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時分,福瑞客棧天字房內,顏查散聽取完畢這一整日白玉堂的工作匯報後,依照慣例開始進行工作總結及下一步工作安排。


    “如此說來,白兄打算明日就去孟府向孟家父女挑明結親之意?”顏查散問道。


    “沒錯。”白玉堂正色道。


    “好。”顏查散點頭,想了想又道,“顏某推測,待白兄提親之後,那孟氏父女定會有所動作,白兄要小心應對。”


    眾人皆是一臉沉色點了點頭。


    “這幾日還要勞煩白兄和艾小兄弟與那孟氏父女多加周旋。”顏查散望著白玉堂和艾虎道。


    “大人放心!”白玉堂輕輕一笑。


    “艾虎定盡全力!”艾虎滿麵肅然。


    顏查散點點頭,有道,“顏某已令本地縣尉隨時候命,遵顏某手書指令行動。”又轉頭望向展昭和金虔,“這幾日怕是要辛苦展護衛和金校尉,待孟氏父女向雲公子借錢之計成功之後,你二人需日夜緊密監視孟府上下,以防此二人舊計重施金蟬脫殼。待孟氏父女一有逃離趨勢,立即迴報,屆時,我等便可與縣內捕快雙管齊下,一舉將其擒獲!”


    “屬下遵命!”展昭抱拳應下。


    安排妥當之後,屋內出現了片刻寧靜。此時,眾人突然發覺有些不對勁兒。


    好似,有些太安靜了……


    貌似,有個人自始至終沒吭一聲……


    眾人目光同時移向平日裏話最多、聲最大,可自從今日和展昭一同歸來後就傻傻呆呆好似丟了魂魄一般的從六品校尉。


    但見金虔一人孤單站在角落陰影裏,雙眼放空,滿麵恍惚,細瘦身形在微涼秋夜中似有些瑟瑟發抖,看起來很是令人心酸。


    顏查散一臉疑惑,望向展昭,白玉堂眉頭一皺,也望向展昭,雨墨麵色沉沉同望向展昭,艾虎撓了撓頭,也順著眾人目光望向展昭。


    展昭隻覺頭皮發麻,上前一步,輕聲喚道:“金校尉?”


    不料這一聲輕喚,聽在金虔耳中卻好似驚雷一般,將金虔“劈裏啪啦”一下炸起三尺多高,迴眼一看見距離自己兩步之遙的展昭,麵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腳下好似裝了風火輪一般噌噌噌倒退數步,直直退到了門口,繃著兩隻圓溜溜、冒紅絲的細眼一臉驚恐瞪著某帶刀護衛。


    那表情、那神色、那動作、那反應,怎麽看怎麽都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一片死寂。


    顏查散一臉驚詫,艾虎瞪圓雙眼,雨墨微皺眉頭,白玉堂挑了挑眉,斜斜望了一眼臉色陰沉的展昭,嗤笑一聲:


    “我說貓兒,你這是把小金子怎麽了?你看把小金子嚇得——”


    展昭一張俊臉仿若醞釀了十級風暴,陰沉沉的滲人。


    “屬下、屬下先迴去歇息了……”風暴中心的某從六品校尉撂下一句不負責任的結尾語,一溜煙跑了。


    留屋內餘下眾人大眼瞪小眼。


    “顏大人,屬下先行告退。”展昭直著硬邦邦的腰身推門而出。


    “這倒是有意思。”白玉堂搖著扇子起身道,“看小金子那模樣,莫不是臭貓做了什麽,把小金子嚇到了?”


    “俺覺得金兄乃是膽大之人,什麽能嚇到金兄?”艾虎顯然對金虔有種盲目的崇拜。


    “這個……”白玉堂眯起桃花眼,卻是不在言語。


    顏查散瞪著展、金二人離去方向半晌,抬手揉了揉眉頭,低喃道:“展兄、金兄……莫不是……唉……”


    唯有雨墨,一臉鎮定望了屋內眾人五花八門的表情一眼,繼續一臉鎮定的當背景板。


    *


    其後的幾日,事情進展的出奇順利。


    巧林穀賞景歸來的翌日清晨,白玉堂便攜艾虎至孟府向孟家老爺孟華書提親,雙方在孟府大廳進行了會晤,就孟秋蘭小姐的親事進行了親切的洽談並達成共識,商定在雲公子歸家向家中雙親提交正式申請後,便擇日正式下聘。雙方對雲孟兩家能結百年之好的完美結果表示了充分的肯定,並對兩家的美好未來進行了暢想和計劃。此次會晤在和諧友好的氛圍中圓滿落幕。


