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準備外出尋拓跋城迴來一起吃飯的拓跋鳳剛走出院門,就恰好迎麵撞上了那兩個被拓跋城趕走的神教守衛。在這種不應該看見他們的地方卻看見了他們,實在是不能不叫拓跋鳳心生疑惑。望著他們那鬼鬼祟祟低聲交談、甚至連自己這個聖女大人都沒注意到的小賊模樣,拓跋鳳來不及多想,立刻三步並兩步的上前攔住了他們:“喂,你們兩個,等一下!”


    一見是拓跋鳳,那兩名守衛頓時像觸電了一般齊齊僵在了原地。緊張的互相對視了一眼後,才硬著頭皮迎了上去:“屬下拜見聖女大人!請問……聖女大人,您有何吩咐?”


    “有何吩咐?嗬,你們不好好看著犯人,玩忽職守,還敢問我有什麽吩咐?你們腦子被他媽的灌水了?!”


    “聖聖聖……聖女大人!您請息怒!請息怒!”拓跋鳳突然飆高的嗓音,嚇得那兩名守衛小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她的麵前,連忙哭喪著臉喊冤道,“您交代的差事,屬下們怎敢玩忽職守啊?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快說!”看著麵前支支吾吾、遲遲不敢說下去的二人,拓跋鳳心中頓時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預感,當下急忙厲聲追問道。


    “隻是盟主他老人家,不讓我們呆在那兒啊……”


    “我哥怎麽會突然去找雲是出那個賤丫頭?”拓跋鳳有些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難道是去折磨……不對,我哥從來不齒於做欺侮女人小孩兒的事情,那他到底是去幹嘛了?喂,你們有偷聽到或偷看到什麽嗎?”


    “沒、沒有,屬下們哪敢偷窺盟主做事……”


    “做事?嘶,該不會……”拓跋鳳繡眉皺的更深了,但很快卻又自嘲的搖了搖頭,“想什麽呢我,哥哥他也不喜歡那種類型的啊,不然我早就……唉,算了,你們走吧,我且親自去探個究竟。”


    “遵命,恭送聖女大人!”


    ……


    拓跋城絕不會想到,自己一直在擔心的妹妹,此時竟真的在向這裏不斷逼近著。其實,這要換了以前,隻要他願意,隨時隨地都可以通過自身強大的感知力去察覺到拓跋鳳的所在。隻是,自從功力被雲是出的黑玉凝魂散給封了之後,他的感知力也就隨之大大削弱了。


    所謂心有餘而力不足,大概就是拓跋城現在的真實寫照了。


    不過,眼下他還有另外一個麻煩需要處理,就是眼前這個死活都不肯挪窩的雲是出。當後者搞清楚拓跋城所說的“住一起”究竟是個什麽意思後,立刻就癱在地上不肯動彈了。


    “大哥,求你了,你還是把我吊起來吧,”雲是出死死的抓著垂到地上的鐵環與鐵鏈,一臉苦逼樣的哀求著拓跋城,“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麽啊?雖然我現在是你的俘虜不假,但……但你總得講點人道吧?我還隻是個小孩子啊,都沒發育齊全,你也忍心下得去手?”


    “……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拓跋城嘴角抽了抽,這一次,他可聽明白雲是出是個什麽意思了。當即沒好氣的說道,“我好像在洛陽就跟你說過吧?就你這瘦胳膊瘦腿、胸前屁股沒個二兩肉的小丫頭片子,白送我我都不要!若不是還得指望著用你去和你爹換黑玉凝魂散的解藥,我才懶得管你死活!”


    說罷,不等雲是出開口,拓跋城就已經慢慢地俯下了身去,拿手指勾起了地上的鐵鏈、將其尾端的那個大鐵環在雲是出眼前輕輕晃了晃:“丫頭,你的廢話太多了,我有些煩了。所以,咱們還是精簡點吧。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乖乖跟我走;要麽……給你上條狗鏈子,牽著你走!選一個吧。”


    看了看拓跋城手中的粗鐵鏈,雲是出下意識的咽了咽唾沫,隨即小心翼翼的問道:“沒有第三個選擇了嗎?”


