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杏仙唔的笑出聲來,朝站在大石上的尹翔說道:“尹大哥,你說對了,今晚真不用咱們出手,唔,這姓孫的老頭也太氣人了,他明明有著一身大本領,幹麽要裝模作樣,戲耍咱們?”


    話聲方落,忽聽身後草叢中傳來一陣沙沙輕響。


    三人急忙迴過頭去,但見一顆盤著小辮的腦袋,從草叢中鑽了出來,嘻嘻笑道:“姑娘這次猜錯了,孫老頭一直躲在草堆裏,有什麽大本領?”


    那不是孫老頭是誰、他隨著話聲,僂曲身子,爬了幾步,才行站起,雙手拍拍身上泥土,朝宇文不棄咧嘴笑道:“宇文小哥把我老頭說的更好,我連一點淺意都沒有,那來的深意?”


    淩杏仙背後叫他孫老頭,被人家聽了,當著麵,自然不好意思,不覺粉臉一紅,驚奇的道:“你原來躲在草堆裏!”


    孫老頭聳聳肩道:“老朽看他們打起來了,就往草堆裏鑽,人老了,性命是更加值錢,黑夜裏,刀槍又沒有眼睛,隻有躲在草堆裏最安全。”


    淩杏仙隻覺這孫老頭生相猥鄙,實在看不出他是有大本領的人,聽了不覺也有些相信。


    尹翔心中更是吃驚,試想方才他突然不見,自己一無所覺,還可說是雙方正在激烈搏鬥,分散注意,但這迴銅沙島的人已經離去,孫老頭悄悄迴來,躲入草叢,和自己相距咫尺,依然沒發覺他如何來的?光是這份來去無影的身法,就是師傅,隻怕也不過如此了。心念轉動,不覺拱手道:“老丈真人不露相,其實老丈縱然不肯承認,晚輩也可以猜得到幾分。”


    孫老頭搔搔頭皮,笑道:“這就奇了,不知尹小哥猜到了什麽?”


    尹翔道:“據晚輩猜想,老丈應該是仙榜中人。”


    孫老頭怔的一怔,接著搖搖頭,笑道:“老朽山野之人,從沒應過考,尹小哥當老朽有過功名,那更是笑話了。”沒待尹翔開口接著,說道:“快走吧,他們都迴進去了。”


    迴到茅舍,客堂上已經點起蠟燭,村人們三五分成群,站在茅舍前麵,興高采烈的各啟述說著交手經過。


    孫老頭滿臉堆笑,連連拱手道:“各位哥兒今晚真是大顯身手,以後管教賊人們再也不敢小覷咱們兩個村子了。”


    壯漢中有人問道:“孫老爹,方才好幾個領頭的賊人,已經衝著園來,不知他們怎會自動退出去的,你老可曾看到了?”


    孫老頭嘻嘻笑道:“不瞞諸位說,老朽一直躲在草堆裏,是看沒有看到,但聽卻聽到了一些。”


    大家聽說他躲在草堆裏,全都笑了起來。


    先前那人問道:“孫老爹聽他們說了些什麽?”


    孫老頭指著尹翔三人說道:“那幾個賊頭進來的時候,這三位小友就隱身在附近樹上,隻聽穿白衣賊頭吩咐兩個身黑衣的賊人進去瞧瞧諸葛先生是真死還是假死?老朽早已和小青子說好,隻要賊人想動諸葛先生棺木,隻管用彈弓招唿,咱們外麵會接應。若是他們隻進去看看,那就任由他們去看,反正棺木也看不壞……”


    淩杏仙心中暗道:“這老頭真是鬼話連篇。”


    孫老頭卻說得口沫橫飛,舉起衣袖揩揩嘴角,又道:“後來那兩個黑衣賊人迴身出來,說棺木已經釘上了,看樣子不像有假。”那白衣賊頭說道:“看來諸葛先生是真的死了,咱們就犯不上和兩個村子裏的人結冤。’就這樣退了出去。”


    隻見許棠華從裏走出。說道:“大家莫要高興,說實在今晚要是沒有能人暗中相助,咱們真還擋不住人家。”


    另一個人接口道:“許大叔說的不錯,方才確實有人在暗中幫咱們。”


    孫老頭得意的笑道:“那是小青子,他從屋後翻出去,躲在樹上,用石子打他們。”


    村人們不見小青子的蹤影,不覺咦道:“青哥兒呢?”


    許棠華道:“他走了。”


    孫老頭奇道:“他走了?什麽時候走的?”


    許棠華手上拿著一張字條,揚了揚道:“這小青子留的字條,他謝謝各位,為了他師傅的事,有勞大家相助,他說是奉有諸葛先生遺命,辦一件事去的,不久就可迴來。”


    孫老頭搔搔頭皮,道:“這孩子也真是的,說也不說一聲,就這樣走了。”


    淩杏仙心中暗道:“大概又是你使的花槍。”


    許棠華道:“也許他真的有事去了。”一麵迴頭朝大家說道:“現在賊人已去,今晚不會再有事故,時間不早,諸位也可以迴去了,這裏小青子一走,沒人看管,兄弟之意,隻要留上幾個人就夠了。在小青子沒有迴來之前,大家輪流照顧,好在咱們兩個村子,相距不遠,真要有事,臨時通知大家,也並不遲。”


    事就這樣決定,由村中留下四個人在茅舍看守,其餘的人,就荷著鋤頭鐵耙迴去了。


    許棠華朝尹翔、宇文不棄三人拱拱手道:“三位遠來非易,寒舍離此不遠,兄弟想請三位和孫老爹一同去寒舍盤桓,稍盡地主之誼,不知三位肯否賞兄弟一個薄麵?”