    三日後,孟家父女在家中後花園設宴邀請雲公子,席中哽咽飲淚說明孟家綢緞生意遇到瓶頸,特請雲公子讚助一萬兩銀子以做周轉。


    雲公子在略一思索後,以“孟雲兩家是一家”的宗旨十分痛快的答應了孟家的請求,期間數次展現令人歎為觀止的的情聖演技,但在最後,仍不忘提醒孟老爺寫下借條同時表明歸還日期及利息。


    這種謹慎的表現反而獲得了孟家父女的信任,五日後,雲公子得到了歸還的銀票及利息,同時,孟家父女又提出擴大營業規模,特邀雲公子投錢入股的計劃。


    期間,孟秋蘭多次以露骨的美人計進行誘惑,孟老爺也巧舌如簧地向雲公子描繪了未來的美好藍圖,最終,成功邀請雲公子投資一萬五千兩白銀。為明確投資關係,孟老爺甚至親手寫下合夥分成書,由雙方簽字畫押後,分別由孟雲兩家各持一份以示誠意。


    此份合夥分成書經顏查散認真閱讀鑒定後確認十分合理合法,令眾人頗感詫異。


    而在孟家向雲公子首次借錢的當日,眾人便依照顏查散的指示,由白玉堂憑借雲公子身份白日值守,雨墨和艾虎負責上半夜、展昭和金虔負責下半夜的排班表,對孟家實行十二個時辰三班輪值製的緊密監視。


    隻是,卻遇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困難。


    不知為何,某從六品校尉一改隨時隨地都向頂頭上司獻殷勤拍馬屁的言行,隻要和某四品護衛對視,就好似受驚的草食動物一般縮頭藏尾,大大影響了二人的合作效果以及某四品護衛的心情。才監視了兩日,孟府內半數以上的仆人丫鬟以及客棧內負責調度的顏大人便出現風寒之症。


    顏查散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隻能對值班人員進行調整。


    將艾虎和金虔調換,由雨墨與金虔值守上半夜,展昭和艾虎值守下半夜,這才勉強解決了問題。


    *


    暗柳啼鴉,風燈淩亂,靜鎖一腔愁腸;


    殘英半園,露灑空階,闌望西窗燭語。


    夜半時分,福瑞客棧內一片靜寂,偶有幾縷微弱燭光透窗而出,映照梧桐蕭瑟,秋葉零落。


    顏查散合上書案上的卷宗,合眼揉了揉發酸的眼眶,起身走到屋外,深吸一口氣,隻覺微涼空氣絲絲滲入胸肺,幾日來一直煩躁的心緒頓時平靜了幾分。


    腳下落葉沙沙作響,更顯得夜靜無聲。


    突然,一聲似有似無的歎息從樹後傳出。


    顏查散停住腳步,抬眼觀望。


    殘月蒼白,冷輝如霜,一襲藍衣倚樹佇立,筆直身形單薄孤寂,夜風忽起,烏黑發絲淩亂飄動,一舞蕭瑟。


    “展護衛?”顏查散的語氣有些不確定。


    那藍影似是從夢中驚醒,猛然一顫,迴身向顏查散一抱拳:“顏大人。”


    語氣平穩如常,仿若剛剛那一幕不過是顏查散眼花。


    顏查散望著這位一如既往秉公職守的藍衣護衛,輕唿一口氣,道:“展護衛半個時辰後還要去孟府監守,此時理應在屋內歇息,為何在此——”顏查散望了望周圍,“賞殘月悲秋風?”


    展昭神情一滯:“顏大人說笑了,展某職責所在,如今欺詐大案未破,屬下並無賞月的心思。”


    “案子自然要破,但還是身體要緊啊……”顏查散又歎了一口氣,“顏某見展兄這幾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可是有心事?”


    展昭垂首,抱拳:“累大人憂心,展昭惶恐。”


    言語間甚是恭敬,但似乎並無與顏查散談心的打算。


    顏查散扶額,第一次覺得展昭這個死板耿直的性子著實有些令人頭痛,想了想,隻得自己展開話題。


    “這幾日,金校尉似乎……”顏查散望了展昭一眼,觀察展昭神色,“受了驚嚇……”


    展昭神色未動,黑寂眸子中卻劃過一絲苦澀。


    顏查散了然,揉了揉額角,緩聲道:“展兄,顏某自幼家貧,又要照顧幼弟,常常數月不知肉味……”


    展昭抬頭,望著顏查散一臉疑惑,顯然不明白顏大人為何突然轉換話題,還轉換的如此——突兀?


