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宮


    靜貴嬪今日突然有些心神不寧,手指無意間摩挲著小腹,皺著眉似乎在思考什麽。


    平日總是溫柔小意的臉上此刻麵如冰霜,倏爾,她開口問道:“關雎宮還沒動靜嗎?”


    “主子,按著時間來算的話,想必也快了,最多不過月餘時間,主子不必著急。”


    鏤月在一旁安慰道,就憑妍貴嬪那個低賤的出身,如何能查出這藥中的異樣,主子未免太過杞人憂天了些。


    “未必,本宮總覺得雲氏這個人頗為詭異,去傳話,明日本宮便要聽到她傷重不治的死訊。”


    靜貴嬪搖搖頭,耽擱的太久了,快兩個月都時間,難免變數太多,還是早些了結了好。


    “是,奴婢這便出去傳話。”鏤月點點頭,話音未落,便見雲開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出了何事?”靜貴嬪剛剛放鬆的精神,又緊繃了起來。


    “主子,是宮正司的夏總管來了,求見主子。”雲開的語氣中多了一絲焦急。


    “夏玨,他來見本宮做什麽?讓他進來,雲開你為本宮端一碗羹湯來,本宮近日總是覺得格外的餓。”靜貴嬪使個眼色給雲開。


    雲開不著痕跡的點點頭,可惜剛走出門口,就被夏玨帶來的人,攔了下來。


    “奴才給貴嬪請安。”夏玨手持拂塵,麵色冷凝都走了進來,雖然看著恭敬,可笑容不答眼底。


    “夏總管?不知夏總管是因何來了本宮的麟趾宮,又因何攔住本宮的婢女啊。”靜貴嬪麵上多了一絲怒氣,不過一個閹人,也敢來她宮中造次。


    “迴貴嬪,奴才是奉陛下之命,搜查麟趾宮,還請貴嬪行個方便。”夏玨聲音淩冽,隱約帶著一絲勢在必得。


    “放肆,本宮是陛下親封的貴嬪,豈是你說要搜宮便要搜宮的,本宮還不知發生何事?夏總管便帶著這許多人闖進本宮的麟趾宮,簡直是毫無道理,陛下下旨搜查?詔書呢?若無詔書,本宮看誰敢動這麟趾宮一下。”


    靜貴嬪簡直是怒不可遏,這是把她的麵子放在腳下踩,若是今日讓夏玨得逞,明日她豈不是成了這後宮的笑話。


    “貴嬪不必動氣,奴才不過是個奴才,難不成還敢假傳陛下的旨意不成?貴嬪不知發生了何事,便有奴才為您一一道來,隻是奴才到底還有差事在身,不好讓陛下久等,搜宮都事,便讓底下的奴才去做,如何?”


    夏玨臉色也沉了下來,絲毫不給靜貴嬪麵子,話音落下,手掌一揮,一群跟來的奴才一部分看著麟趾宮的宮人,一部分便一窩蜂似的衝進各處,開始翻箱倒櫃。


    當然主殿除外,不說靜貴嬪如今還未有罪名在身,即便是來日定罪,也不是這些奴才可以隨意拉扯的。


    主殿之內,倒是一片靜謐,靜貴嬪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怒氣,眼神甚是的看向夏玨,冷冷道:“那便請夏總管為本宮好好講講,本宮到底是犯了何罪?竟讓夏總管帶著一群奴才,在本宮的地盤如此放肆。”


    “今日關雎宮妍貴嬪身中奇毒,命在旦夕,陛下聽聞,心中震怒,命奴才嚴審關雎宮的奴才,不巧,有一位招了,是受貴嬪您的指使,


    還從她房中搜出了毒藥,整整一瓶呢,經由柳禦醫辨認,卻是與妍貴嬪所中之毒一模一樣,陛下震怒,便命奴才,來麟趾宮查看一番,


    若是此事與貴嬪無關,也好還了您的請白不是?”


    比起先前的強勢,此刻的夏玨,倒是平和了不少,一五一十,沒有絲毫偏頗的講了事情的始末。


    靜貴嬪聽聞便是心中一沉,不過所幸她心中早有準備,即便讓他們去查,也查不出什麽。想憑這些給她定罪,休想。


    即便她有了害雲舒窈的心思,也付諸於行動。可有了上次的教訓,她又豈會輕易留下把柄,她可從未讓人留下什麽毒藥,都是三日一送,而且那奴才忠心於她,如何會說出她來,簡直是無稽之談。


    “夏總管,本宮從未做過此事,那個招供的奴才呢,本宮願與她當麵對峙,不是什麽阿貓阿狗的話,都能誣蔑在本宮頭上。”


    靜貴嬪自然不會承認,臉上帶了一絲被人誣陷的憤怒,看起來自然極了。


    “不巧,這奴才不中用,不過幾板子,便去了,臨死前並未改口。”夏玨輕飄飄的說道,這宮裏掌刑的奴才手裏可都是有兩把刷子的。


    隻要稍稍挪動手中的位置,不過幾板子,便可了結一條人命,畢竟命如草芥,這宮裏的奴才最是不值錢,哪日不死幾個?


