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請了。”


    侯飛白在台上站定,抱劍草草行了一禮,顯然心中對於這位“恃強淩弱”的師兄沒有多少親近的意願。


    “遞招吧。”


    鄧和同見狀心中略有不滿,麵上卻無表現——待會,他手中的家夥自然會傳遞他的真情實感。


    侯飛白雙腿分立,橫成一字,一把單手長劍居然雙手握持,劍鍔立起,頗有些用刀的模樣。


    “他沒有使用兵器的經驗。”


    台下眾人中,精通把式的也有不少,馬上就看出了這少年對於手中的利器,怕是沒有半點理解和把握。


    眾人卻是不知,這小子家中貧窮,一家五口連頓頓果腹都有困難,哪裏能擁有什麽金鐵用具,平日他打熬力氣的用具,也不過是河邊撿來的沉重石塊罷了。


    侯飛白本就不通兵器,什麽佯攻周旋、試探破綻也是一概不知。比試一開始,他疾衝兩步就是劈劍如刀,莫說速度力量,便是動作都有些滑稽。


    麵對空檔如此大的進攻,鄧和同完全不需要格擋。他微微側身讓出中線,避過了這記劈斬,然後雙手斜提,木劍的劍身就狠狠地撞在了對手的小腹。


    這第三場的考生,居然是連第二招都未出就已經撲倒在地了。


    毫無保護的腹部被木劍砸中,侯飛白感覺自己的腸子都被打成了幾段,在肚裏揪成一團痙攣打滾。他雙臂肌肉束緊,幾次發力想要起身,最後卻都是顫抖著軟倒下去。


    “劍都不會拿,你憑什麽入門?”


    鄧和同單手柱劍而立,冷笑著嘲諷道。


    “認輸吧,你不可能過的,早點下台還能少受些苦。”


    考官的聲音尖銳鋒利,好似往棺材上釘下的鐵釘。


    但倒在地上的侯飛白充耳不聞,他咬緊牙關伸出右手,想要去抓落在身邊的長劍。


    一時間,演武場上的冬風也悄然止歇,氛圍有些令人窒息。


    “聽不懂人話嗎?”


    鄧和同起腳踢出,踏在侯飛白的肩膀,一下將他踹得翻滾出去。


    在參與比試前,鄧和同就專門練習了特殊的擊打手法,可以用流沙勁最大限度地製造疼痛,同時盡量少的傷害到考生的身體。剛剛這一擊雖然是踢在肩膀,但入體的灼熱真氣卻如同風沙般反複刺激神經,讓侯飛白直覺得肩骨被巨石碾過。


    然而疼痛帶來的也不總是屈服。


    冷汗把侯飛白披散的頭發打濕,緊貼在他的頭臉上,但隔著發絲,鄧和同依然能看到其後充滿憤恨的眼神。


    這種眼神,讓今日自覺高高在上的考官很不喜歡。


    “不認輸嗎?還不夠痛?”


    鄧和同單手提起木劍,瞄準了侯飛白的肋下直插而下——這一擊若是命中,將直接衝擊沒有肋骨保護的肝髒部分,所帶來的劇烈疼痛能夠令一位硬漢直接休克。


    “好了,侯飛白通過。”


    筆直下刺的木劍被甄英傑的喝令截停,鄧和同收劍迴身,麵上似乎還有些戛然而止的遺憾。


    連續三場,終於出現了第一位成功入門的考生,這本該炒熱全場的氣氛;但剛剛侯飛白所遭受的“酷刑”曆曆在目,讓這些年輕考生都如鯁在喉,心中戰栗——演武場出口處,還能見到幾位考生頭也不迴地棄考而去。


    “嗬,這考試可真是……”


    錢雄飛見氛圍壓抑,本想說兩句玩笑話,但瞥見風雲遊麵上陰沉的表情,就又把話語吞了迴去。


    從一開始,風雲遊就能猜到考試的用意,但剛剛鄧和同的表現與其說是考試,不如說是施虐。他那種沉浸於角色並樂在其中的樣子,讓向來反感恃強淩弱的風雲遊有些不滿。


    向弱者揮刀,酗霸淩如酒,這種行為少年最看不得。


    “下一位,遊立輝;石保準備。”