    顏查散似是毫無所覺,依然自顧自繼續說道:“顏某一介書生,自是沒有上山打獵的本事,但小逸又常常鬧著要吃肉,無奈之下,顏某隻能想了一個誘捕野兔的法子。”


    說到這,顏查散突然露出一絲笑意:“展兄可知是什麽法子?”


    展昭皺眉,頓了頓,才道:“請大人明示。”


    顏查散笑意更濃:“顏某在將家中餘下的菜葉蘿卜作為誘餌放置田間,以供野兔分食,每過一日,便將誘餌向顏某家中多移一丈,十日後,數隻野兔便不知不覺隨著誘餌入了院籠,成了顏某囊中之物。”


    展昭猝然抬頭,黑爍眸子中劃過一絲精光。


    “野兔生來膽小,若貿然捉之,必令其受驚逃走,若想再擒,便是難上加難。不若以豐厚誘餌消其戒心,慢慢將其誘至籠中,再耐心護養,待其無法離開之時,野兔便成為溫順家兔。”顏查散淡笑總結道。


    風過葉隙,簌簌輕響。


    冷冷秋月下,展昭定定望著顏查散,寒澈黑眸忽明忽暗。


    顏查散突覺背後冷風習習,不禁打了個寒戰,忙輕咳一聲,補了一句:“榆林村醫仙毒聖令顏某攜書信至開封府之時,曾將金校尉的身份明確告知顏某。”


    話語間在特別咬重了“身份”二字之時,還向展昭眨了眨眼。


    展昭神色豁然開朗,慌忙垂首避開顏查散洞悉一切的目光,兩抹嫣紅浮上耳廓。


    “展某……多謝顏兄提點。”


    顏查散暗鬆一口氣,了然一笑,轉身迴房。


    身後又傳來展昭問話:“顏兄,那些被擒住的野兔,後來如何?”


    “自然是——”顏查散迴首,儒雅一笑,“吃幹抹淨。”


    一雙貓耳朵頓時紅的透明。


    *


    實際上,就如展昭和顏查散所料,金虔確實受了驚嚇。但是,受驚的原因,卻是和展、顏二人的猜測有些出入。


    那日,在粉紅色曖昧的氛圍下,展昭的表現自然是有些情不自禁,但某個反射弧比地球赤道還長的遲鈍現代人並未發現展昭的異常。


    金虔那時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腦中突然冒出的詭異想法之上。


    那個想法就是——


    自己居然想親展昭!!!


    額滴個耶穌天神!


    這是一個多麽驚天地泣鬼神的恐怖想法啊!!


    更驚悚的是,自那之後,金虔每看到展昭用一雙清澈眸子望向自己時,那個不恰當的想法就如草原上的火星一般——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金虔震了,金虔驚了,金虔憂鬱了。


    無奈的是,這種崩潰的心境卻是無人可以訴說,這對於話匣子金某人來說,這實在是太苦逼了!


    看看自己身邊這幾位可以選擇的傾訴對象——


    展昭——開玩笑,這等猥瑣不純潔的思想怎麽可以去汙染純潔的貓兒!


    白玉堂——開大玩笑,這位可是展小貓的官配,若是讓他知道自己突然冒出這麽一個猥瑣不純潔的思想,定是會被其砍成八瓣挫骨揚灰!


    顏查散——不是金虔不信任顏書生同誌的智商,而是,金虔總覺得顏同誌和公孫竹子有種異曲同工的感覺,不宜接近——


    艾虎——好吧,其實咱們不是很熟……


    於是,傾聽金虔倒苦水的這項光榮而艱巨的重任理所應當落在了“不會多嘴不會八卦絕對嘴嚴”的雨墨同誌身上。


    於是,在夜深人靜之時,在杳無人煙的孟府大廳屋頂,在醞釀了三日零五個時辰後,金虔決定不能再憋下去了,否則自己一定會便秘心絞痛肝硬化……


    “咳、那個雨墨啊,咱問你個事兒。”趴在屋頂上的金虔瞅著趴在旁側的雨墨,躊躇問道。


    雨墨轉頭,黑漆漆的眸子一動不動望著金虔。


    “就是、那個……”金虔撓頭,“如果有一個美人,就是那種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美人天天在你麵前溜達,而且對你還、還挺好的,你會不會、會不會對他產生什麽不正常的想法?”


