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空氣很不錯,有一種所謂的令人心曠神怡的感覺。在這兒,拓跋城難得的體會到了一種名為“寧靜”的奇妙東西。站在路修篁打坐悟道的地方看了好一會兒風景後,他的心裏突然升起了一絲淡淡的羨慕之情。


    原來,放下肩上的使命與重擔,逍遙自如、專心寄情於山水之間,竟是這麽的……輕鬆快意啊。


    順著坑窪不平、卻幹淨無比的觀中台階慢慢往迴走去,不知為何,拓跋城突然有點想去看看那個被自己抓迴來的雲是出小丫頭。貌似從自己醒來到現在,好像就一直沒去看過她吧?也不知道她現在被阿鳳給折磨成什麽鬼樣子了。


    拓跋城是了解自己這個妹妹的,雖然她嘴上說著沒人敢動雲是出,可是以她的脾氣,但凡惹到她的,很少會有好下場。即便是身為盟主兼親哥哥的自己所下達的命令,她也總會想方設法、用盡手段的去滿足報複的快感。所以,為了等會兒見到雲是出的時候、兩人不會太尷尬,拓跋城特地繞道去了趟後廚,將爐火旁盛著白糖的小竹筒拿上,然後才慢慢悠悠的朝著關押雲是出的小房間走去。


    “盟主!”拓跋城的突然出現,頓時把在關押雲是出房間門口的那兩名朝天盟守衛嚇了一大跳,急急忙忙的想要起身行禮,但卻被拓跋城給揮手阻止了。


    “不必了,本座隻是來隨便看看。把門打開吧。”


    “遵命!”


    隨著房門緩緩打開,一股刺鼻的陳舊黴味兒瞬間撲麵而來。拓跋城有些嫌惡的拿手掩住口鼻,再定睛往裏看去,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


    這是一個沒有窗戶、僅能利用燭火的微弱光亮來照明的封閉房間,除了角落裏兩個破舊的車輪,以及一個倒在地上、隻剩單條腿的小木凳外,就再無其他任何家具了。而拓跋城要找的雲是出,此時正顫顫巍巍的踮腳立在整個房間的正中間、虛弱無力的低聲抽泣著。


    在她的脖子上,則緊緊鎖著一個足以囚住成年人的大鐵環,同時,上麵還連著一條約有嬰兒手臂粗細的黑色鐵鏈,直直的掛上頭頂房梁。迫使雲是出不得不挺直腰板、踮起腳尖,才不會被自己脖子上的鐵環和鐵鏈給活活吊死。


    “誰讓你們這麽對她的?”拓跋城慢慢轉過頭來,盯著身後那兩個已經開始打哆嗦了的守衛、冷聲質問道。


    “盟盟盟……盟主,不關我們的事啊!是聖女大人這麽吩咐我們的!”那兩名守衛在拓跋城滿含殺意的目光注視下,嚇的撲通一聲齊齊跪在了地上,你一言我一語的拚命為自己辯解起來:


    “盟主!您是了解屬下的,就……就屬下這個豬腦子,怎麽可能想得出如此刑罰來啊?”


    “是啊盟主,咱們神教,也唯有聖女大人她,才有這方麵的癖好……啊不是不是!才華!是才華!”


    “之前這個小丫頭三番五次的對我們耍手段,聖女大人也是惱羞成怒,才準備給她一點小懲罰的。絕不是故意忤逆……”


    ……


    “好了!”拓跋城有些煩躁的低吼一聲,強行打斷了這兩個哭天喊地的話癆,“本座也沒說要把你們怎麽樣,瞎嚎什麽?!去把她脖子上的鐵環打開,然後滾蛋!”


    這句話還是相當管用的,那兩人一聽拓跋城不準備處置他們了,馬上就閉緊了嘴巴。隨即趕忙連滾帶爬的來在了雲是出身前、用鑰匙打開鐵環將其放了下來,然後才敢唯唯諾諾的順著牆邊蹭了出去,將這整個房間留給了拓跋城一人。


    等那兩名守衛全部離開後,拓跋城才反手關上房門,慢慢蹲在了雲是出的身邊。看著後者那滿是灰塵與淚痕的小臉,拓跋城忍不住歎了口氣、神色複雜的輕聲問道:“喂,丫頭,沒事吧?”


    雲是出一張開嘴,就覺得喉嚨部位鑽心刺骨的疼!就這麽癱在地上劇烈的咳了好一會兒後,她才勉強能從嘴裏斷斷續續的擠出這麽一句話來:“咳咳咳……沒你媽的事!把你……咳!把你吊在這兒……吊在這兒那麽久試試。真他媽的……咳咳咳!真他媽的站著說話……不腰疼……”


    “怪不得阿鳳會用這麽殘酷的刑罰來對付你,你這嘴巴,還真是欠管教。”拓跋城皺了皺眉頭,但卻罕見的沒有發怒。


    “關你……關你屁事!”雲是出沒好氣的別過臉去,不想再看拓跋城,“有話就……咳咳……就……就說!有……有屁就放!別他媽……咳咳咳!!!”


    “行了,脖子都成這樣了,還是安穩點吧你,”說完這句,拓跋城便將一直藏在身上的、那盛著白糖的小竹筒給取了出來,懸在雲是出麵前晃了晃,“來,這糖,賞你了。這次就算本座對不起你了好吧?擦擦眼淚,趕緊起來。”


    雲是出用小鼻子偷偷嗅了嗅拓跋城手裏的那個竹筒,頓時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拓跋城:“這是……什麽?”


