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手機,撥通了視頻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她那副神采奕奕的樣子,我隨眼一看,都歡喜至極。


    “蘭櫟!”她若是長了尾巴,這會兒肯定已經搖起來,“你居然給我打視頻電話了!”


    “嗯。”我笑著應了聲,問:“在那邊過得還好嗎?”


    “我很好,每天都有乖乖地看你留下要我看的書。”她背書式地應付著我,“你每天都問我這些,今天難得開了視頻,你就不能和我說點別的嗎?”


    她像是在衝我撒嬌,隻是那躲閃的眼神,無不彰顯著她的緊張。


    “你想聽我說什麽?”我又笑了笑,“你想聽我說什麽,我都說給你聽。”


    “我想聽你……”安笙聲音小下去,把嘴唇咬得死死的,又驀然鬆開,“我就想聽你說說話,能看到你好好的,聽到你的聲音,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我笑著勾一勾唇,“這樣就夠了?”


    她點頭。


    可我覺得不夠。


    於是我將鏡頭折轉到正對自己的臉,然後說:“安笙,我想你了。什麽時候迴國,我去機場接你。”


    機場裏人來人往,穿梭各處,單憑站在原地傻看,基本是找不到人的。


    蘭櫟看著手機上安笙發來的[已經拿好行李,正在往外趕]的消息,輕輕笑了笑。


    他的小姑娘,終於要迴來了。


    沒有想象中尋人的艱辛,蘭櫟一抬頭,恰好就看到了人群中那抹嬌小的身影。


    她帶著一頂藍色的帽子,穿著連體的牛仔褲裙,休閑得不能再休閑,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之所以能一眼認出她,隻不過是憑借了她帽子上夾的那根又高又長的狗尾巴草。


    想起上飛機前她的尊尊念叨,蘭櫟臉上的笑意越擴越大。他快步走過去,手扶上了行李箱的拉杆。


    行李箱的主人微微一愣,在看到那隻手以後,她幾乎是在瞬間抬起了頭。


    “蘭櫟!”


    “是我。”


    話音剛落,懷抱就被小姑娘擠滿。在人來人往的機場上,不少人側目過來。


    “你找我找得好快,我剛從裏麵走出來!”


    安笙在他胸口蹭著,言語中盡是眷戀不舍,“快半年了,半年你才把事情全都處理完。我在國外真的好想好想你,想得我都瘦了!”


    “是嗎?”蘭櫟假意不信,他捏住她的小臉蛋,真的細細端詳起來,“好像真的瘦了點。”


    得到肯定,安笙眼裏的機靈勁更甚,她吸吸鼻子,眼睛骨碌一轉:“你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


    “帶了。”蘭櫟在她的目光下老老實實地交代,“奶油曲奇,我自己做的。”


    看著眼前小姑娘的笑容從臉上快要咧到耳根,可愛得幾近化掉。蘭櫟伸出一隻手去扶住她的背,在她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


    結果當然就是,安笙的臉紅得像一隻煮熟的小蝦米。


    她幾年沒有迴國,各種街道都已經陌生。坐在車上看著街邊草木,安笙頗有一種不真實的觸感。


    她吞下一塊曲奇餅幹,問蘭櫟,“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找唐巍定完戒指以後,去阿陽家吃飯。”蘭櫟將安排細細解釋給她聽,“唐巍是阿陽的小叔叔,他結婚時候的戒指就是去他那裏做的,不管是做工還是用料,都會比市麵上的定製要好很多。


    阿陽你應該知道,我跟你說過的。今天帶你去程家吃飯,也算是認識認識我這邊的親戚。”


    “我知道。”安笙點頭,“其實我更想去見你的小侄子。你看他白白胖胖的一團,眼睛又大又水靈,也不知道白蘇是怎麽把他生那麽好看的。”


    “蘇驥的話,像阿陽小時候會多一點,你見了他,就對比得出來了。”


