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修龍迴到忠德幫先是找到了阿婷,見她沒事,才放下心來。


    他之所以敢這樣大膽把阿婷托付給老唐,一是因為老唐這人心不壞;二是因為他親眼見識過自己的本事,應該很清楚得罪自己沒什麽好下場。


    他不禁對老唐的好感度又增加了一分,這證明這個人是靠得住的,行走江湖,最需要交的就是靠得住的朋友,多一個這樣的朋友就多一條路,也許他們平時看著不起眼,但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俞修龍牽著阿婷來到議會廳,這時很多人還在那裏沒走,議論紛紛。見他一來頓時都表現的有些害怕,畏畏縮縮不敢直視他。


    “阿婷別怕,哥哥在這,你坐好沒人敢欺負你。”俞修龍雙手舉起向下按了兩按,“大家不必害怕,今日我來本是處理一點個人的私事,但不想碰見了貴幫的公事。本來與我無關,但既然涉及到抗倭那我就不得不管。”


    說完,他斜眼看向坐在上首的忠德幫幫主。這是個年約五旬的老頭,須發花白,一碰見他的目光頓時渾身一顫,慌忙把頭低下。


    “你們幫真是糊塗透頂,還有你這個幫主,居然選了這麽一個狗漢奸做副幫主?!”俞修龍一句話便讓忠德幫幫主汗如雨下、無地自容。其實,這些年來幫派都是由封一羽和方淩程把持著,他隻是頂著個幫主的名頭,底子裏隻是個傀儡而已。


    “閣下是誰?”勇毅堂主楚華見此人一來先是大鬧議會廳打跑了副幫主方淩程,接著又當著眾人的麵訓斥幫主,實在很不講理,他心中不忿,便大著膽子問道。


    聽到有人問,俞修龍轉過身來,看了這個“瘦猴兒”幾眼,淡淡一笑,“你和方淩程同屬一丘之貉,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剛才大家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這個楚華和方淩程一唱一和,都想著勾結倭寇,與虎謀皮。他此時見到此人猥瑣的樣貌,心中更添厭惡之意。


    “你……”楚華麵上一紅,支吾幾聲,卻是敢怒而不敢言。剛才方淩程都被他一掌打跑,自己這點微末道行就更不夠他看的了。哼了一聲,氣鼓鼓坐下了。


    俞修龍懶得理他,轉頭衝大家夥說,“我要說兩件事,第一件是……誰是馬榮?”


    大家麵麵相覷,馬榮是誰?這家夥又是誰?他找這小子幹嘛?


    阿婷一聽到這個名字,頓時眼中一亮,唿吸急促起來,一雙眼睛四處張望。


    “說啊,他人呢?”俞修龍咳了一聲,示意大家安靜,“快叫馬榮出來。”


    這時大家如夢初醒,幫主立刻衝人喊道:“快快快,快去找他,把他叫來啊!”雖然他平日裏養尊處優,不知道這個馬榮是誰,但此時既然俞修龍發話找他,那自然是怠慢不得。


    幫主既然發話了,幾個人風風火火跑了出去,跑得比兔子還快。


    俞修龍在阿婷身邊坐下,見她情緒有些激動,怕又出什麽問題,便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阿婷,你耐心等一會兒,他們已經去叫人去了一會兒就迴來……別急,你馬上就可以和馬榮團聚了。”他心想,等把阿婷交給馬榮之後,自己沒了後顧之憂才好去搞大事——包括待會兒要跟忠德幫眾人說的第二件大事。不過說起來這丫頭與自己還挺有緣,又一起生活了這麽長時間,早已和自己的親人無異了。現在突然要分開,還真的有些難舍。


    過了一會兒,那幾個人陸續迴來了,“報……報幫主,沒找著馬榮。”


    “沒用的東西!”幫主訓斥了一句,轉眼去瞧俞修龍的臉色,生怕這家夥一不高興給自己來一下,自己這年老體衰的身子可承受不住,早被酒色掏虛了身子。


    俞修龍眉毛一擰,“為什麽找不到?”他有些氣惱,專程過來找馬榮卻沒找到,剛才方淩程和封一羽這兩個仇敵也跑了,今日好像很不順。


    “這……”


    “馬榮到底哪兒去了?”


    老唐也站出來說:“怎麽會找不到,我昨兒還看見這小子了!”他是從底層混出來的,所以一些幫派領袖不熟的人,他熟。


    這幾個人中有一個迴道:“我聽說他是被元貴趕走了。”


    俞修龍跟著問:“元貴是誰?叫他過來。”


    老唐出聲說:“是一個管雜務的,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趕走馬榮,真是奇怪。”


    那人衝門外喊了一聲,一個帶著黑色瓜皮帽的人走了進來,他就是元貴,負責幫裏的一些細小雜務,身份不高,若不是今天這種突發變故,肯定是無法進入議會廳的,更不必說見到這麽多幫派領袖們了。


    “幫主、各位堂主你們好……元貴給你們請安了……”在俞修龍打量的目光下,元貴有些畏畏縮縮的,說話聲音很小,說話時眼睛隻顧盯著腳麵,雙腿半彎半直,一雙手也不知往哪裏放。


    “元貴,你為什麽要趕走馬榮?”老唐問他。


    元貴衝老唐轉過身去,略微躬身說:“迴唐堂主,這小子不幹正事隻會喝酒賭錢,昨天我發現他居然偷著抽大煙,我一氣之下就叫他滾蛋了!”