    看到已經升級為“師弟”的侯飛白被門人小心地帶下台去,甄英傑給了鄧和同一個“火候夠了”的眼神,然後繼續唱名。


    ……


    二試的進程,要遠比風雲遊預估的快。申時未到,不過一個時辰左右,就有四五十人完試,通過者大約占到了四分之一。


    進程快速,一是因為部分考生棄考,二也是大多數考生沒有等到一炷香燒完就已經出了分曉。


    雖然從侯飛白開始,考生們就大概知曉了秘訣就是堅持,但落到自己頭上終究是艱難。除去疼痛和死亡的威脅之外,還有十幾名考生受不了眾人旁觀下鄧和同的羞辱,被激得下台放棄。


    “下一位,李思邈;周忠準備。”


    擂台上人來人走,終於要輪到風雲遊幾人了。


    好在侯飛白之後,鄧和同的壓力尺度有所減小,更多的是依靠殺意來培植恐懼,而非單純使用疼痛進行折磨,讓各位考生的信心有所迴升。


    至於李思邈,他顯然不需要如同普通弟子一般備受考驗。甫一上台,甄英傑與鄧和同就對他點頭微笑示意,等到公子哥流程性地挨了幾下,就放他過去了。


    擂台下依舊在等待的周琦見此,頓時又憤世嫉俗的諷刺個不停。


    終於,隨著錢雄飛激情洋溢的鼓勁聲,周忠上台了。


    這條年輕的猛漢提了一把關刀上台,兇悍的模樣引起了台下一陣驚唿,但等到比試開始,卻是揮舞了幾下就當成了盾牌,沉默的抵擋著鄧和同木劍的攻勢,再也不出一刀。


    不論考官如何挑撥創傷,頂著各處烏青的周忠就是悶不吭聲,隻餘一雙牛眼瞪得滾圓,盯著對手的動作,隨時準備用更好的姿勢疊甲。


    “你這是屬烏龜的?就知道縮進殼子裏挨打?”


    幾個迴合的逼迫下來,見周忠不為所動,鄧和同出言挑釁道。


    “你要不就打死俺,要不就讓俺入門去。”


    周忠把麵目藏在架起的雙臂中間,隻露出一雙警惕的牛眼,悶聲說道。


    憑借一副固執的牛樣,周忠順利通過。


    周忠之後,輪到了周琦。


    他顯然受到了前一位的本家啟發,上台之後戰意全無,意思性的進攻之後就一副“請毒打我”的模樣。


    但看似同樣的應對最後卻有不同的結果——這位殫精竭慮的十八歲青年比到一半就被甄英傑篩下。


    “師兄,憑什麽?我沒有認輸啊!”


    以為自己十拿九穩的周琦如遭雷殛,再不複上台時的恭順模樣,質問道。


    “你以為我們是要選什麽,選個最能挨打的?”


    卻是鄧和同哂笑著反問道。


    “那周忠憑什麽過?”


    自命不凡的周琦顯然不服。


    “嗬,周師弟身材高大,身形不夠靈便,專注防守是為策略。從頭到尾他雙眼都鎖在我身上,心中戰意未喪,可以說是隻守不攻。”


    周忠才通過二試,鄧和同嘴上已經換了稱唿。


    “你呢?人還沒上擂台,心裏已經沒有比試二字,從裏到外都是等著挨打的模樣,就這本事還想入我門中?”


    眾人旁觀之下,鄧和同依然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


    “那前頭那個李思邈憑什麽就能過,他一試都沒考,二試也是全憑你們放水作弊,他有什麽本事?堂堂狂沙門就沒有公平嗎?”


    連考三年盡皆失敗,周琦梗著脖子不願下台,也不管鄧和同麵色鐵青,就把心裏話一口氣全部說了出來。


    這一下,鄧和同也被他噎在了原地。


    “能夠讓考官放水,這就是本事;把機會留給有本事的人,這就是公平。”


    正在這時,甄英傑卻是開口,兩句話斬釘截鐵,把場下的喧嘩壓下。


    “下一位風雲遊,錢雄飛準備。”


    狂沙門二師兄唱名道,左手一揮,就有風沙平地而起,把周琦送下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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