的大當家左金王早已為人所殺,怎地朱輝卓卻又說待左花翎尊者勝了左金王?難不成正與左花翎尊者拚鬥的人是左金王,卻他自說他叫潘虎,麵相千真萬確不是左金王麵目,這又是怎地一迴事?


    朱輝卓看出楊青峰心思,忙道:“這事待一時我詳細說了你和師父師伯聽。”


    楊青峰一愣,拿眼四望,隻道朱輝卓的師父也來了此地,正要看看她師父是何許之人,雙眼四望,隻一邊立著右花翎尊者,再不見他人,卻見朱輝卓麵色菲紅,心中忽地頓悟,她說的師父師伯,便是指的我的師父師伯,哼,我的師父師伯,怎可也由了她口隨了自己一般如此而叫,心中雖大是不願,卻是無法說的出口。呆了一呆,朱輝卓身後的右花翎尊者見左花花翎尊者與潘虎拚鬥,久戰不下,心中大是不耐,輕吼一聲,就平地之上身起,淩空而去,直抵半空之中正在酣鬥的左花翎尊者與潘虎之處,雙臂一振,兩掌盡出,一掌奔襲潘虎,一掌卻是衝了左花翎尊者。


    左花翎尊者正與潘虎戰在一處,忽見右花翎尊者身至,隻道他要來助戰,心中擔憂朱輝卓,忙道:“照護好公主。”話才說了一半,忽見右花翎尊者不分青紅皂白一掌拍來,心中吃了一驚,忽地悟道我這個師弟是嫌我與眼前這個人鬥的久了,便將身來,要與他獨鬥,以掌力要先將我隔開。心中既知師弟之意,隻將身形一落,疾至朱輝卓身後。


    右花翎尊者雙掌疾出,一掌迫了左花翎尊者身退,另一掌徑奔潘虎,與潘虎之掌尚不相接,卻斜去一環,就勢旋身,順勢又是一掌拍出,看似平常至極,卻又詭異之至。


    便聽‘砰’地一聲脆響。


    潘虎身形忽地倒飛而出,去於三丈之外落地。


    眾人無不吃驚至極,右花翎尊者這一掌看似毫無過人特別之處,潘虎剛剛與左花翎尊者鏖戰,顯然也不是庸手,卻對這一掌所至,竟是無所抵擋。


    眾人去看,隻見潘虎雙目大睜,身體卻是一動不動。


    潘虎為右花翎尊者這一掌所擊,已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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