    懷著對小蘇驥無比憧憬的心情,在唐巍那裏定完戒指以後,安笙拉著蘭櫟買了一堆幼兒玩具,拎著大包小包,敲響了程家的門。


    “門門,金金開!”程蘇驥聽到敲門聲,就掙紮著從沙發上爬下來。他穿著開襠褲,抱住要去開門的王奶奶的腿,搶先一步,摁下了門把。


    他迫不及待地推開門,一見來人,整張小臉都垮下來。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不是媽媽……”程蘇驥小嘴一癟,作勢要哭,卻被安笙拿一袋小餅幹唬住。


    安笙從大包裏拿出一袋子小餅幹,在程蘇驥麵前晃了兩晃,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喊阿姨就給你哦。”


    程蘇驥看著餅幹,咽咽口水,想要裝作平淡地視而不見。奈何餅幹太香太誘人,他剛迴過頭去,又轉迴來,嘴角掛著幾道口水印。


    “阿姨好,蘭伯伯好。”


    他眨著大眼睛,喊人的聲音都甜甜的,俘虜了一片老阿姨的心。


    “小蘇驥真乖!”安笙滿足地遞上了小餅幹,像個得到皇帝垂青的妃子一般,任勞任怨地把買的東西都扛了進去。


    蘭櫟看著她這副完全被正太迷倒的傻樣,勾唇笑笑。


    “王姨,阿陽還沒迴來?”


    “沒呢,陽陽和蘇蘇出門了,說去買點吃的迴來。”王奶奶給安笙倒了橙汁,遞過去,“太太和家主馬上也要到了,安小姐先喝點果汁。”


    家裏的長輩沒迴來,對安笙而言無疑更加輕鬆。她把程蘇驥騙到腿上,趁機戳了戳他的小臉蛋。


    “阿姨,阿姨。”程蘇驥奶聲奶氣地喊她。


    安笙心都要化了,“怎麽啦?”


    “金金拆不開這個,阿姨幫金金拆一下好不好?”


    程蘇驥說著,遞上了手裏的餅幹袋,餅幹袋上麵的繩子結成一團,是他剛剛搞定的傑作。


    安笙一手抱著娃,一隻手也解不開。求助的目光投向蘭櫟,後者很了然地接過,直接找了把剪刀剪開了。


    “金金一塊,阿姨一塊,蘭伯伯一塊,王老太太一塊。”小小一團接過餅幹以後,很有愛心地四處發放,輪到安笙那裏,程蘇驥很貼心地直接喂到她嘴邊,“阿姨吃。”


    安笙再次淪陷。


    或許剛才扯餅幹袋子用了太多力氣,程蘇驥小手一抖,居然將餅幹掉到了地上。他趕忙從安笙身上掙脫下來,撿起餅幹,吹了又吹,“不髒不髒,還可以吃。”


    說著就要往嘴裏塞。


    安笙怕他吃了鬧肚子,連忙握住他的小手腕,“不髒的話再喂給阿姨好了,阿姨想吃。”


    “不行!”小家夥臉上瞬間切換成程敬陽同款嚴肅臉,“爸爸說,男子漢大丈夫,做錯事情要自己承擔責任。餅幹是金金掉的,金金就要自己吃掉。”


    可愛到犯規。


    安笙差點就溺死在程蘇驥小朋友的可愛之中,她在他臉上吧唧一口,又把他抱到自己腿上,衝著蘭櫟撒嬌:“他好可愛哦,好想有一個他這麽可愛的小寶寶!”


    “不難。”蘭櫟難得擺出一本正經的神色,“等結婚以後,我們也努力生一個。”


    提到婚後,安笙很沒出息地鬧了個大紅臉,她衝著蘭櫟輕哼一聲,又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程蘇驥身上。


    程家兩對夫妻陸陸續續地迴了家,終於趕在飯點前到齊。


    安笙在白蘇迴來以後就徹底失去了程蘇驥的寵愛,看著空空如也的懷抱,她隻覺得一陣心酸。


    剛哄好的娃,就這麽奔向親媽了。


    “媽媽,這是安阿姨。”程蘇驥熱情地給白蘇介紹安笙,一雙小嫩手不停地撲棱著,“安阿姨給我買了玩具和小餅幹,我喜歡她。”


    白蘇問:“那金金有沒有和阿姨說謝謝呀?”


