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峰一時呆愣如癡,不知這老者為何忽地便出此言,又有如此盛怒,心中尋思再三,實是猜不出其間因由,心思當下之先還是要相救花惜一眾師侄及葛兄弟要緊,卻如今天色暗黑如漆,也不知此時身在何處,卻怎地能將身再迴去那橫天王莊上?正在心急,忽聽黑暗中又傳來一人之聲,那人忽地叫道:“恩人!”這一忽起之聲隻將楊青峰嚇了一跳,卻又立時便即欣喜如狂,這一個聲音清清楚楚便是葛思虎之聲。一時之間楊青峰竟連聲音也自顫抖了,道:“葛兄弟,是你嗎?”


    那聲道:“恩人,是我。”


    楊青峰欣喜如狂,連忙道:“你也到了此地,花惜花影一眾姑娘呢?”


    葛思虎言語囁嚅,道:“我是為人在黑暗中攜了帶來此處,花惜花影一眾姑娘,我實是不知。”


    楊青峰之心忽地便是一沉,半晌不能出言。


    葛思虎心知楊青峰定是在心中牽掛擔憂一眾姑娘安危,剛剛楊青峰與那老者在黑暗中所說言語他盡是入在耳中,楊青峰待自己與那一眾姑娘果是真情實義,今雖自己僥幸逃了身出,卻那一眾姑娘還在十三家七十二營之人手中,恩人如此大義,他要去救一眾姑娘,我自是要陪了他去。心想至此,道:“恩人不要心急,此時天黑,難以辯的清方向,待到天明,恩人不論要去何處,我都陪了恩人一同前往。”


    楊青峰心思如今天黑,也唯隻有等到天明,心中卻自忐忑不安,自思江湖險惡,那一眾人盛怒之下,什麽惡事也是行的出,隻怕明日去尋到那橫天王處,解救一眾姑娘為時已晚。心急待時,卻天色總也不明,楊青峰心焦難捺,忽地又想起一事,問葛思虎道:“剛剛在那堂上,你如何就到了此地?”


    葛思虎道:“先前我為那個左金王以細珠所擊封了穴道,見恩人為救我等,甘自將身送於那一眾人為他兄弟報仇,此時屋頂之上便現了人聲,後來堂中燭滅,我便為人攜著到了此處。”


    楊青峰心想這葛兄所來也是如我一樣,隻是不知他知不知的那相救於我和他的是何許之人?便即開口問道:“葛兄可否有曾問過,攜了葛兄離了險境那人是什麽人?”


    “這個……。”葛思虎似有一絲猶豫,道:“那人一路攜著我身行走甚急,我未曾來得及問他,不過依在下所想,這幾人相救恩人與我,定然是出於一片好心,日後待的時日久,恩人自會知道他是誰。”


    楊青峰本是心想,這幾人在那堂中滅了燭火,隻單單救了自己和葛兄弟,花惜花影一人也不曾去救,說不定便與葛兄弟有些瓜葛,卻葛兄弟說不識,那便是定然不識的。想了一時,楊青峰終是理不出一絲頭緒。


    漸漸天邊泛出一絲白影,葛思虎心中高興,口中隻道:“天亮了。”


    略略又待一時,天色愈明,已可辯得清路形人影。


    原來二人身處在一條路邊。


    楊青峰對葛思虎道:“葛兄弟今日不要再隨了我,你自將身迴保定便可,今日我決意要將身再迴那橫天王的莊上,如若花惜花影一眾姑娘還在,我自是要以我身換了她等性命,如是花惜花影等遭了不測,都是昨夜我臨危而去所致,我亦是沒臉獨活在這個世上,今日所去,我楊青峰好歹都是不活,葛兄弟不要再隨了我,你自將身迴去保定,好好生活便是。”


    楊青峰此時已自抱定必死之心。


    葛思虎聞言大驚,道:“恩人怎能在此時要棄了姓葛的?恩人重情重義,卻要使姓葛的寡義薄情,叫葛思虎怎地還有臉見人?今日不管如何,姓葛的都要隨了恩人一起,恩人生,我便生,恩人死,我便死,生死都要隨了恩人一道。”


    楊青峰最是喜歡這種重情重義又無懼生死之人,如在往日,定是欣然便應了他,卻在今日,此去實不知結果如何,正如自己所說,好歹自己都是決意不活,如是允了葛思虎將身隨在自己一起,定然便是害了他,心下怎忍?是以不管葛思虎如何央求,楊青峰都隻是不許。


