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峰見這文字之中已是明明白白寫著無相神功之語,自是少林丟失的那部佛經無疑。那心中突地又是一跳,卻不是因此佛經之中所載的無相神功,而是因此篇文字之中的兩句話語:先去內力,再斷脈息。一切始新,方能始終。楊青峰讀的這段文字,心知這定然便是練習無相神功的總綱,卻是要先去內力,再斷脈息,一切始新,方能始終,這分明是在說要先將身中內力盡去,再將脈息而斷,一切重新開始,方可至於最高境界終點。


    楊青峰如今正是為武行路去了內力,又被他震斷了自己的任督之脈,形成廢人。自己日夜勤修苦練,總也不信前人傳言,心懷逆天之舉,隻為能將身中之力複得些許,便可將身出了此地。卻是無論如何也是不能,正在心中愁憂焦慮,今一見這綱中所指‘先去內力,再斷脈息’,所說不正是與自己身前之形一模一樣,又是幾百年江湖之中傳言被奉為至上武功的習練之法,自己讀來,心中怎能無動於衷?


    楊青峰手捧那部寶經,處於黑暗之中,寶經書頁散發出誘人之光,在此之地,在此之時,在楊青峰萬分焦慮幾至絕望之中,忽地有此之見,當真是如癡如幻,似在夢中。


    楊青峰身立石台之旁,一時竟自呆了。


    思緒滯停,腦中心中無有一絲念想,癡呆如傻,手捧佛經,一動也不動,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一陣冷風拂來,楊青峰心中忽地一驚,心說我這是怎地了?這經上所載雖是如此觸人心動,卻是少林之物,自己怎能一見,便自如此癡迷,難不成想將其據為已用,習其之上所載無相神功?


    此念方覺,心中大是羞慚,頓時將一張臉羞得紅白無地,欲要將手中那部佛經收起,依舊包於布中,低頭之間,不由又是猛吃一驚,那經書之內所發綠光卻是沒了,綠光所織文字圖形俱是消失的無影無蹤,經上依舊是昨日白天所見黃紙墨字的經文。


    楊青峰急去翻那經文之頁,一頁一頁盡都變的如此,那裏還可見的綠光所織的無相神功習練之形?


    雖是楊青峰瞬間之前還在心想這部佛經是為少林之物,自己不得擅自習練其上所載神功,此時陡見那經上不見了神功所載之記,心內也自不由重重一沉,大覺失落可惜,將那經書捧在手上左看右看,卻是怎地也看不出其間因由。


    折騰了一些時候,楊青峰忽地驚覺,那天色不知什麽時候已是亮了,自己昨夜本是麵壁思過,偶見得寶經之上的奇現,不知不覺竟是一夜未睡。


    楊青峰將寶經用布包好,依舊貼肉縛在左胸之上,已是兩日兩夜未曾合眼,此時方覺身上困頓,去到石床之上,將身躺倒,不一刻便即沉沉睡去。


    楊青峰這一睡,到正午之時便即醒來,胡亂吃些吃食,將身去於岩邊臨水的那塊石上,天勢晴朗,眼前青水寧定,碧波不蕩,楊青峰卻是心中焦躁不安,念念所想都是昨日夜間所見的少林寶經之上練武之形,欲要將身上寶經取下再看一眼,心中又大是自責,千遍萬遍告誡自己不可,兩念相突,都隻在自己一處小小的心房之中,大是難受。


    楊青峰終是難以禁得心中之欲,將那胸前寶經取下,解了包布,將寶經捧在手中,翻了書頁去看,卻是隻見得黃紙墨字的經文,不見其上所現綠光相織的無相神功練武之形,就如今早所見一樣。楊青峰心中呆愣,想不出其中道理,隻道此經是為寶經,所得所見都需機緣,機緣所至,便即可見,機緣一失,即便你手捧經書,也是不能見得。昨夜機緣已失,也不知自己還有無機緣再見到這書上所載神功?楊青峰隻覺心中好生失落,手捧了寶經呆坐石上,不知不覺又至天黑。


    其時月起,光灑如銀,瀉在岩洞以西的半邊水麵之上,泛起粼粼晶光,岩中卻是暗黑。楊青峰坐在岩下,目光癡呆,眼睛直勾勾看了水麵,心中卻是無思無想。那水麵之上風波又起,楊青峰手中捧了書,依舊癡呆如傻,無知無覺,那風又將楊青峰手中寶經吹得書頁翻起,忽地其內綠光一閃,楊青峰之眼為那綠光所耀,心中一驚,神思頓時清醒,心中一喜,寶經之中那綠光所織的練功人形又已顯現!