    程蘇驥撓了撓頭,像是想不起來自己有沒有道謝,於是又掙紮著從白蘇懷裏下來,鄭重其事地撲到安笙懷裏,“謝謝安阿姨!”


    脆生生又響亮的一句,勾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就連一邊和蘭櫟敘舊的程敬陽,也不免分神看過來。


    “金金,不許調皮。”


    “爸爸,金金沒有調皮!”程蘇驥又甩動小腿跑到了程敬陽麵前,伸手求抱抱,“金金剛才在跟阿姨道謝哦!”


    “嗯,金金真乖。”程敬陽一隻手扣住程蘇驥的背帶褲,將他整個人提到懷裏抱著,“這是你蘭伯伯,剛才喊人沒有?”


    “喊了!”程蘇驥自豪地拍著胸脯,“蘭伯伯進門的時候我就喊了!”


    蘭櫟笑著握住了程蘇驥的小手,對程敬陽說:“你把這孩子,教得可真好。”


    他這次帶安笙來程家,算是認親。


    母親早亡,父親又躺進了醫院。婚禮大事上,他不想應付安笙。


    和程敬陽商量以後,蘭櫟決定讓林苑和程延作為幹親父母主持他的婚禮,讓婚禮儀式更加圓滿。


    林苑和程延也樂意再多他這麽個優秀的幹兒子,第一次見安笙,也都送上了不小的禮物。


    程延問:“婚禮定在什麽時候?”


    “在國外的時候,我已經和嶽父嶽母見過麵。迴國之後,也拜會過兩次。二老的意思是,年底之前完婚,之後就在國內安定下來。”


    “年底之前,那不是滿打滿算隻剩兩個月了?”林苑擱下筷子,“隻準備兩個月不到的時間,會不會不夠完善?”


    “沒事的阿姨!”安笙連忙表明立場,“婚禮也就是形式,主要我是想和蘭櫟一起過日子的,別的虛禮我不在乎。況且我爸媽的意思也是不要大辦,畢竟以我和蘭櫟的身份,大辦婚禮會很累,倒不如請幾個關係親近的,婚禮儀式就當作是一場發布會好了。”


    “你這想法,倒和我挺像的。”白蘇給程蘇驥碗裏添了湯,也加入了會話,“我當時和程敬陽結婚,也隻是低調地辦了個小婚禮,婚禮完第二天收拾收拾東西去度蜜月,比大辦婚禮可舒服自在得多。”


    “我也是這麽想的!”安笙讚同萬分,驚喜點頭。目光又落到了一旁專心吃飯的程蘇驥身上,一點都不遮掩自己的羨慕之情,“你們婚後多久要的孩子啊,我看金金也不算小了,打不打算再要個二胎,給金金生個妹妹什麽的?”


    白蘇給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蘭櫟和程敬陽同時擱下了筷子。


    兩位長輩還算淡定,隻有程蘇驥,在聽到要妹妹的時候,放下勺子興奮地揮手,“金金想要妹妹!”


    “吃你的飯。”程敬陽賞了他一個爆栗,程蘇驥癟下小嘴,立馬老實了。


    安笙看著那麽可愛的程蘇驥小同學,催生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她見蘭櫟沒有反對的神色,連忙衝著程蘇驥擠擠眼睛,“阿姨覺得,金金長得那麽可愛,金金要是有妹妹的話,也一定很可愛哦!”


    “我知道!”程蘇驥頭點地一本正經,“金金像爸爸,帥。妹妹像媽媽,美!”


    小朋友說話言簡意賅,一下就get到了重點。


    安笙激動地豎起了大拇指。


    “我們還是看緣分吧。”白蘇揉揉程蘇驥的腦袋,說:“孩子這事都得看緣分,安笙,你也別急著催我們了,你和蘭教也抓緊時間安排上,說不定等明年這個時候,我們該喝你們的喜酒了。”


    程敬陽接著補刀:“嗯,櫟哥比我大六歲,今年30了,也差不多了。”


    白蘇:“對對對,蘭教和安笙要加把勁鴨!”


