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他隻叩了一下,木門便自呀然開啟,原來木門裏麵並沒上閂,故而一叩即開。


    這一排的攤子,都是因陋就簡的木屋。木屋而稱攤子,當然不會太大,前麵是攤位,後麵有小間是臥房。


    木門開啟,青衫公子目光一動,已可一目了然,本來前麵攤子上,擺滿了藥瓶,和一大疊狗皮膏,已然一件不見。


    “莫非他昨晚已經走了?”


    青衫公子心念一動,不覺舉步走入,探首朝後麵臥房看去,這間逼仄的臥房,除了一張板床,和一雙穿舊了的布鞋,已別無一物。


    “看來他真的離開徐州府了。”


    青衫公子心中暗暗說著,正待退出,忽然,他目光接觸到床下麵還有一件東西!那是一柄用牛皮為鞘的鋼刀。


    青衫公子不覺心中一動,暗道:“劉老哥隨身衣物都已帶走,這柄刀怎麽會沒帶去的呢?”


    一念及此,就舉步走入,俯身從床下取出刀來。


    這柄鋼刀,雖然隻以牛皮為鞘,但入手份量極沉,顯然不是普通單刀,這就一手握柄,抽了出來,但見刀麵隱泛魚鱗,果然是一柄百練精鋼的好刀,刀柄上,還鐫了一個小小的八卦。


    青衫公子不由得一怔,他知道劉二麻子是八卦門的人,這刀柄上鎊了一個小八卦,就可證明這柄刀乃是他出師的時候,師父傳給他的了,師門所傳之物,自然也是他隨身兵刃無疑!


    他臨行之時,連所有藥瓶,和成百張狗皮膏都帶走了,豈會反而把師門所賜的刀留下之理?再說一個江湖上人,旁的東西都可以不帶走,但隨身兵刃決不會不帶走的。


    這一想,青衫公子心頭頓時泛起了一絲疑念,忖道:“劉老哥昨晚是應雙環鏢局總鏢頭晏長江的邀宴去的,莫非他出了事?”


    他依然把鋼刀放迴床下,迴身退出,正待向劉二麻子的左右鄰居,打聽打聽,目光方自一動,就發現左首攤子上正在煎著梨膏的瘦小老頭,兩雙眼睛也朝自己投來。


    這就走上前去,拱拱手道:“老丈請了。”


    張老實一手攪拌著沸起一個接一個氣泡的梨膏,一麵點著頭,露出兩顆黃黃的門牙,笑道:“公子有什麽見教?”


    青衫公子道:“小生宇文不棄,是劉二麻子劉老哥的朋友,想和老丈打聽一下劉老哥……”


    “哦,哦,原來是宇文公子。”


    張老實連連點頭,說道:“小老兒叫張老實,和劉老二認識快三年了,宇文公子有什麽事,但請說就是了。”


    宇文不棄道:“小生想請教老丈一聲,劉老哥什麽時候走的,老丈知道嗎?”


    “請教不敢。”


    張老實聽說劉二麻子走了,他攪拌梨膏的木棒忽然停住,愕然道:“公子說劉老二走了?他幾時走的?”


    宇文不棄本來是跟他打聽劉二麻子來的,如今被他反問過來,這就可見張老實也一無所知了。


    宇文不棄道:“小生昨天聽劉老哥說過,他要離開徐州,隻不知他走得這麽快,所以跟老丈來問一聲的,老丈既然並不知道,那就算了。”


    “這就奇了。”


    張老實道:“他告訴公子,要離開徐州?小老兒怎會從沒聽他說起過呢?”


    宇文不棄心中暗道:“他離開徐州,是我帶來他師兄的口信,你怎麽會知道的呢?”


    一麵說道:“劉老哥昨晚是赴雙環鏢局之宴去的,大概沒有迴來了。”


    “雙環鏢局?晏總鏢頭會請黃河底的朋友?”


    張老實搖著頭,似有不信之狀,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麽,口中“啊”了一聲道:“小老兒記起來了,昨晚已經很晚了,好像有一輛馬車停在劉老二門口,小老兒好像聽人說過一句:‘劉爺好走’,好像有人把他從車上扶下來,後來又聽到一陣蹄聲,漸漸遠去,那一定是劉老二喝醉了,有人送他迴來的了。”


    說到這裏,又搖頭道:“這就不對,劉老二如果昨晚喝醉了酒,就不會連夜搬走,若說他早晨走的,小老兒每天天沒亮就起來了,怎會沒看到呢?”