    楊青峰拿眼去看,那第一頁上綠光所織文字記寫無相神功總綱,昨日楊青峰已是見過,今日去看那第二頁,隻見其上綠光閃閃,依舊織成文字之形,較之第一頁上文字卻要細密字多,楊青峰細細讀來,見那綠字所寫之言是:


    爾時,須菩提聞說是經,深解義趣,涕淚悲泣而白佛言:“希有世尊!佛說如是甚深經典,我從昔來所得慧眼,未曾得聞如是之經。世尊!若複有人得聞是經,信心清靜,則生實相,當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世尊!是實相者,即是非相,是故如來說名實相。世尊,我今得聞如是經典,信解受持,不足為難。若當來世,後五百歲,其有眾生得聞是經,信解受持,是人即為第一希有!何以故?此人無我相,我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佛告須菩提:如是!如是!


    楊青峰一連看了兩遍,不知其上所寫是為何意,隻覺高深難解,自思這等高深經文,隻能長時參修而悟,一時之間自是不能理會。


    當下去看下一頁所寫,隻見頁首幾個綠字頗大,似為文之標題,寫的是‘去息斷脈再造之法章’。


    楊青峰見了這幾個字,隻覺頭腦之中嗡地一聲大響,心中之情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表述,眼見得這平平常常的幾字,內中所含正是自己欲要再造傷殘之身所需精要,自己勤修苦練日思夜想不得,今有此之法,隻要按其所說習練,不但可去任督二脈所斷之苦,且可練得天下無敵之功。


    楊青峰手捧寶經,正要探目向下去看,心中卻又悚然一驚,心想此為少林寶經,不是武當之物,自己如今如若未經少林許允,便就此習了其上所載之功,無異於竊了少林之物,此於江湖道義大大不妥。心中禁不住欲要去看,腦中卻有一念定要秉持了江湖規矩不壞,二念相持了好一陣,終是那江湖道義勝了貪欲之心,楊青峰將眼閉了好一陣,平了胸間激蕩之氣,將寶經收起,依舊用布包好,縛在左胸。心中暗想,今日又棄了此次機緣,隻怕下次再也不會再有,心雖有此之念,卻也不敢再將布包解開,隻怕降不住自己心中貪欲之念,而壞了江湖道義。


    今日楊青峰之心已不如昨日初次見得寶經之中隱現的神功綱要之時那般心境難抑難寐,見夜已至深,當下去到石室之中,將身躺在石床所鋪的幹草之上,去了心中所思,不一會兒便即睡去。


    第二日,楊青峰將身去到岩邊那塊巨石之上,手中執了那段堅木,依舊如先前一般,在上半日時間練劍,下半日盤膝坐身,坐於石上行氣練功。


    今日楊青峰心神反倒甚為寧定,心想既是那寶經之上載的有‘去息斷脈再造之法章’,便是說一個人如若失了內力斷了脈息,並不是便如傳言之中所說身體便廢,永不可再習練武功,既是有法,我持而練之,便不是白廢,說不定一時所悟便可自省內中奧秘。


    一時之間,心中信念又起大增,將心間之地充盈的滿滿欲溢。


    至此,楊青峰從早至晚,又將身至那石上練劍習氣,愈加勤修不惰,時時警醒自身,不要怠了修習之勤,自思如若早一時悟得再修武藝之要,便可早一日身出此地。楊青峰心知此時,雖不知在於何處,玉錄玳定是在日日相望,隻怕正如望眼欲穿,正是在思念自己,玉錄玳對自己之情至誠至真至深,雖是時過日久,她絕不會就此便對自己淡望無念,隻會在心間對自己之思愈發濃深熾烈,她那心中思念濃烈的一分,心間痛苦便會增添的一分,玉錄玳此時對自己之思,隻怕便如自已對她一樣,早已是萬分思念萬分痛苦。還有那卓輝珠兄弟,先前所處,眼見他也不是薄情寡義之人,此時隻怕也還仍在萬分期盼萬分焦慮;師父及憫無雙呢?但願他們此時尚不知自己之事,如若如此,自己更要早日將身出了此地,以見他們之麵,免卻他們心生擔憂牽掛。