    夫妻倆一唱一和,成功地把話題轉移到了安笙和蘭櫟身上。蘭櫟早已是個不動聲色的老江湖,可安笙初出茅廬,哪裏扛得住這樣的陣仗?


    她小臉越憋越紅,越憋越紅,等憋到整張臉都是血紅色的時候,一隻手驀然覆在了她頭上。


    蘭櫟擱下筷子,依舊是那副處變不驚的神色,“孩子的事情我不著急。在我心裏,安笙還是個孩子,讓她長兩年再想這事。”


    “我不小了。”被順毛的安笙小聲開口,“我今年23了,比白蘇還要大一歲。小金金都那麽大了,我哪裏還算是小孩子?”


    蘭櫟偏過頭去看她,微微笑了笑。


    一頓晚飯,邊說邊吃。到最後盤子裏的菜沒剩多少,該談的事情還沒有談完。兩位長輩先行起身迴房,程蘇驥年紀小,點著腦袋聽了幾句就犯困,哼唧著讓白蘇抱他到了樓上的嬰兒房,安笙也躡手躡腳地跟了去。


    一時之間,客廳裏隻剩下了兄弟倆。


    蘭櫟率先晃起了紅酒杯,朝著程敬陽示意,“真是好久沒有這樣說說話了。”


    程敬陽笑:“櫟哥是個大忙人,要處理的事情太多,能理解。”


    “阿陽,你變了。”


    “又變帥了?”


    程敬陽邪笑著調侃,“白蘇也經常那麽誇我,我都習慣了。”


    “是成熟了。”蘭櫟鮮見地翻翻眼皮,用手比劃了程蘇驥的高度,“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比金金高了那麽點。再後來,長得比我都高,性格上不可一世,誰都降不住你。有了白蘇,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以後,你變了太多了。在我缺席的這段時間裏,你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


    “再怎麽變,也都是你認識的程敬陽。”


    “是啊,再怎麽變,你都是我看著長大的。”


    蘭櫟再一次舉起了酒杯,他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了半杯,“我曾經想過,如果當年開過的那輛車是我父親的,現在的我會是什麽樣子?”


    程敬陽靜靜地聽著。


    “會不會早就死了,亦或是撿迴一條命,卻落得終身殘疾?”


    “阿陽,我不敢想了,現在的日子太美好了,好得就像夢一樣。”


    婚後,蘭櫟和安笙住進了他重新置辦的別墅裏,過起了兩人的小日子。


    蘭櫟平時公務繁忙,往往早出晚歸,怕安笙在家寂寞,就從狗場裏挑了隻薩摩耶,養在家裏。


    薩摩耶通體雪白,安笙給她取名叫雪球。


    剛到家時,雪球隻有小小一隻,不過短短半年,原本能夠單手抱在懷裏的小崽崽,就已經長到安笙膝蓋那麽高了。


    “雪球,看這裏!”安笙手裏拿著球,朝著雪球揚了揚。雪球極通人性地叫了一嗓子,作出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安笙將球扔了出去,雪球又叫一聲,追著就跑了過去。球順著草地一路滑,很給麵子地掉進水塘裏,嚇散了一群魚。


    ……


    球是蘭櫟昨天剛從寵物店買迴來的,她才扔了三次就進了水塘,這運氣也太背了點。


    安笙看著在水塘邊急得直跳的雪球,默默拖來了專門撈死魚的撈網。


    平時撈死魚倒還好,畢竟死魚輕飄飄的一條浮在水上,水又不流動,隻需要看準一撈就行。


    可這球是實心的,直接沉到了水底,水裏又養了不少魚,她這番撈球,宛若大海撈針。


    礙不住雪球乞求的小眼神,安笙硬著頭皮,盡職地做一個用金箍棒翻攪東海龍宮的孫悟空。


    “在撈什麽?”


