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思虎見吳道安去的遠了,忙對楊青峰道:“此間城外無處安身,英雄既至此處,還是隨同在下入去城中,尋一處客棧歇身,在下正有許多話語要對恩人言說。”


    楊青峰尋思這許多日和眾位姑娘一起於路而行,連累的她等吃了許多苦,受了許多驚嚇,今日既是此行之事已成,理當請她一眾人去客棧之中好好歇上一歇。卻又心中犯難,身上無有銀錢,葛思虎從關外逃難至此,也不是寬裕之人,這卻難辦。葛思虎卻已知楊青峰心中所思,忙道:“恩人不必擔心,公主…卓公子,在此處已為英雄置的有銀兩,再三叮囑我,要我對恩人言說勿須多慮,隻管取用即可。”


    楊青峰陡地心中火起,道:“我卻要她的銀兩做什麽?這銀錢便是她姓朱的一家榨取的天下百姓的血汗,我如取用,豈不是也成了吮吸百姓血汗的吸血鬼?你如當我是朋友,今後在我麵前便連公主二字休也別提。”


    葛思虎一愣,不知楊青峰如今何以對公主痛恨如此之深,口中囁嚅道:“公主……,便是……,便是……先前的卓公子。”


    葛思虎先前初見楊青峰與朱輝卓相依相攜,其情是何等深切殷殷,卻不知先前楊青峰並不知朱輝卓是一女兒之身,如今更是痛恨他朱家狗皇帝殺了袁督軍,督軍為國為民,深為楊青峰愛戴敬仰,楊青峰對督軍之情遠勝一切,是以楊青峰對他朱家之恨之惡便也更深更徹,直入心間,已達不可調釋之境。


    楊青峰隻是冷笑不止,葛思虎不敢再多說話語,眼見楊青峰之恨實實在在便是對了公主,葛思虎有心相勸,卻見楊青峰麵色深沉,便不敢開言。時過甚久,葛思虎道:“恩人既是不願用此銀錢,小的我也有一些積蓄銀兩在身,便請恩人隨我進城,尋一家客棧,先將身安頓了,我還有一些話語要對恩人稟報,此處實在不是說話之地。”


    楊青峰麵色轉喜,道:“如此甚好!隻要不使她朱家壓榨的窮苦百姓的血汗之錢便好。”


    葛思虎引領楊青峰及一眾姑娘入去保定城中,尋了一處客棧,將眾人安頓了,葛思虎要了酒菜,便來請楊青峰及一眾姑娘入席吃酒。葛思虎一連敬了楊青峰三杯,相謝先前萍水相救之恩,楊青峰本是心情鬱結,卻今日終是成了相護那一個幼嬰之事,又忽地在此處見了葛思虎,心中有了些歡欣,也不推辭,將葛思虎敬來之酒盡都喝了,自又舉了酒杯對五個姑娘道:“萍水相逢,承蒙不棄,雖時至如今,各位姑娘也不願對我言說師承來曆,然各位姑娘鼎力相護之情,沒的不令楊青峰感激涕零終生難忘,此一路之行,若沒各位姑娘相護,楊青峰命已沒了,來來來,楊青峰敬各位姑娘一杯。”


    五位姑娘微微含笑,俱各端起酒杯抵唇略略一抿。


    酒過三巡,眾人都有了些許醉意,葛思虎拿眼左右看了一看,見店中無有別人,忙去所攜包袱之中取出一物,是一道皮匣,放在桌上,也不知內中盛的是什麽東西,眾人正在好奇,隻聽葛思虎道:“恩人聽我一言,這裏麵有一件寶物,恩人其它可以不要,這一物定是要收下。”


    楊青峰本是無心要得此物,見葛思虎神神秘秘,心中起了好奇,伸手將那皮匣開了,隻見一道耀目之光陡射,映得人眼也自畏怯。楊青峰隻看一眼,心中已知曉其意,臉上陡地變色,將皮匣丟開一邊,道:“葛兄,今日我曾對你說過何言來著?”