    宇文不棄看到他說話神情,就知打聽不出什麽來了,這就拱拱手道:“打擾老丈了。”


    張老實嘻的笑道:“宇文公子真是好朋友,劉老二已經走了,你還來打聽他的下落,他如果交的朋友,都和宇文公子一樣,就不會吃大虧了,可惜天底下酒肉朋友多。”


    宇文不棄聽他說得嘮叨,朝他拱拱手,就轉身走去。


    這一轉身,他就發現昨天和劉二麻子動手的厲山二厲,又遠遠走了過來,宇文不棄隻作不見,自顧自朝前走去。


    隻聽二厲的一個冷冷喝道:“喂,你慢點走。”


    這麽聲喝,當然是對宇文不棄而發,但宇文不棄還是隻當不聞,不徐不疾的走著。


    本來嘛,這條大街上,人來人往,不知他是跟誰在說話。


    接著隻聽第二個人喝道:“你是聾子?老子叫你慢點走,你聽到了沒有?”


    人影一晃,一個灰衣人一下搶到宇文不棄前麵,攔住了去路。


    宇文不棄一下停住,望望灰衣人,吃驚的道:“你……這是做什麽?”


    “好小子,你還裝蒜!”


    灰衣人獰笑道:“咱們老大叫你站住,你沒聽到?”


    “老大?”


    宇文不棄茫然問道:“你們老大是誰?他和小生認識?”


    另一個灰衣人已經蹩了過來,似笑非笑的道:“就是我。”


    宇文不棄望望他訝異的道:“好像在那裏見過,隻是小生並不認識老哥?”


    灰衣老大道:“咱們昨天就在這裏見過。”


    “啊!”宇文不棄好像突然之間,才想起來,笑道:“是了,二位昨天和賣狗皮膏的劉二麻子劉老哥交過手。”


    “沒錯。”


    灰衣老二冷冷的問道:“你今天又來作什?”


    宇文不棄斯文一笑道:“老哥這話問得奇了,小生到這裏來作甚?小生也要請問二位,今天又來作甚?”


    灰衣老大嘿然道:“你是找劉二麻子來的了?”


    宇文不棄點頭道:“正是,劉老哥昨天和小生約好了的,莫非二位也是找劉老哥來的了?”


    灰衣老大問道:“你和劉二麻子是什麽關係?”


    宇文不棄道:“昨天才認識的朋友。”


    灰衣老大又道:“你叫什麽名字?”宇文不棄道:“小生宇文不棄,宇文子的宇文,有明明德的明,為山九仞的山,小生還沒請教二位……”


    灰衣老二不耐的道:“那有這麽嚕蘇?好,你跟咱們走吧!”


    宇文不棄道:“小生跟二位走?為什麽呢?”


    灰衣老二道:“你不是和劉二麻子約好了的麽?跟著咱們走就沒有錯。”


    宇文不棄輕“啊”一聲,欣然道:“二位知道劉老哥在那裏麽?”


    “廢話!”


    灰衣老二道:“不知道,咱們會約你同去?”


    宇文不棄喜道:“小生正在找他,二位知道劉老哥在那裏,這真是好極了,二位請。”


    灰衣老二道:“你隨我來吧!”


    說罷,就走在前麵領路。


    宇文不棄朝灰衣老大抬抬手道:“這位老哥請先。”


    灰衣老大冷冷的道:“你隻管走在前麵,不用客氣。”


    宇文不棄抱拳道:“小生那就有僭了。”


    他果然跟著灰衣老二就走。


    灰衣老二在前麵灑開大步,走得很快,宇文不棄是讀書公子,走起路來,一搖一晃的自然跟不上他,灰衣老大跟在宇文不棄身後,也大是不耐,催道:“你不會走得快些?”


    宇文不棄喘著氣道:“小生已經走得很快了,再要快,那隻好跑了。”


    灰衣老大道:“那你就跑好了。”


    “不!不!”


    宇文不棄連連搖頭道:“讀聖賢書,就得行必由徑,老夫子時常說,就是天下大雨,也寧可濕衣,不可亂步,步尚且不可亂,豈可跑乎?”


    灰衣老二走出了一大段,迴過身來,叫道:“你怎不快走?”


    宇文不棄腳下已經算是走得很快,但還是不離一搖一擺的模樣,一麵苦笑道:“老哥走得慢一點,小生才跟得上呀!”


    厲山二厲一時拿他沒辦法,隻好放慢步,好不容易走了二裏來路,地勢已經漸漸冷僻!


    宇文不棄看得有些不對,問道:“劉老哥到底在那裏呢?這裏已經沒有人家了,二位老哥……”


    灰衣老大走在他身後,冷厲的道:“小子,總而言之,你和劉二麻子結交,是交錯了朋友。”


    “不會吧!”


    宇文不棄沒有領會灰衣老大話中的意思,一麵搖著頭道:“據小生看,劉老哥倒不失為一個血性漢子。”


    灰衣老二本來走在前麵的人,忽然迴過頭來,陰森的道:“你不交劉二麻子這個朋友,今天就不會死了。”


    宇文不棄道:“老哥說笑了,小生交了劉老哥這個朋友,怎會死的呢?”


    灰衣老大陰惻惻道:“你死在眼前,還不知麽?”


    伸手一指,朝宇文不棄背後點來。


    宇文不棄直到此時,才聽出兩人口氣不對,口中驚“啊”一聲道:“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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