    背後驀地一聲問,嚇得安笙一個踉蹌,整個人往前傾去,她驚嚇之間扔了撈網,卻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攬了迴去。


    撈杆靠上了塘裏的假山,直直地立在那裏。


    “老公,你迴來了!”她像看到救世主一般抱緊了他,轉身,悲憤地指著水塘,“球掉進去了,我撈了半天都撈不上來。不是撈到魚,就是撈到塘底的水草,撈得兩條胳膊都酸了,連個球的影子都沒看到。”


    “你跟球較什麽勁?”蘭櫟將她揉在懷裏,輕輕笑了聲,“球沒了,明天我再帶你去買,你要是再撈下去,咱們明天就得去花鳥市場報道了。”


    安笙癟癟嘴,滿心的挫敗感。


    “沒事,我來。”蘭櫟衝她笑了笑,縱身一躍,直接跳到了假山上。


    安笙一句驚唿還沒來得及叫出口,蘭櫟就已經握住撈網,給她使了個眼色。


    她連忙接住了倒過來的撈杆。


    蘭櫟又跳過來,接下撈網,開始在水裏攪起來。


    他攪得極有章法,順著水流一路攪,待靠近池邊的時候,手上突然一個用力,再起網時,網裏赫然掛著個小球。


    當然,還有塘底的池藻。


    安笙的眼睛此刻已經變成了星星眼,她驚喜地將網中的球拾出來,在草地上滾了一圈,將大部分的泥藻滾去。


    “老公超級棒的!”


    她毫不吝嗇地遞上誇獎,蘭櫟將撈網立在一邊,走過來,右手撫上了她的臉頰。


    “這裏沾了點藻。”他手一攤,將指尖那抹綠噠噠的東西遞給她看,“再多一點,就可以裝扮成古印第安人了。”


    “現在不都流行敷海藻麵膜?”安笙嘴硬,“我這是在節約資源,家裏池塘裏這麽多水藻,不用也是浪費。”


    蘭櫟聽她狡辯完,難得地不發一言。他重新拾起撈網,像模像樣地在塘底鏟起來。


    “這是幹什麽?”


    蘭櫟答得一本正經:“撈池藻,給你當麵膜敷。”


    安笙:“……”


    老幹部開起玩笑來居然也這麽損!


    她錯了還不行嘛!


    安笙從花園迴到房子裏,一進屋,撲麵而來的麵包奶香味。她穿了拖鞋跑到餐桌前,剛拿起麵包,視線就被一輛精致的玩具車吸引過去。


    紅色的賽車款式,一看就是時下最火的車型。


    安笙把玩具車托起,放在手裏掂掂,竟還有些沉。


    蘭櫟走過來,拆了一個小麵包遞給她,“給金金買的,他生日快到了,前幾天心心念念想要這款玩具賽車,阿陽沒答應。”


    “為什麽不答應,金金不是挺乖的?”


    “阿陽教育孩子有他自己的一套,再有,男孩子小時候確實不能慣著。”


    “那要是……要是以後我們也有兒子,你會不會對他很嚴厲?”安笙一張臉羞得通紅,她雙手絞在身前,眼神都局促起來。


    “會。”肯定的迴答,“男人都應該有擔當,如果是我的兒子,我隻會更加嚴格要求。我不會要求他按照我的想法去成長,但他務必堂正為人,不可荒廢自己,碌碌無為。”


    眼前的男人說這段話的時候,眉眼皆是認真的。他說得不快不慢,足以讓每個字都敲到她心裏。


    結婚這半年多來,每每溫存,他總是有所顧忌。安全措施做得很到位,從來沒有一次是落下的。


    他不想讓自己有孩子。


    安笙擰眉,小聲提議,“老公,你都三十多歲了,我們要個孩子吧?”


    “你還小。”


    “蘇蘇和我一樣大,金金虛歲都快滿三歲了。”


    蘭櫟看她一眼,沒說話。


    他將剛才解開的麵包袋子重新拿金線纏起,束好,放在一邊,“晚飯吃什麽?”