    楊青峰迴思昨日大致所行,辯了方向,拔轉身子,將身向南而走,行了一程,見眼前分了兩條岔路,一條向南,一條斜刺裏略斜向東而下。楊青峰想了一想,不將身向南直去,卻沿了斜刺裏向東南方向的那條岔路,正要向下行走,卻見身後來路之上,一條人影正遠遠隨了自己,躲躲閃閃逶迤而走。楊青峰隻一眼便知,這人便是葛思虎,心想這葛兄弟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如今見著勢危,無論如何都是不願將身自去了,雖是心下極是不願,也隻得由他。當下招手將葛思虎叫了近前。葛思虎高興不已,道:“恩人允了我與恩人身在一起了?這可好得很。”


    楊青峰道:“我允是允了,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待過一時,如是我要以我之身去換花惜一眾姑娘,你不可將身隨了我,你要盡快領花惜一眾姑娘離了這兇險之地,你可答應?”


    葛思虎本是不應,卻見楊青峰一眼期待之情,心思他一心所念便是要解了眾位姑娘之危,心下不忍拒絕,隻好應道:“我記住了。”


    二人向下走去,楊青峰在前,葛思虎在後,行了一時,葛思虎聲語如蠅,似是十分猶豫,道:“恩人可否能聽在下一言?”


    楊青峰道:“葛兄弟有話請講。”


    葛思虎道:“如今恩人身有不便,我尋思……斷不可以身硬拚,不若尋找幫手,相救花惜等一眾姑娘為上。”


    楊青峰苦笑,道:“我從武當下山,便一直身置關外,此處無有朋友,況此事勢急,怎能有時間去尋找江湖同道朋友?”


    葛思虎道:“恩人豪俠仗義,多有恩義施於江湖,隻需恩人出言,便必有人施於援手,依在下所想,太平公主如今說不定就在這左近,恩人隻需去就近官府……。”


    葛思虎話才說出一半,楊青峰已知了他話中之意,隻將手一擺,道:“葛兄從今而後再也休提那個姓朱的,我即便粉身碎骨也是為情為義,為理為公,不會如她家般心胸狹窄,陰險狠毒不顧情義,我怎能相求於她?我早已在心中不識的她,葛兄今後如是再提起,休怪我無情。”


    葛思虎本是想說服楊青峰就近去尋了官府,隻要報出太平公主朱輝卓的名號,官府定然要派了官軍不敢怠慢,卻見楊青峰口出此語,知他對太平公主心存芥蒂至深,當下不敢再出聲語。


    二人再行了一程,楊青峰隻見四處破敗荒涼,心下暗自心驚,心思也不知是否是自己行錯了方向,尋不著橫天王所處之地,如此怎能相救花惜一眾姑娘?正在焦急,遠遠見前麵塵土飛揚,一眾人騎馬疾馳,迎麵奔來。及至近前,楊青峰見那一眾人頭上所戴頭巾,與昨日橫天王屬下所戴俱是一樣,不由大喜,口中大叫道:“快帶我去見橫天王!”


    那一眾人正行之間,聽楊青峰叫喚,定睛一看,先是一驚,繼而便是大喜,卻再又盡露怯意,呆呆不知該當如何。


    這一眾人俱是橫天王屬下,昨夜在堂中見燭滅走了楊青峰,今日複見,先是一驚,心下大是歡喜,卻又怯繼隨來,盡是不知楊青峰身中失了功力,昔日他在江湖中威名震天,誰敢貿然對他動手?是以一時又自躊躇難決,隻呆呆而立不敢身動。


    楊青峰見他眾人俱是麵麵相覷,心中已知所以,微微一笑,道:“相煩各位朋友帶我去見橫天王,我正是為昨晚之事而來,要給你家主子一個交待,今日決不是為尋隙而來。”


    那一眾人聽得,方知實底,為首之人忙分付其下二人讓了坐騎給楊青峰與葛思虎騎,自在前撥轉馬騎,領了楊青峰向橫天王所處而行。


    楊青峰昨夜雖是在夜中隨了眾人行走,去至橫天王處,又在夜黑中為人攜了不知如何行走,今日隻憑心覺所辯方向,終是不錯。


    一眾人行了一時,遠遠看見遠處旌旗蔽天,鹿寨林立,四圍卻都是荒廢的麥禾田地,楊青峰自在心中尋思,難怪這橫天王,又有人叫他莊主,想必這四圍田地便盡是他莊上土地,如今他就在莊上拉起人馬造反,便連這田地也荒蕪了。