    葛思虎見楊青峰陡地怒氣又起,卻不畏縮,道:“恩人請聽我一言,這一件寶物除害鎮邪,來曆非淺,非具大智大勇大慈大善之人可持,如今天下紛亂,正需英雄之人挽救時勢,若這一物為恩人所執,正是適得其所,公主將其贈與恩人,其意也正在於此,其它之物恩人盡可不要,這一物斷斷不可再行推辭。”


    原來那匣中所盛正是先前朱輝卓送給楊青峰的那一把項羽刀。


    楊青峰尚不出聲,一邊卻惱了一人,正是五個姑娘之中的花彤,此時也已醺醺有了六分醉意,隻見她忽地將身站起,直以手指指了葛思虎的鼻脊,說道:“你這個人也不是什麽好人,公子再三說道不需那個什麽公主的物事,你卻三番五次在這裏羅裏囉嗦,你什麽意思?是想拍那個什麽公主的馬屁,是也不是?一個公主有什麽了不起?哼,在我眼裏便連一毛也不是,怎比的上我家主人!公子說不要便不要,再在這裏囉嗦,我便要你好看!”


    花彤憤憤不已,還要再說,被一眾姑娘連拖帶拉推進房中去了,楊青峰也將身站起迴了屋內,葛思虎自覺無趣,一個人呆在桌邊,思前想後,心中想不出楊青峰何以如今對朱輝卓怎地有如此之恨,在他心中,楊青峰英雄,朱輝卓高貴,二人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卻今公主對楊青峰大是鍾情,楊青峰對公主已自無意,但不論如何,這一把項羽刀本是英雄之刀,歸於楊青峰所執,實是實至名歸,楊青峰堅執不受,這卻是難辦。


    葛思虎自在心中無計可施,今晚陡見恩人,那酒先自喝得也已有九分之醉,搖搖晃晃將身站起,將那裝有項羽刀的皮匣抱在懷中,算了酒錢及楊青峰眾人住店的一應費用,心思恩人今日白天行路辛苦,此時天時已晚,便讓他好好休息,明日再來言說求他收了這把寶刀之事。當下緊緊將皮匣抱在懷中,出了客棧店門,向左拐了一個彎,踏上身迴巡撫府中之路。卻行不多久,酒力上頭,隻覺暈暈糊糊,心中卻還清楚,隻雙手將皮匣緊緊抱住,隻怕將這寶物落在路上。又行一會,眼見離巡撫府已近,遙遙已可見巡撫府前高懸的燈籠,腳下踉踉蹌蹌,卻忽地隻覺後頸之中一麻,雙手不由自主一鬆,懷中所抱那一件盛裝的有項羽刀的皮匣向下便落,迷糊之中,葛思虎手忙腳亂忙再要伸手去抓皮匣,抄手一撈,卻是撈了個空,心中一驚,頭腦之中稍稍有了一些清醒,似覺身邊有影一閃,心知有異,忙奮力定了心神,先看身前地上,哪裏還有皮匣的身影?急抬頭舉目,隻見夜黑漆漆,已見不得一絲物事。


    葛思虎心中一沉,腦中一念陡地便生:寶刀為人劫了。這一念所起,心中又是一驚,身中之酒瞬時便嚇醒去了七成,隻剩二分,渾噩驚嚇,已自失了主見,此時隻將喉嚨扯開,一迭聲高唿:“有人搶東西啦,來人啦,快來人啦!”


    此地距巡撫府門隻百十步之距,一聲之出,立時便有門前守衛軍兵循聲而至,見是葛思虎,俱是府中之人,都是認得,又見他失魂落魄之狀,不由好笑,也不知他為人搶了什麽物事,卻又聽葛思虎一迭聲叫道:“還不快追,公主的寶物為人搶了。”


    葛思虎這一語聲出,一眾人隻聽得公主二字,盡都大驚失色,俱都執了燈籠火把亂紛紛四躥,夜黑茫茫,那裏照得見半點人影?折騰了一時,葛思虎心中漸漸清明,心想今日這一事來的蹊蹺,來搶此刀之人定也不是一般之人,若要尋迴寶刀,非稟告楊英雄請他主持公道方可,隻是這刀本是公主要送於他,他已堅執不受,此刀還是公主之物,如今為人所奪,去請他相助,也不知他是否願意出手相幫?心中忐忑,卻也別無它法,當下對左右道:“你等迴府稟告巡撫大人,公主送於楊少俠的寶刀為人劫了,我現在便去請楊少俠,請他出麵主持公道,定要追迴這件寶物。”一麵說,也不取燈照路,一腳深一腳淺的向楊青峰歇身的客棧返身。到了那家客棧,卻又難以提起勇氣伸手敲門。