    “什麽?”


    “抽大煙?這小子真不是東西!”


    “就是,大煙那麽貴他哪兒來的錢?”


    “那還用說,肯定是偷搶來的。”


    俞修龍聽得心中迷惑,問了一句,“什麽是大煙?”


    “閣下聽說過煙絲煙鬥麽?”


    “有耳聞,怎麽了?”


    “大煙就是取了放在一種大煙鬥裏的東西,點燃了可以吸。”


    “嗯,這個又怎麽了?”以前在成家的時候,俞修龍見過他們府上有人抽這個,當時是遠遠看著,剛想湊過去見識這是什麽滋味兒,就被小荷給叫走了。


    “看來您是真不知道啊,這玩意兒沾上了可了不得!人要是吸這玩意兒上了癮了,那就再也離不開了,一日不吸就跟丟了魂似的,吃喝無味,坐立不安!”


    聽他這麽說,不但俞修龍吃了一驚,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有的人張著嘴和人對視。


    “這東西這麽厲害?”俞修龍心中疑惑,難道這是什麽致命毒藥嗎?王廣和曾提起過這類毒藥,一旦中了毒就必須長期服食解藥。這個大煙聽著有點像。


    這時,阿婷出聲了,“是的,他是喜歡抽這個東西。”在她腦海裏,忽然浮現了當年馬榮吸食大煙的場景,身子躺倒在床上,小桌上擺著燈具,馬榮伸長脖子一口一口從大煙鬥裏吸著,吞雲吐霧,好不沉醉……


    既然阿婷也證實了,那麽俞修龍也就不再懷疑。


    元貴繼續道:“幫裏有規矩,這東西隻可用藥不可吸食,可馬榮這小子偏偏不成器,染上了大煙有了癮,整天病懨懨,骨瘦如柴,臉上那鼻涕眼淚糊得惡心死了。我一瞅見那副衰鬼樣子就來氣,所以就把他趕出去了!”


    俞修龍心想沒想到這個馬榮如此不爭氣,好東西不學,竟學什麽抽大煙,連他們自己幫裏人都看不起他,要是被自己撞見,肯定也會教訓他的。


    “阿婷,馬榮不在這裏,咱們怎麽辦?”俞修龍俯下身子,輕聲問她。


    阿婷抓著他的胳膊,“哥哥,你帶我走吧。”


    “你不找他了嗎?”


    “不,其實我來是想跟他一刀兩斷的。”這些年來,阿婷神智恢複後早就想明白了:當初馬榮因為吸大煙吸得一貧如洗,就喪心病狂地把自己賣給了別人。今天聽了元貴的話,她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以前沒機會對俞修龍說,現在正好對他講明自己的內心想法。


    俞修龍雖然有些詫異,但仍點點頭表示讚同,“這樣也好,以後我們相依為命就是了。”他聽了阿婷和元貴二人的描述,隻覺這馬榮實實在在就是個卑鄙小人,比方淩程有過之而無不及。


    想到此節,他斜了那幫主一眼,“怎麽忠德幫盡出這種敗類東西?”


    就這一句話,他霎時間想起當年那場大火來,那時自己身為“古家姑爺”被封一羽抓走關進了鄉間一所宅子……過了這麽多年,經曆了這麽多的事,可俞修龍一想起來仍然心如絞痛。毛毛和伍伯多好的人啊,就算自己是封一羽抓來的他們也在用心照顧自己。可是他們被那個什麽天殺的仁義堂主還有那個老宋殘忍殺害!他們為了對付封一羽連無辜的老人女孩都不放過,簡直不是人,殺了他們也沒能解恨。


    不過世事兜兜轉轉實難預料,沒想到方淩程陰差陽錯拜了封一羽那個瘋婆子為師,又憑借這身武功混上了副幫主,還聯合自己的師父掌控了忠德幫,恐怕這是封一羽都沒有想到的。


    “哥哥!”阿婷扯了他的袖子,“你怎麽了,發什麽呆啊!”


    俞修龍迴過神來,見眾人都在疑惑地看著自己,小聲議論著什麽。他驚覺失態,略微平複了一下心緒,揚聲對他們說道:“大家稍安勿躁,這件事姑且過去了,下麵我給大家說另外一件事,這件事關係重大,我必須同大家好好商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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