    領路之人在前奔馳一陣,到了旌旗之處,對楊青峰道:“少俠在外稍候,待我進去通報。”兩邊開了柵門,那人進去了,楊青峰自在外停身,放眼四處打量,眼中所入,正是昨夜燈籠火把之照中所看之形,心中不由陡地便是一緊,心思所來之處雖是無錯,怕隻怕昨夜自己身去,十三家七十二營中人暴怒,害了花惜等一眾姑娘,此時越是立馬便可見的分曉,卻又更是心中不安,忐忑難靜。不一時,隻見一身形魁偉之人從內大步流星走出,後麵連走帶跑隨了數人。


    楊青峰見那大步流星所來之人正是橫天王屠申,隻見他老遠便自哈哈大笑,口中隻道:“楊老弟,我果是沒看錯你。”


    楊青峰見他滿麵欣然之色,心中已自想好主意,隻將麵色清冷,口中道:“昨日楊青峰與天王之約,願以我一人性命,盡承先前在清風客棧中之過,天王已應了楊青峰,再不尋我五位師侄及葛兄弟不是,昨夜卻我為人所擄,今日複將身來,便是要踐昨日之約,天王且請先喚了我五位師侄出來,好容楊青峰放心將性命交於天王之手,不存牽念。


    楊青峰此說,自是不想甫自出口,便是急急向屠申問詢花惜花影一眾姑娘,使他從容以對,卻以如此言語而說,先自已將屠申置了為難之地,如是花惜花影一眾姑娘平安無虞,自是無事,如是花惜花影等一眾姑娘出了意外,首先便是屠申違了相約之定,便是理虧,楊青峰已在言語之上占了先機。


    隻見橫天王麵上之色一愣,楊青峰眼中見的,心中卻是陡地一沉,察顏觀色,楊青峰以此言語而說,心思如是橫天王麵不改色,不覺為難,花惜花影一眾姑娘自是無事,如是他麵色有變,便是花惜花影等出了意外,此時便是難以換了花惜花影等身出。


    果是隻聽橫天王言語吞吐,大是不暢,道:“楊少俠五位師侄,已隨顧老爺子去了四位,楊少俠不必擔心,顧老爺子最是念情仗義,老夫心覺他對少俠極是關護,自是要護的四位姑娘周全。”


    楊青峰耳聽如此,心中稍覺寬慰。卻聽他所說隻有四位姑娘,心中擔憂終是不能盡去。隻聽橫天王續而言道:“隻最小那一個姑娘,在清風客棧以毒害了十三家七十二營中地蛟營的兄弟,左金王執意要帶了她去,老夫實在無由阻擋。”


    話才說了一半,楊青峰已自大急,搶聲道:“橫天王怎地如此不守信譽?昨夜明明有言再先,楊青峰與天王相約,我自將性命相抵清風客棧之中十三家七十二營兩條兄弟的性命,卻怎地如今天王竟將我花彤師侄交於那一個什麽左金王之手,如此豈不是失信毀約?橫天王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在江湖中更是響當當名號,卻是如此,怎可叫人信服?如今天王必要給楊青峰一個說法。”


    楊青峰先前早已在心中想好計策,如是花惜花影一眾姑娘身好無虞,自己自是要踐行所說之言,以身相抵清風客棧他十三家七十二營中兩條人命,如是花惜花影等有了意外,定然不可與他善罷甘休,是以出言之先便盡以理之所論,鏗鏘勢急,落地有聲。


    橫天王果然為他語勢所壓,一時心急氣短,不知如何出言以對,口中隻道:“這,這……,那個小姑娘以毒害了地蛟營兄弟的性命,楊少俠又在黑暗中而去,老夫實是……實是無理阻的左金王帶了少俠師侄離去。”


    楊青峰一陣冷笑,道:“江湖中人言出必行,我楊青峰雖是武藝低微,卻決不致言而無信,難不成橫天王便是如此底看於我,以為我楊青峰是自將身去要逃性命?便依了那個左金王,任他將我師侄擄了離去,是也不是?”


    橫天王半生行走江湖,行事風行雷厲,從來都是先聲奪人,何曾有今日這般為楊青峰言語所壓之形,半晌都自做聲不得,隻在口中道:“老夫保了少俠四位師侄無虞,老夫已是盡了力,老夫……。”


    楊青峰見橫天王言語遲滯,竟是無語以對,心中自忖不可一味窮追致他難堪,如是惹了他心急暴怒,反為不美,如今花彤之事盡可著落在他身上。當下口中道:“今日之事,天王欠楊青峰一個說法,卻事已至此,左金王擄了我師侄而去,自是要以此引我楊青峰,如今便請天王引了楊青峰去他地蛟營中,以我楊青峰之身換我師侄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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