    “不正當、想法?”雨墨歪頭。


    “就、就是那、那個……”金虔抹汗,“不太好,少兒不宜的那種……”


    雨墨想了想,漆黑眸子一閃:“壓倒?”


    金虔身形一晃,差點從房頂上栽下去。


    “沒那麽勁爆啊!”金虔咬牙,“就是想——”細眼四周環顧了一圈,壓低聲音,“啾一下。”


    “哦。”雨墨點頭,把腦袋湊近了金虔。


    “幹嘛?”金虔納悶。


    “啾一下。”雨墨平聲道。


    金虔身形一晃:“喂——!!”


    雨墨一雙水漉漉的大眼睛望著金虔,有些莫名的委屈:“姐姐說過,雨墨是美人,金虔想親美人,親雨墨。”


    “……”金虔突然有種想撞豆腐的衝動。


    “不是親你……”金虔抽著額角的青筋低聲道。


    “哦。”雨墨表情看起來有些落寞,可憐兮兮瞅了金虔一眼,“那親誰?”


    “呃!”金虔身形一僵,“咱想、想……不是,咱隻是想做個調查,調查懂嗎?比如說你每天都見到一個賞心悅目的美人,會不會突然有一天想要——”


    說到這,金虔突然停住了。


    雨墨有些莫名望著金虔。


    但見金虔細眼直勾勾望著虛空,半晌,眼皮慢慢眨了兩下,又半晌,臉色漸漸泛出光華,再半晌,細眼彎起,嘴角勾起,最後,一敲手邊的瓦片,豁然開朗道:


    “咱曉得啦!這就和咱在現代花癡那些偶像是一樣的啊,”金虔細眼放光,開始興致勃勃的低聲自言自語,“想當初,咱對那一堆一堆的三次元二次元美人個個都垂涎三尺,何止是想親一下啊,甚至還想——嘿嘿嘿……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雨墨望著金虔的一雙水眸慢慢睜大。


    “所以,咱對貓兒定是像對偶像的那種純潔的崇拜之情!”


    雨墨雙眼慢慢眯起。


    “所以,很正常、很正常!”金虔自顧自說得開心,還不住的點頭。


    “心動,方能情動。”雨墨突然小聲冒出一句。


    金虔正為自己找到了合理解釋而興奮不已,顯然沒聽到雨墨那句幾乎微不可聞“精髓”評論。


    雨墨扭頭,又硬邦邦扔出一句,“蠢!”


    “啊呀,咱還忐忑了這麽多天,真是杞人憂天啊!”說到這,金虔摸著下巴想了想,“出現這種情況,想必因為是咱一天到晚隻對著一個美人才產生了這種錯覺,嗯——所以說,咱應當多看看別的美人、拓寬一下眼界方為正道!”說著,金虔又望向雨墨,“雨墨啊,你覺得咱是不是應該多去花街柳巷長長見識……”


    “花街柳巷?!”


    寒冰嗓音十分適時響起。


    金虔順勢一抖,慢慢迴頭。


    但見展昭無聲落在身後屋簷之上,居高臨下望著自己,藍衣如鬆,衣袂翻騰,背後一彎弦月如鉤,如水月色照在展昭肅穆俊顏之上,更顯劍眉飛鬢,目若寒星。


    “展、展大人……”金虔縮了縮脖子。


    展昭神色一動,正欲騰起的寒氣猝然而止。


    “金校尉、雨墨,守備辛苦了。”再一眨眼,展昭已經變成那個沉穩幹練的四品帶刀護衛。


    “不辛苦、不辛苦!”金虔朝展昭綻出一個十分親熱的笑臉,朝展昭招手小聲道,“展大人您趴這邊,站著風大,小心別著涼了。”


    展昭被多日不見的燦爛笑臉閃得一陣恍惚,愣愣蹲在金虔身側,不禁有些疑惑:“金虔,你——”


    “啊?”金虔一雙細眼閃爍著純潔的光芒。


    展昭黑眸輕動,神色漸緩,淡淡一笑:“罷了。”


    那笑顏就似皚皚冬雪中的一枝綻紅臘梅,宛若冰寒天地間唯一一抹亮色,金虔看在眼裏,歎在心裏:


    展大人這樣笑起來,當真是要命啊!


    麵對這般國色天香的美人,咱若是啥想法都沒有那才是不正常吧!


    所以,咱很正常、絕對正常!