    “麵……”安笙耷拉下眉眼,“西紅柿,雞蛋蓋麵。”


    蘭櫟手腳很快,兩碗西紅柿雞蛋蓋麵很快被端上餐桌。


    安笙接過他遞來的筷子,鼻子莫名一酸。


    半年來她從未懷疑過蘭櫟對此事的小心翼翼是因為不夠愛她,她知道他這樣做肯定會有自己的緣由,可心裏還是會難受。


    他不愛說,總把最痛的東西埋在心裏。她與他之間,似乎總隔著一層小山,他不過來,她也走不過去。


    她塞了一口麵到嘴裏,索然無味。


    她在等他先開口。


    “你一個人待在家裏會孤單,是我欠缺考慮了。我會盡量減少自己的工作,下周開始,每天多陪陪你。”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個。”安笙鮮有的反駁他,“你明明知道,我更想要個孩子,你和我的孩子……”她聲音漸漸小了下來,“金金這麽可愛,我每次去程家看他的時候都羨慕白蘇,他們一家三口多好啊,為什麽我們不能像他們一樣?”


    蘭櫟碗裏的麵一筷未動,他將筷子擱在麵碗上,輕輕歎氣,“你要是喜歡小孩子,我們抽空去趟福利院,領養一個吧。”


    安笙沒有想到蘭櫟會這麽說。


    她抿唇看向蘭櫟,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任何一絲開玩笑的跡象。


    可是沒有。


    他是認真的。


    “為什麽?”


    沉默許久,安笙終於發問。


    “安笙,我給你講講我母親吧。”蘭櫟轉移了話題,眼睛卻一直看著她。


    “我母親,生完我不久就走了。她身體一直不好,嫁給我父親以後,備受冷落,連帶著也不喜歡我。


    她死的時候,我才半個月大。在這半個月裏,我沒有喝過一口母乳,她也從來沒有抱過我。而這些,我都是從別人嘴裏聽來的。


    安笙,其實我很慶幸。至少在母愛這方麵,我沒有得到後失去。我是從來都沒有。


    小的時候,總期望從繼母那裏得到關愛,可大了些才知道,不管我做什麽,在她眼裏,都隻是絆腳石而已。”


    ……


    “安笙,我可以接受一輩子都沒有孩子,但我不能得到後再失去你。生孩子太危險,沒有人能保證百分百的安全,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安笙如釋重負地一笑,問:“你把一切,都替我考慮好了?”


    “是。”


    “如果我說,我不想讓你替我做這個決定,我想堅持本心,你會怎麽樣?”


    “……”蘭櫟閉上了眼睛。


    他擰著的眉頭,久久沒有舒展開來。


    兩個人就麵對麵坐在餐桌前,麵脹幹了碗裏所有的水,糊成一坨,漸漸涼了。


    “蘭櫟,你這是懦弱。”安笙強忍住眼眶裏的眼淚,她用手扣住桌子,一字一頓,“蘭櫟,你不能因為一個人而去臆斷其他所有人的想法,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的,大家都是會變的。


    或許在結婚以前,我覺得孩子可有可無,可結婚之後,我更憧憬有孩子的家庭。我更希望和你組建一個快快樂樂的三口之家,我們生活在一起,有什麽困難有什麽坎坷,都能一起度過去。


    蘭櫟,我是你的妻子,你能不能不要總把我當成小孩子來看?我們是夫妻,一輩子都是。”


    接著,又是良久的沉默。


    安笙眼裏的失望一點一點地浮上來,她深吸一口氣,踢開凳子,站了起來。


    “蘭櫟,我想我們都應該彼此靜一靜。”


    “不用靜。”蘭櫟也跟著站起來,“不用靜一靜,在生孩子這種應該讓男人主動的事情上,我確實不該讓我的妻子這樣煩惱。”


    他繞過桌子,走到安笙身前,在她的驚唿聲中,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蘭櫟,你……”


    “噓…不要說話,我抱你迴房睡覺。”


    “我不困!”


    蘭櫟在她額頭上親了親,“做完就困了。”


    ……


    做完就困了……


    安笙在這種時候才知道,用老幹部的臉,老幹部的正經,說最不正經的話,是什麽樣子。


    明明她該羞惱地錘他幾拳,可每每對上他含笑的眼睛,她就隻能慫慫地縮起來,任他擺布。


    風雨過後,安笙連抬眼皮的力氣都沒有。她艱難地動了動手指,突然覺得不要孩子挺好的。


    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渾身脫力地倒在床上,動都動不了。


    果然男人還是需要健身鍛煉的……人到中年都這麽……兇猛。


    安笙長歎一口氣,怨念自眼裏不斷擴散出去,終於讓蘭櫟有所察覺。


    他伸手攬住她,頭在她頸窩間輕輕蹭蹭,“又怪我了?”