    孫老頭沒待三人開口,搶著說道:“我看許老弟不用客氣了,他們老遠趕來找諸葛先生,原是為了兩位老朋友,身患重病,來求醫的,如今諸葛先生已死,藥沒求到,自然急於趕迴去,方才是老朽怕人手不夠,硬留著他們的。”


    尹翔忙道:“孫老丈說的極是,許大俠盛情心領,在下兄弟身有急事,改日再登門造訪了。”


    許棠華道:“既然三位有事,兄弟不敢勉強,他日路過孤山,務望來寒舍一敘。”


    孫老頭朝許棠華拱拱手道:“老朽送他們一程,許老弟請迴。”


    許棠華送到籬外,才和四人作別,迴轉孤山。


    尹翔、宇文不棄、淩杏仙三人牽著馬匹,和老頭走了一段路,尹翔忍不住問道:“不知老丈還有什麽指教?”


    孫老頭聳聳肩笑道:“指教不敢,老朽倒確是有一件事,要奉托三位。”


    尹翔道:“老丈請說。”


    孫老頭道:“其實也沒什麽?隻是老朽住在這裏,不願人知,三位莫要跟人說起老朽就好。”


    淩杏仙咭咭的笑道:“老丈要我們不說,你總該先告訴我們,你究竟是誰?”


    孫老頭幹咳了兩聲,道:“這個……這個……咳,咳老朽……”


    淩杏仙俏皮的道:“老丈不肯說,那就算了,我們會去問人家的,不過要去問人家,那就要把今晚的事都告訴人家了。”眼珠一轉,接著笑道:“其實今晚的事兒,咱們都知道是你幹的,你躲在屋子裏,製住了黑衣堂兩名總管,抓住馬飛虹脖子,把他一腳踢出。後來白衣堂主親自進去,走到門口,又被你一下撞飛出來,試想你不是大大有名的人、那能把他們四個人看的像稻草人一般,毫不費力,就全打發了。”


    尹翔、宇文不棄兩人站在一旁,也沒阻攔,讓淩杏仙滔滔的說著。


    孫老頭口中隻是“咄”“咄”連響,彎著腰陪笑道:“老朽知道瞞不過三位,隻是老朽隱跡多年,不願人知,務望三位替老朽守個秘密,老朽感激不盡。”


    說完連連拱手作揖。


    淩杏仙道:“不說就不說嘛,但老丈總該告訴我們您是誰?”


    孫老頭為難的道:“不是老朽不肯說,實因老朽已有多年不用賤名……”


    話聲未落,突聽遠處響起一聲大笑道:“公孫老兒,你躲在這裏,還當人家不知道麽?哈哈,年秉文當時也許想不到是誰,但隻要稍加思索,扳扳指頭,也扳出來了。”


    尹翔、宇文不棄、淩杏仙三人,已聽出這聲大笑,說話的是誰?


    孫老頭可大吃一驚,不由的仰臉問道:“你……你是什麽人?”


    但聽那人大笑道:“公孫老兒,你少裝腔,會連我吃肉的聲音,都聽不出!”


    一道人影,橫空飛墜,落到孫老頭麵前。


    孫老頭瞪著兩顆豆眼,黑夜之中,突然射出熠熠光芒,驚異的道:“你是風三,你怎麽知道老朽住在這裏的?”


    那飛墮的人影,正是身穿油垢道袍的風三,隻見他打了個哈哈,笑道:“你躲在乳山岩,還當別人不知道麽?”


    孫老頭道:“狗肉道士,你找老朽,有什麽事?”


    風三道:“事情可多著呢,走,風道爺在路上捉了一條野狗,到你那所破房子裏去燒,咱們慢慢的談。”


    原來他肩頭果然扛著一隻黃白相間的大黃狗。


    孫老頭連連搖手道:“不成,不成,老朽不吃狗肉,你別把老朽的鍋灶,染上了狗臊味!”


    風三怒道:“胡說,這是香肉,天下最香的肉,我瞧,這條狗,又肥又大;最是滋補不過。”


    孫老頭定睛一瞧,連連跺腳道:“糟糕,這是咱們村裏聞二爺家養的阿花,你怎麽把它偷來了,要是給聞二爺知道,叫我老頭怎麽說好?”


    風三傻笑道:“管他是誰家養的,聞二爺舍不得吃,風三爺代他吃了,也是一樣,再養上一年,肉老了,味道就沒有現在的好。”


    孫老頭隻是搖頭,道:“這……這……叫老朽如何向聞二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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