    “這麽說來,是死無對證了?”


    “確實如此。”


    兩人一問一答,殿內頓時一片安靜。


    “陛下駕到,景夫人到。”隨喜的聲音打破了殿內的安靜。


    “妾給陛下請安,陛下聖安。”靜貴嬪眼眶迅速紅了起來,隨後又看向鄭惜年,福了一禮說道:“見過夫人,夫人金安。”


    “貴嬪不必多禮。”鄭惜年麵色溫和,絲毫看不出想要眼前人立刻去死的衝動。


    “寧卿,起來吧,事情始末你可是清楚了?放心,有孤在,自然不會讓你被人冤枉。”堯帝語氣溫和,絲毫看不出剛才在關雎宮的憤怒,隻能說這宮裏,便沒有幾個不會演戲的。


    “陛下,妾冤枉啊,妾自入宮以來,一直安分守己,從不與人交惡,妾竟不知,到底是誰想要如此陷害妾啊。妾與雲妹妹素來交好,她受傷之後,妾還曾去親自探望於她,妾如何會害她?”


    靜貴嬪跪在地上,眼眶通紅,卻始終忍著沒有落下來,語氣更是帶著委屈。


    “你先起身,隻是如今證據指向你宮裏,孤也不好過於偏頗你,你放心,等事情查清,孤為你親自作證。”堯帝的話語裏滿是維護之意。


    “謝陛下,妾相信陛下,清者自清,妾沒有做過的事情,任是誰,也誣蔑不到妾的頭上。”靜貴嬪似乎有些激動,通紅的眼睛裏滿是對帝王的依賴和信任。


    “本宮也相信貴嬪,隻是可惜了雲妹妹,如今生死未卜,不知是否還有醒過來的可能,說起來,也就貴嬪你,與雲妹妹素來走動勤了些,這做起事來也方便些,


    若不是恪夫人今日恰巧路過關雎宮,再拖上一時半刻都,這雲妹妹便救不迴來了。”


    鄭惜年在一旁不緊不慢的說著話,隻是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靜貴嬪的身上,似乎要看出些什麽。


    顧氏?靜貴嬪突然想起來了什麽,隻是麵上仍舊鎮定,她已經可以肯定,今日之事,是棲梧宮與關雎宮合謀,中間玉華宮還摻和了一腳。


    也是,顧氏雖然蠢笨,可難保不會發現什麽蛛絲馬跡,這是棲梧宮給了她好處,讓她來揭發她嗎?


    可惜明惠夫人早已故去多年,即便顧氏察覺了什麽,也沒有證據。


    棲梧宮如今咬著她不放,這是為明惠夫人報仇來了,可惜啊,太遲了。


    “夫人這話是什麽意思?妾與雲妹妹素來交好,妾並沒有害她的理由,夫人一口咬定妾做了手腳,莫非夫人比陛下知道的還要多嗎?妾不得不懷疑,此事是否有夫人的手筆。”


    靜貴嬪分毫不讓,鄭惜年從前不過是崔婉瑜身後的一個小尾巴,論心機手段,比崔婉瑜差的遠了。


    “貴嬪急什麽?本宮不過隨口一說,貴嬪隨意一聽即可,本宮可沒說是貴嬪做了什麽,貴嬪如此著急辯駁,莫非是心虛不成?


    本宮可和妍貴嬪沒什麽太深的交情,不過是尋常嬪妃之間的往來,不比貴嬪和她,素來親密無間,更何況本宮掌管宮務,如今也不過是按例詢問一番罷了。”


    “親密無間”四個字,鄭惜年說的格外是重,意有所指的意味不要太明顯。


    此刻倒也不稱唿雲妹妹了,把自己從這件事中摘出來才是最要緊的。沒看陛下是眼神都不對了嗎?