    第二日天明,楊青峰起身,方始見門外癱軟欲墜的葛思虎,隻見他麵色憔悴,神情驚惶,忙問因由,葛思虎說了,楊青峰心中一驚,心想是什麽人竟有如此眼力,搶了這一件寶物?難不成是巧合?還是有謀在先?雖它是朱輝卓之物,與己無關,然如若此寶落入歹人之手,太也可惜,更若如是歹人以它為非作歹,可是大大汙了此刀之名。心中不免起了擔憂。又見葛思虎惶然無措,心想此事是為自己而起,隻怕朱輝卓會責罰葛思虎,雖自己不想與姓朱的再扯上一絲一毫關聯,如今也隻能暫時如此,心想至此,說道:“你不必害怕,你今迴去,便對朱輝卓說這一把刀我已收下了,待日後我將此刀尋迴,付於你,你還迴於她,再對她言明此事。”


    葛思虎一聽,更顯慌惶,說道:“公主對我有恩,今日丟了這一件寶物,已是大大對她不起,怎地還能再以謊言相欺?我今自當親至公主麵前,稟報此事,請她責罰,隻是尚請英雄還要再幫小人一件事。”


    楊青峰心想這葛思虎也是一條漢子,雖知將麵責罰,卻也不以慌言相欺,做人理應如此,當下說道:“你有何事需我相助,且說來我聽,我一定盡力幫你便是。”


    葛思虎道:“昨夜寶刀黑中為人搶走之後,我曾在心中細細尋思,公主將這一寶物交於我手之時,是在密室之中,隻我和她二人,這一事便連巡撫也是不知,然此人來搶我懷中之物,起先便以指點我後頸,待我心驚手鬆,便乘勢接了寶物而去,神不知鬼不覺,這一人定然也是武林之中的高手,他取了皮匣便走,我懷中還揣的有許多銀兩等物,卻是不取,所來之意十分明顯,顯然是一心衝此寶物而來,他定然是知了我懷中所抱的皮匣之中所盛之物是項羽刀這一曠世神物,然我先前並不曾將皮匣打開給人眼見,昨晚在客棧之中,對英雄言及此事之前,我也曾左右眼看,並不見的有人,如若這人確知皮匣之中所盛的是項羽刀,便定然是將身藏在暗處,暗中窺探我等,知了此事,是以前來搶奪。我今疏忽失了這件寶物,隻怕此刀落在歹人之手,我之罪責更是難贖,楊英雄江湖交遊甚廣,武當聲威響譽江湖,這一件事必得再請恩人出手,方有可能尋迴寶物,我尋思公主雖是行事武斷,然而她將此刀贈於恩人,其心卻無它念,正是欲使物得其用,若是尋迴了這一把刀,恩人再莫推辭,安安心心受了便是。”


    楊青峰微一沉吟,道:“追查這件寶物物歸原主,不需你說,我也會盡力追查,決不會讓奸人妄貪之心得逞,尋獲這把寶刀,我自會交於你還於姓朱的,我早有言說決不會受她之物。”


    葛思虎心急,欲要再說,一邊屋裏走出花彤,麵色陰冷不善,葛思虎隻怕她又要發作,不敢再作多說,心想先請恩人追迴那把寶刀,剩餘之事以後再說。當下謝了楊青峰,將身急急迴巡撫府,欲要去尋公主當麵稟報此事。


    楊青峰見五個姑娘也已結束停當,心想得她眾人相護,今已將幼嬰送至此地,此事完結,也不知她等心內作何打算,當下施了一禮,道:“各位姑娘,多謝一路相護,楊青峰沒齒難忘,今日此事已了,楊青峰欲重將身返,迴湖北武當山,不知各位姑娘欲去何處?”


    一眾姑娘忙將身閃向一邊,花惜道:“公子怎地可對我等行此大禮?今公子欲迴武當山,我等正可與公子同路,公子如是不棄,我等便再與公子結伴同行,可好?”


    楊青峰心想這五位姑娘至此尚不曾對自己言說師承出處,對自己卻又十分關護,今說與我結伴同行,多半是出於對我相護之意,如此好是好,隻是她等待我便如服侍主人一般,實是讓我心中不安。心想至此,說道:“各位妹妹,楊青峰能與眾位同行,心中實在是歡喜的很,隻是各位姑娘待我,過於恭敬,讓我心中時感不安,眾位如是不棄,楊青峰願與各位姑娘結為兄弟姐妹,各位妹妹意下如何?”


    花惜道:“公子不要如此說,我們姐妹可是不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無相風雲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馥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馥抒並收藏無相風雲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