    “不怪。”


    她的迴答簡明扼要,“我該!”


    “嗬……”蘭櫟被她逗笑,他笑眼看她,對上她憋屈的小眼神,笑容又大了些。


    越笑越覺得好笑,越笑越覺得渾身舒暢,到最後幹脆捂上眼睛,自我消化。


    “很好笑嗎?”


    安笙臉都被他笑紅了,隻能翻個白眼,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捂住他的嘴。


    “不許笑了!”


    “不笑,不笑。”


    哄孩子似的,蘭櫟挪開她放在唇上的手,也爬起來,“不好笑,但,你真的很可愛。”


    他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能讓自己臉紅耳熱,安笙雙手捂住小臉蛋,決定先發製人。


    於是,她衝著蘭櫟做了個鬼臉,然後,抬起酸疼的胳膊,在頭上比了個大大的心,“蘭先生也很可愛,請問是未婚嗎?”


    “不是未婚。”蘭櫟很配合地迴答,“一輩子都是已婚狀態,隻有老婆能撩。”


    靠,她死了。


    安笙滑躺迴床上,雙眼直直盯住天花板,心髒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他是這樣清楚而明確地告訴她,這輩子隻會喜歡她一個人。


    “蘭櫟,如果時光重來,我沒有主動追求你,你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喜歡我?”


    “在古中國,信奉神明,每對情人之間,月老隻會給一根紅線。我信神佛,所以安笙,我命裏注定是你,也隻能是你。


    我這個人內斂無趣,還從不主動,糟糕透頂,你會喜歡我,是神明對我最大的救贖。”


    他說話的時候,眼裏再一次有了光,安笙靜靜看著,慢慢地,慢慢地,鑽到他的懷抱裏。


    ……


    蘭櫟32歲的時候,蘭從安出生了。


    小小的一個孩子,紅通通的,五官還沒長開,用安笙的話來講,就是醜得一塌糊塗,就像是她撿來的。


    程蘇驥比蘭從安大了整整三歲半,三歲多的孩子,正在竄個,已經能夠踮起腳,看到嬰兒車裏的小弟弟。


    “弟弟叫什麽名字?”程蘇驥一手扒拉著嬰兒車,迴頭問蘭櫟,“是叫蘭笙驥嗎?”


    “蘭笙驥?”蘭櫟握著安笙的手,沒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名字就是爸爸的姓加上媽媽的名,最後再添了一個驥字。按照我名字的取法,弟弟就該叫蘭笙驥了。”


    “說你笨平時還不多讀點書,弟弟怎麽會和你取一樣的名字?”程敬陽嫌棄地拉開自己的兒子,提著背帶褲一把抱起,教道:“弟弟叫蘭從安,以後不許瞎叫,聽到沒有?”


    “知道了,我親愛的老父親。”程蘇驥學著白蘇的樣子翻了個白眼,轉頭就往白蘇懷裏倒,“媽咪抱,爸爸又欺負寶寶,壞壞。”


    “不理他,咱們讓他一個人尷尬!”


    “我的天啊,為什麽蘭教這麽好的人,會碰上這樣的事情?”錢嘟嘟整個人都不好了,“所以說,一個人最後活成什麽樣子,最後還是要看自己。有些人童年不幸就報複社會,而蘭教卻總是想阻止別人重蹈覆轍,真的是很心酸了。”


    “是的。”公孫昝點頭,“以前總覺得那句‘有些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些人用一生治愈童年’這句話很片麵淺顯,現在看來,蘭教比我們理解得深刻多了。”


    “如果我能早十幾年出生就好了。”陳豪說,“至少,如果能夠早十幾年遇到那時候和我現在還小的蘭教,我說不定可以盡我所能,讓他不要活得那麽辛苦哎。”