    “吵什麽?一個個沒有規矩,是非對錯自有證據來說明,都安分些,吵的孤頭疼。”堯帝不耐煩都說了一句,緊接著便是不住的揉著額頭,似乎真的很不舒服。


    不過堯帝的話也透露出一個意思,他隻相信證據,若是今日麟趾宮什麽也沒搜出便罷,若是搜出來,此事亦是不能善了。


    “陛下,奴才已經搜到了。”夏玨在堯帝來了之後,便出去親自坐鎮,此刻手中捧著一個托盤,上麵有三張微微有些泛黃的紙。


    從鄭惜年不著痕跡的挑撥,意味不明的說辭,她的態度,從一開始的篤定變得有些鬆動,也不知這麟趾宮是否如她想的那般安全。


    棲梧宮此次是有備而來,蟄伏了這麽久,自然不會輕易罷休。


    原以為是隻綿軟的羊,如今看來卻是隻狡猾的狼,竟能隱忍了這麽久,是她小瞧了她。


    不過那又如何?不過幾張無用的廢紙,還能定了她的罪不成,更何況,她如今有了倚仗,陛下不會真的狠心處罰她的。


    鄭惜年的神色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雲舒窈果然沒有騙她,靜貴嬪對她這兩個侍女倒是頗為信任,這麽重要的東西也敢放在她們手裏。


    不過這也恰恰說明,靜貴嬪此人足夠心狠,東西是從奴婢房中搜出的,大可以是說她們被人收買了,不過她是不會讓她有機會辯駁的。


    “如何?可查清了?”堯帝的眼神諱莫如深,語氣裏也多了絲晦暗不明。


    “迴陛下,奴才請柳禦醫查看過,有兩瓶藥確實與從前的沈淑儀,和今日妍貴嬪所中之毒一模一樣。”夏玨說著又從袖中掏出幾個小瓷瓶。


    靜貴嬪眼中是不可置信,凡是她研製的藥,都是隨用隨做,從未有過留存下來的,這藥是哪來的?


    “哦?這是藥方?”堯帝看著夏玨呈上來的三張紙,微微皺眉,問道。


    “是,陛下,柳禦醫說是藥方。”夏玨迴道。


    “這瓶中的藥可是根據藥方配出來的?可否請柳禦醫過來一趟,如此心思歹毒的藥方,本宮聽了便害怕。”鄭惜年微微蹙眉,眼中帶著驚恐。


    “去宣柳禹城。”堯帝一垂定音,似乎是做最後的宣判。


    靜貴嬪此刻心中急得不行,不過是養身湯的方子,怎麽會是秘藥的配方?


    是誰背叛了她?還是有人在她的寢殿如入無人之境,輕飄飄的偷出了她的東西?這不可能啊。


    “這藥和藥方是哪來的?”堯帝似乎是終於想起了兩樣東西的來處。


    “迴陛下,這藥方和藥瓶分別是從貴嬪身邊的鏤月姑娘,和雲開姑娘房中搜出來的。”夏玨不經意間瞥了鏤月和雲開一眼,說道。


    兩人聽聞,忙跪在地上,不敢出聲。


    柳禹城也在此刻走了進來,仔細觀摩了三張藥方,思索片刻,迴道:“迴陛下,這三張藥方,臣在心中仔細配比過又根據脈象,得出答案。


    其中一張,與從前的沈淑儀所中之毒一樣,另一張與妍貴嬪所中之毒一樣,確鑿無疑,


    至於另外一張,根據藥量,似乎是用在了有孕之人身上,可以耗盡有孕之人的心血,讓其難產,或是一屍兩命。”


    鄭惜年的心中似乎有什麽炸開了一樣,果然如此,她的姐姐,死得何其無辜,寧氏,本宮與你不共戴天。袖中的拳頭漸漸收緊,尖尖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似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


    “柳大人,本宮問你,明惠夫人當初的脈象,全是你診脈,你可還記得?本宮記得姐姐當時,便是神思倦怠,不思飲食,後來更是在生產之時用不上力氣,最終離世。”她實在是不忍心說出姐姐離世時的慘狀,剖腹取子,她該多疼啊。


    柳禹城垂眸仔細思索片刻,終是迴道:“確有相似之處,不過臣還需要好生研究一番,明惠夫人離去多年,臣還要好生查看封存是脈案,再仔細辨認。”


    “不必了,寧氏,你可還有何話要說?”堯帝震怒,再次砸了一個茶盞。


    “陛下,妾是冤枉的啊,妾不知這藥方是如何出現在妾的宮中的,妾可以對天起誓,若是這樁樁件件皆為是妾所為,妾願承受極刑,陛下,妾,妾的肚子好疼啊……”


    靜貴嬪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發誓,緊接著便是麵色蒼白,鵝黃色的宮裝上滲出點點殷紅。


    柳禹城也不等堯帝吩咐,便上前把脈,得出一個結論:“靜貴嬪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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