    雨墨默默看了一眼金虔,又看了一眼展昭,做出一個貌似翻白眼的動作,嘀咕道:“兩個,死蠢。”


    不過這一聲卻被趕來艾虎的聲音給蓋住了。


    “俺可算趕上了——”艾虎飛身登上房頂,氣喘籲籲抹著滿頭的大汗趴在幾人身側道,“南俠的輕功果然如江湖傳聞一般登峰造極,俺、俺跑的都快岔氣了……”


    “艾兄。”金虔笑吟吟向艾虎一抱拳。


    “金兄。”艾虎迴禮,探頭望了一眼一片靜寂的孟府大宅,問道,“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金虔攤手,“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噤聲。”展昭打斷金虔,身形一矮,貼在屋瓦之上,一臉沉凝望向孟府。


    眾人神色一肅,立即悄聲藏匿。


    隻聽“吱呀——”一聲,孟府後院廂房開啟半門,兩人鬼鬼祟祟鑽了出來。


    夜色漆黑,但借著月光,眾人仍不難分辨出這二人一個是垂垂老者,一個是妙齡少女,正是孟氏父女。


    此時二人身後都背著兩個碩大的包袱,一步三顧,前足躡蹤,顯然是要跑路的模樣。


    “金虔,速去稟告顏大人!”展昭低聲下令。


    “是!”


    金虔運足十二分輕功奔迴客棧稟明顏查散,顏查散當機立斷,請金虔與白玉堂攜自己令柬奔赴縣衙,將還在睡夢中的知縣踢出了被窩。


    那縣令一見欽差信箋,自知茲事體大,立即調配了一隊二十人的捕快,隨金、白二人匆匆趕至廣安鎮城門。


    來到城門之時,那孟氏父女正和事前買通好的看門守衛交涉,看情形大約是那守衛嫌之前塞的銀子不夠,想要多詐一筆,雙方討價還價之間,恰好耽誤了孟氏父女出城的時辰。


    “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金虔看著在城門前推推搡搡的三人,十分感慨。


    白玉堂冷笑一聲,朝身後縣令及眾捕快一揮手。


    霎時間,二十隻火把同時燃起,將城門周遭照的燈火通明。縣令率一眾捕快列隊奔出,將那孟氏父女圍的密不透風。


    灼目火光下,孟氏父女雙雙抱團,四目驚惶,猶如驚弓之鳥,顫顫發抖。


    白玉堂就在此時,十分華麗萬分拉風踱著方步走進包圍圈,華美俊顏泛出一個邪氣冷笑:“孟老爺、孟小姐,這三更半夜的出城是想要探親還是——”桃花眼驟然射出兩道寒光,“畏罪潛逃?!”


    那孟華書和孟秋蘭直直瞪著白玉堂,滿麵不可置信。


    許久,孟秋蘭慢慢閉合秀目,顫聲道:“爹,女兒早說過了,咱們逃不掉的!”


    孟老爺猶如蒼老了十歲,滿麵頹然,搖頭道:“罷了、罷了!”


    說著,二人突然撲通一聲朝縣令跪倒,磕頭嘶喊:“求青天大老爺給我們父女做主啊!”


    誒?!!


    躲在角落中的金虔腳下一個趔趄。


    人群中央的白玉堂也是一臉詫異。


    不過,更令人驚詫的是,那縣令居然還一本正經開口問道:“你二人因何喊冤?”


    “就是他!就是這個人!”孟秋蘭猝然指向白玉堂,雙目赤紅,淚珠滾滾,撕心裂肺喊道,“這個人覬覦民女的美色,想要搶占民女為妾,民女誓死不從,他、他就要強搶民女!!”


    “草民無奈,隻得帶著小女連夜逃走,豈料、豈料還是逃不出這個禽獸的手掌心啊!如今、如今隻能求青天老爺為我們做主啊啊!”孟華書一把鼻涕一把淚在一旁添油加醋。


    金虔腳下又是一滑。


    哇塞,這兩人太有創意了吧!


    再看白玉堂,神色未動,隻是微微挑了挑眉,桃花眼轉向縣令,聲線微凝:“知縣大人,還不將這騙子父女擒拿歸案?!”


    那縣令看向白玉堂,點了點頭,提聲道:


    “來人啊!”


    “屬下在!”眾捕快齊喝。


    “將這個強搶民女的惡霸給我綁起來!”


    “鏹啷啷!!”


    但聽驚風破空乍響,數道腕粗鐵鏈攜著唿嘯風聲淩厲甩出,宛若巨蟒將白玉堂死死纏住。


    鐵鏈隱隱泛出黑冷玄光,纏在白玉堂無暇雪衣之上,觸目驚心。


    靠!這是什麽神展開啊?!


    金虔大驚失色徹底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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