    “沒有。”


    “……好吧,我跟你走。”腦中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雲是出最終還是無奈的認命了——話又說迴來,身處賊窩,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除了認命,還有別的辦法嗎?


    見雲是出服軟了,拓跋城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可就在他直起腰來、準備帶著雲是出離開這兒的時候,身後突然很不合時宜的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輕咳聲。


    “阿鳳?”拓跋城聞聲一驚,急忙轉過身來、略有些慌張的看著來者,顯然是沒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候來找自己。


    “我是想來叫你迴去吃飯的,”拓跋鳳麵色平靜的直視著拓跋城,根本看不出半分喜怒哀樂,“不過現在看來,我貌似來得不太是時候?”


    “……阿鳳,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才到而已。如果你們先前說了什麽不能讓我知道的‘私密話’,那請放心,我確實不知道。而且,也沒興趣知道,更沒興趣去猜,”說到這兒,拓跋鳳刻意意味深長的看了雲是出一眼,隨即緩緩側過身去、給拓跋城與雲是出讓出了通向屋外的路來,“我隻聽到了‘換解藥’的事情,既然此事已經涉及到哥哥你的安危了,那小妹我是絕不會任性而為的。所以……哥,你其實沒必要像防賊一樣的防著我,直接告訴我實情就行。你應該知道,我向來是以你為重的。”


    “阿鳳,我不是……”


    “走吧,一起吃飯去吧。”隻可惜,拓跋鳳現在已經不想再聽拓跋城多作解釋了,隻留下了這麽淡淡的一句話後,便頭也不迴的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


    接下來的幾天裏,拓跋鳳果然如她親口所說的那樣、再也沒有對雲是出做過任何帶有敵意的事情。隻不過相對的,她本人也漸漸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甚至有時候與拓跋城、路修篁聊天,也會毫無征兆的陷入失神之中、好半天才能迴過意識來。如此糟糕的精神狀態,著實讓拓跋城與路修篁擔憂不已。


    而雲是出,這段日子過得卻是瀟灑無比、多姿多彩。拓跋城和路修篁現在全都一心撲在“如何安慰拓跋鳳”這件事情上了,對雲是出自然而然地就是放養了。每天,她除了自由受點限製(不能離開定仙山)、以及時時刻刻都要被人盯著外,剩下的完全可以用“隨心所欲”這四個字來概括了。


    具體表現為:晚上想熬多遲就熬多遲,白天則是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吃飯的時候,若遇上不愛吃的,直接就扔在了碗裏(好孩子請不要學她),也不會再有人說她一句;閑得無聊了,她就自己給自己找樂子。比如爬山上樹、挖菜摸魚、泥地打滾、放火燒山(當然,被及時製止了),反正是有什麽玩什麽、怎麽瘋怎麽玩兒!


    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的,來在定仙山後的第十三天,拓跋城與拓跋鳳依依不舍的辭別了路修篁,帶著朝天盟眾人繼續啟程、向蜀中前進。一路上停停走走,又花了約莫一個多月左右的時間,一行人才終於站在了成都城那秀麗巍峨的城牆之下。


    踏在成都寬敞的街道上,周遭熙熙攘攘的人群,熱鬧非凡的商販店鋪,穿街走巷的戲子販卒……看的雲是出是眼花繚亂、目不暇接。而拓跋城也難得的來了一次興致,主動為她講解起了成都城來:“丫頭,看花眼了吧?這成都可是僅次於汴京的第二大繁華之城啊,自古便有‘天府’之美稱,但其風格、韻味與內涵可完全不同於汴京的紙醉金迷。你知道嗎,這座成都城的魅力,不在形,而在骨。”


    “所謂骨之美,嗯……以錦繡為例,前唐時,錦繡圖案僅有十多種;可到了現在,卻已經發展到了四十多種。能織出天馬、流水飛魚、百花孔雀、如意牡丹等等等等。這成都城的東、西、南、北城還都設有專門的蠶市、藥市、花市燈會,每到開市時,燈火璀璨,熱鬧非凡啊。哦還有,就連你們宋人所使用的交子,也是從這兒起家的。”


    “哎?你不是特別恨我們大宋嗎?”雲是出有些驚訝的看著拓跋城,“這成都也是我大宋之地啊,怎麽你卻……”


    “因為我們的母親,就出生於成都府,”一直默默不語的拓跋鳳突然插嘴說道,“她是一位偉大的母親,所以相應的,我和哥哥也對這個培育了偉大母親的地方心懷感激。還有,誰告訴你這個地方是宋廷的?用不了多久,包括成都府在內的整個蜀中,都會變成我們神教的地盤!低賤無能、軟弱如鼠的趙家人,不配擁有這塊淨土。”


    “聖女大人說得好!”


