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妖滅魔近二十載,轉戰數十萬裏山河,要問他是否有愧,有,而且很多,愧對父母,愧對妻兒,可問他是否後悔,他不悔。


    年少或有衝動日,他期迴眸還舊行,顧淮安不愧於心,語氣低沉道,“愧父母,愧妻兒。”


    戒尺轟然降下,俯仰間給了顧淮安三尺,虛影三問,“你以詩詞成聖,本該造福於民,何以敝帚自珍,是否有愧?”


    顧淮安落地有聲,“少有風雲終有悔,他鄉日落舊黃昏,本座以詩詞成聖,乃得益於前世今生,無愧於人。”


    “再者,我已經將鎮國詩詞原本存放於顧府舊宅,他日新皇入府,定當施恩天下,無愧。”


    虛影退去,偌大的文宮寶殿,僅剩顧淮安一人。


    隨手拿起一本古籍,上麵刻錄著軒轅蚩尤大戰,黃帝借龍族之威,又得秘寶司南,這才一舉攻破九黎部落,而人祖腳下應龍之魂,便是龍族老祖之一。


    顧淮安又拿起一本,剛想打開,整個人被排斥在外,真靈迴歸本體,空洞的眼神再次有了焦距,迴頭朝著身後望了一眼,不疾不徐向著上方走去。


    白龍驚唿出聲,“還是我家主子厲害,一個時辰就破了第一關。”


    張老道麵無異色,絲毫不在意自家媳婦的白眼,站在一邊津津樂道,“看樣子,老道是要發財了。”


    柳如煙神念傳音,“就你這貪財好色的性格,難怪過不了第二關。”


    老道士撅著嘴,迴了一句,“道仙逍遙,德行無損,我之所以被它攆出來,不是我德行有問題,而是不符合他的要求,僅此而已。”


    姚錢插了一嘴,“什麽要求?”


    老道士三屍神跳,眉心處亮起一抹紅芒,彈指間,一株萬古青蓮搖曳世間,老道士瘋狂呐喊,“拿命來。”


    姚錢自知理虧,瘋狂逃命,一個勁向著人多的地方跑去,希望老道士還有一些理性。


    小屁孩湊熱鬧跑了過來,姚錢往哪跑,他就往哪追,始終跟在姚錢後麵,怎麽甩也甩不掉。


    姚錢疲於奔命,對於身後的尾巴也是忍到極致了,憤然罵道,“滾,再敢跟著,老子打不死你?”


    姚命咧著嘴笑道,“老大,一次也就算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可就過分了啊。”


    姚錢苦著一張臉,本來他也不想聽的,可兩人就在自己耳邊傳來傳去的,那點破布子遮掩,唿口氣就能捅破,自己就是想不聽也難呐。


    朝著身後的老道士喊道,“我錯了還不行嗎?給個機會唄?”


    老道士當他放屁,不依不饒追了上來,兩人一個疲於奔命,一個歇斯底裏,場中一時熱鬧起來。


    顧靈兒將幾個小姐妹聚到一起,暗搓搓道,“我開盤口,你們下注,就賭道仙跟姚帝誰贏。”


    顧芷柔輕聲道,“大姐,三叔正在闖關呢,這個時候搞事,要是被嬸嬸知道了,會不會不好?”


    顧靈兒大手一揮,頗有女“俠”風範,滿不在乎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麽,盡管下注。”


    紅顏突然問了句,“開盤總得有點彩頭吧。”


    幾人都是一臉苦澀,可看著即將分出輸贏的兩人,顧靈兒低聲道,“就賭一瓣造化雷蓮,意思意思。”


    顧雲崢突然開口,“帶我一個唄。”


    顧靈兒剛想逃跑,身體就被一道氣血定住,李初霽走了過來,朱唇輕啟,一道冷冰冰的聲音響在顧靈兒身邊,“不到十一境,不得離府。”


    顧靈兒哭喪著臉,整個人都蔫了,剛想反駁,可看著母親冰冷的眼神,提起來的勇氣徹底掉了下去,眼睛瞪著他爹,從鼻腔裏發出一道哼聲,扭著身子就迴去了。


    顧雲崢搖搖頭,等到顧靈兒走遠了,這才開口說道,“總算找了借口,又給她留了下來。”


    李初霽也是頭疼,無奈說道,“靈兒一心想要遊曆,而且已經到了朝思暮想的地步,留是留不住的,等去了天界,到時候,到時候就隨她去吧。”


    人間路上,再次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何為德?”


    顧淮安道,“德源於道,道施於德,無道無德,無德不道。”


    “道為天地之綱,德為道之所施。”


    龍虎山一行人若有所悟,紛紛盤腿靜聽,神念前所未有的集中。


    姚錢見老道士也是如此,連忙問道,“悟出什麽了?”


    老道士慚愧一聲,“淮安論德,以萬物之規律為起點,非人德,非一族之德。”


    姚錢麵如湖水,波瀾不驚,“說人話。”


    老道士被噎住了,輕聲道,“這家夥以道德經為切入點,說德是道的體現方式,而道是萬物規律,因此德就是萬物規律的外在表現。”


    姚錢擠著眉頭道,“他不是儒家的嗎?為何要用道家那一套?”


    張道陵稽首行了一禮,“姚帝,儒有道魂,至聖曾求教於太上,顧聖所言,道儒皆可通用。”


    人間路上,又是一道雄渾的聲音傳來,“汝之德何在?”


    文宮裏衝出一柄寶劍,寒芒綻放,錚鳴天地,顧淮安持劍脫口而出,“吾之德在劍,道不通,以劍丈量天地。”


    白龍戰戰兢兢走了過來,“道仙,我家主子這樣說,能過嗎?”


    學渣三人組都是膽戰心驚,感覺上麵那位也太不收斂了,殺意十足,人家問的可是德,你竟然拿劍,而且豪言壯語,不聽我的道理,我就拿劍砍你,這不是蠻幹嗎?


    老道士拍著大腿,悔之晚矣,他就不應該從欲念方麵切入,直接一錘子釘死它,見三人皺著眉頭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開口道,“無礙,這一關要過了。”


    話音剛落,顧淮安大步向前,轉眼間到了最後的盡頭,即將走出蜿蜒小路。


    歡唿聲此起彼伏,一浪接著一浪。


    浮屠咋舌道,“大哥,顧淮安天生道體,對道的理解遠超你我,咱們要想擺脫他,怕是千難萬難了。”


    玉羅刹見大哥痛苦的閉上眼睛,抬腳猛得跺了下來,浮屠一時不察,被踩得吱哇亂叫,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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