    楊青峰自在心中思想的周詳,那心中之念愈堅,每日修習更見用心,在習氣練功之時,更是生出許多與先前習練不同之法,又試著將氣逆行,將沉於丹田之氣不下行於會陰,卻上行於胸,去於任脈之處,然那任脈也已為武行路震斷,氣行於此也是自行消散。終是不成。


    時光逝去如梭,楊青峰在此之地識不得時日之期,自此每過一日便拾一枚石子放於石台之上。這一日見那石子堆的已有甚大一堆,心中忽地一驚,將那石子一顆一顆數來,竟有一百枚之多,不由暗叫一聲啊呀,心說這些時日,我絲毫不敢惰懶,日日勤修苦練,轉眼又過一百來日,卻仍是不見有一絲所成,這卻如何是好?正做如此思想,卻聽空中一聲鳥鳴,一隻白色之鳥撲地一聲栽進水中,也不見其掙紮,便沒於水下,不一會時又浮上水麵。


    那處離楊青峰所處岩邊有數十丈之距,楊青峰眼中見得清楚,心想此鳥怎地會自跌入水,卻是何緣故?卻是夠不到那鳥所落之處,當下也無心修習武功,心想如此習練也是無用,便就在岩邊石上坐身,眼睜睜看那白色之鳥靜靜的飄浮在水麵之上。


    此時水上寧靜無波,那鳥所處一動不動,楊青峰心下焦躁,卻也無奈。待到天黑,水麵之上稍稍起了一些微風,楊青峰依舊在岩邊石上坐身,眼盯白鳥所處,借著月色卻隻能隱隱約約可見。到了半夜,風勢漸起,水波推擁,將那隻白鳥推向岸邊,正是飄向楊青峰坐身石下。


    此時雖是已至半夜,楊青峰卻未身睡,正是在候這隻白鳥,忙俯身探手將其撈起,水濕淋淋的拿在手中,岩內暗黑,眼中看識不清,也自無法去察看那鳥死因,隻好將鳥擱於石上,自己方去石室之中歇了。


    楊青峰雖是身躺床上,這一夜卻那裏睡得著?白天數數,每日所積,那石子已有一百多枚,意即如此習武練功又有一百多天,卻是無見絲毫成效,又想自己至於此絕境之地,已近一年之久,玉錄玳尋不著自己,此時也不知如何,迴想先前玉錄玳對自己所說,如若自己不在,她也不活之言,心中不覺驚出一身冷汗;又想自己身下武當日久,未身返迴山,師父此時即便不知自己身致如此,隻怕也是在心憂牽掛。如此一想,心內更是焦躁,神思難定,躺臥不安,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出了石屋,將那隻白鳥拾在手中,心中不覺一怔,眼中認得,這竟是一隻信鴿。


    此種鴿鳥楊青峰先前在武當山上便馴養的有,是以一眼便即認出,拿眼尋看,見那鴿腿之上果是縛得有一隻細筒,心中不覺大是驚訝,暗想在這高山之上怎地還有此等之物?卻是何人所使?


    當下將那筒外所封密臘剝開,去筒中取出一張浸過臘的紙條,卻是躊躇,過了許久,心中方始決定展開一看。殊不知不看則已,一看之下,心中不由大驚,卻是一張滿人調派兵將的密信,隻見其上寫的是:吾兒台吉,接信速領鑲黃旗軍兵,取道直上撫安,近有大明朝廷,勒令我滿人退出撫安、三岔等地,想我滿人在此耕種日久,今其卻倚勢強逼我等身退,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已決意與漢人勢裂,一決高下。其後署名是努爾哈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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