    還沒等雲是出開口吐槽,一道沙啞的女聲便已從眾人斜後方猛地響起!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全身裹在黑袍之中、膚色暗黃的高挑女子,正領著幾十名臉帶鐵麵具的官兵、笑眯眯的向拓跋城等一行人走來。在讓官兵們拿兵刃驅散了周邊百姓後,她才畢恭畢敬的上前向拓跋城與拓跋鳳二人躬身行禮:“光我神教,萬眾朝天!屬下霍千裏,恭迎盟主、恭迎聖女大人大駕成都府!倉皇出迎,未有妥善準備,還請您二位恕罪!”


    如果盛獨峰在這兒的話,一定會指著她驚訝的叫出聲來。是的,此“霍千裏”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在甘州肅德村,指揮群狼夜襲他與狄青、李元昊等人的那位漠北狼王!時隔一年多,這位漠北狼王的臉上依舊是那副營養不足的模樣,但身材卻是比以前豐滿了不少。再加上她那一雙充滿侵略性、閃爍著危險光芒的雙眸,以及刻意打理過的較好容顏,其整個人倒是透著一種別樣的野性之美。


    “無礙,這不是你的過失。是本座沒有派人提前通知你,”拓跋城伸手拍了拍霍千裏的肩膀,以示嘉勉之意,“千裏啊,真是辛苦你了。現在看來,當初本座讓你留守成都的決定還是無比正確的。你確實沒讓本座失望。”


    當拓跋城的手掌落在霍千裏肩膀上的那一刻,後者像是突然察覺到什麽似的,瞳孔立刻劇烈的收縮了一下!臉帶狐疑的偷偷看了一眼拓跋城,霍千裏又迅速將頭給埋了迴去、謙虛恭敬的迴道:


    “盟主謬讚了,屬下隻是按照您的吩咐,做好份內的事情罷了!隻是盟主,您的聲音……好像有點不對勁啊?是因為這一路車馬勞頓,太過疲憊了嗎?”


    “嗯,是有一點,”拓跋城點點頭,隻以為霍千裏是隨口問問,所以並沒有多想,“行了,站在這大街上,說話什麽的都不方便。咱們還是……”


    “對了盟主!”還沒等拓跋城說完,霍千裏就壯著膽子打斷了他的話。一邊細細觀察著拓跋城的神情變化,一邊小心翼翼的建議道,“有件事情,屬下必須要立刻匯報給您。就是您動身前往汴京之前,讓屬下進行的鬼將培養那個計劃,屬下現在已經有了一定的進展。您要不要……先移步隨屬下去檢閱一下成果?”


    “霍長老,盟主說話的時候,你怎能擅自插嘴?”百城衛統領祁震一臉不悅地斥責道,“就算你有留守之功,也得注意一下尊卑吧?盟主現在累了,需要休息!至於你的那個什麽什麽計劃,也得等盟主休息好了,再親自決定檢閱時日!而不是一昧的聽你安排!”


    “祁長老,別激動,我也是好心嘛,”霍千裏雖然嘴上在與祁震交談,但眼睛卻一直在盯著拓跋城!見拓跋城並沒有發怒的跡象,當下膽子又大了幾分,“這個計劃盟主也是相當關心的,我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點進展,想給盟主報報喜又何錯之有啊?盟主,您說呢?”


    “……祁震,退下。千裏說得也有道理,”望著滿臉期待的霍千裏,拓跋城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鬼將培養,的確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汴京一役,就是因為咱們沒有完全準備好鬼將這一大殺器,才落下了失敗的遺憾。好!千裏,那咱們就不歇了,先去看看你的成果吧。頭前帶路!”


    “謝盟主恩賞!”霍千裏嘴角微微上揚,“您請放心,屬下一定會讓您……大開眼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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