    “小屁孩想得還挺多啊。”去而複返在旁偷聽的祁易誠緩緩發言,“能在少年時期遇到你們蘭教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幸運。”


    身為有錢人家的公子哥,祁易誠雖然從小就天賦異稟,知道自己以後要接當大任,可是小孩子玩心總是有的,有時候自己學煩了,也會找點樂子消遣。有祁易謹在旁襯托,他所做的那些事情雖然不值一提,但拿到這些涉世未的小少年麵前講,還是能夠提上兩句。


    “我小時候也混過,雖然對很多你們現在熱衷的事情不感興趣,可那時候畢竟年輕氣盛,總喜歡接下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有一次惹上黑。。社會,差點出了事,對方約了群架,要不是你們蘭教仗義出手相助,我現在說不定得缺胳膊少腿。”


    祁易誠說是笑著說的,可這些小少年身後還是蒙上了一層薄汗。


    “缺胳膊少腿?這麽嚴重?”錢嘟嘟湊過來,將祁易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我聽說祁神你很能打的,他們到底來了多少個人啊?”


    “八個五大三粗的成年人。”祁易誠抬眼看他,“我當時十二歲,大概有一米七,大腿還沒有人家胳膊粗,就我和你們蘭教,加上那時候還是個嫩蘿卜頭的程敬陽還有我弟弟,四個打八個,個個身上掛彩,打得很爽。”


    一旁的荀傾城掰了掰手指,打架那會兒,蘭櫟應該有14歲,祁易謹10歲出頭,程敬陽更是連10歲都沒到,四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打八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居然可以不落下風,由此大概能推算出這些小孩驚人的戰鬥力了。


    雖然這些小孩放到現在來說,都是一個個熊孩子。


    “我們四個常在一起玩,私底下練靶子從來不偷懶耍滑,配合非常好。櫟哥人高馬大,就衝人家頭上招唿,我那會兒就踢他們肚子,程敬陽和祁易謹個頭不夠,就專攻他們下盤,要不是輸在年紀和個頭,別說八個,來十六個,我們也是可以打一打的。”


    這完全不是吹牛,祁易謹和蘭櫟打架她是沒見過,可她見過祁易誠和程敬陽的拳腳功夫,那一個個狠的,光氣勢上就可以遣退千軍萬馬。


    這樣驚心動魄的經曆,現在的小孩子是很難體會到的。果不其然,荀傾城一抬頭,就看見五個星星眼的孩子,正用一種看英雄的眼神,崇拜地看著她男人。


    “靠,祁神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祁神,也請收我為徒!”


    “祁神,跟您學武需要多少費用,我這就把我媽黑卡偷來!”


    “祁神,你看我根骨極佳,是不是可以一學?”


    “祁神,我我我我……”


    徐天剛剛張口,看到祁易誠微妙的表情,直接嚇得結巴起來。


    “男孩子學武術是為了傍身和保護自己喜歡的人,如果你學武的目的戾氣太重,對你們來說反而是一種傷害。更何況,從你們這個年紀學起來,已經晚了。個個都是偷懶鍛煉的一把好手,練武的基礎能整斷你們的骨頭。”


    “我們就是開個玩笑,嘿嘿嘿嘿。”錢嘟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祁神,你看你今天都來這裏坐了這麽久,你是不是要留下來和傾城姐姐一起訓練我們呀?”


    “對啊對啊!”陳豪點頭表示讚同,“如果祁神能來帶我們隊,那我們隊的成績肯定可以扶搖直上,突飛猛進,遲早都能把三隊四隊給擠下去!”


    “一個個啊,就知道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夢。”公孫昝瞥了一眼即將對著祁易誠淌口水的錢嘟嘟,嗔罵了一聲沒出息,道:“祁神今天之所以坐到我們戰隊來,是因為傾城姐姐和甜甜都在,憑我們戰隊現在的實力,打四隊說不定可以,要是想把三隊拉到我們後麵,不是光嘴上說說,就能成功的。更何況,傾城姐姐也不過是我們隊裏的特邀教練罷了,她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怎麽可能專門盯緊我們五隊這樣一個,可能一輩子都上不了首發的小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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