    “糖啊,”拓跋城愣了愣,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雲是出為什麽這麽問,“你們女人不是最喜歡吃糖了嗎?本座就從後廚拿了點來。怎麽,嫌不夠?”


    “……拓跋城,你是不是……咳!是不是,從來沒……沒吃過糖?”


    “是啊,”拓跋城點點頭,“甜,會讓人覺得安逸,進而消磨鬥誌與銳氣、最終蛻變為一事無成的廢物。所以本座從來不吃任何帶有甜味的東西,包括每日飯食,也絕不許放糖。說起來,本座倒是非常欣賞那位為複國大業而臥薪嚐膽的越王勾踐,所以,在每日飯食之前,本座都會學他先品嚐苦膽,以來不斷鞭策自己。”


    看著拓跋城那無比認真的講解模樣,雲是出一時間竟產生了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咽了咽唾沫,發現自己的喉嚨要比先前通暢了好多後,她才慢慢地從地上撐著坐了起來。一邊拿袖子擦著自己臉上的髒汙,一邊啞著嗓子低聲恥笑起了拓跋城來:“拿做飯做菜的糖來哄女孩子,你也算是開了先河了……哼,活該你一輩子沒女人要!”


    “女人?本座有很多啊。”


    “什麽?!”雲是出目瞪口呆的抬起頭來,眼中寫滿了不可思議,“你連送什麽糖都分不清楚,居然還有女人願意跟你?你他媽該不會……對她們用強了吧?”


    “用強?嗬,你把本座當什麽了?”拓跋城不屑的冷笑一聲,言語之中盡是鄙夷,“隻有低賤至極的小人,才會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用強。而本座,本座身為天之貴子,豈能習小人行徑?更何況,本座隻要隨便勾勾手指,全神教,包括全遼國上下的女子都會心甘情願的奉獻自己、任本座享用。何需用強?”


    “而且,不管本座賞什麽給她們,她們都會感恩戴德。不像你,身上沒個二兩肉,還敢挑三揀四的,不識好歹!”


    “是是是,你厲害,算我不識好歹行了吧,”雲是出衝他翻了個大白眼,隨即拿手輕輕揉了揉自己脖子上的傷痕,麵色痛苦的說道,“喂,拓跋城,你能不能幫我弄點熱水來啊?雖然我現在說話是沒什麽問題了,但喉嚨裏……還是怪難受的。我想喝點熱水,應該就會好一些了。”


    拓跋城雙眸微眯,“你居然敢命令本座”這八個字瞬間就到了嘴邊。可再看雲是出那因痛苦而變得皺巴巴的小臉蛋,以及她脖子周遭異常明顯的傷痕,拓跋城最終還是將那八個字給重新咽迴了肚子裏。輕輕地向她點了點頭,便徑直起身、離開房間為雲是出準備熱水去了。


    過了一會兒,拓跋城就拿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熱水迴來了。雲是出隻是伸手稍稍碰了一下,就被燙的猛地將手給縮了迴去、一臉驚恐的看著拓跋城:“你你你……你拿這麽燙的水幹嘛?想澆我臉上毀我的容?!”


    “你不是要喝熱水嗎?”拓跋城一臉無辜的將手裏的杯子又往前遞了遞,“喏,熱水,剛燒好的。”


    “我他媽……唉算了算了,你就當我沒說過這件事吧。”聽了拓跋城這番理直氣壯地迴答,雲是出忍不住捂著臉重重的歎了口氣,頓時覺得心累無比。


    也是,一個高高在上的魔教教主,向來都是被別人鞍前馬後的伺候著,什麽時候鞍前馬後的伺候過別人?說實話,拓跋城能主動帶糖、還願意幫忙拿熱水,雲是出就已經感到非常吃驚與意外了。因為照她的想法,“讓拓跋城幫忙”這種事情,應該是和“與老虎商議它的肉究竟烤著吃還是煮著吃更香”差不多對等的,下場都隻有一個——死無葬身之地。


    可現實卻是,這位高高在上的魔教教主,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突然搭錯了。不僅親自來放開了囚禁自己的枷鎖,甚至還十分耐心的滿足著自己的要求,盡管……他做的沒有一件事情是合心合意的。但不知為什麽,一看到拓跋城那張嚴肅無比的臉,再配上他那笨拙的動作,雲是出就有種情不自禁想笑出聲的衝動。


    “你是嫌這水太燙了嗎?”而拓跋城,在經過短暫卻縝密的思考之後,也終於想明白為什麽雲是出會是這個反應了。當下二話不說,直接將另一隻沒拿杯子的大手懸於杯子之上、呈爪狀猛地向上一抬。下一瞬,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杯子裏的熱氣仿佛像被拓跋城給揪住了小尾巴似的、無聲的被他拎到了杯外,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


    讓杯中熱水的溫度降下來後,拓跋城又將原先盛在小竹筒裏的白糖倒了一些混入杯中,輕輕晃了晃,然後才重新將杯子遞給了雲是出:“來,這次應該不燙了。”


    “……謝謝。”雲是出神色複雜的接過了拓跋城手中的杯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的向他道了句謝謝。慢慢喝完這杯透著絲絲甜意的溫水後,她立刻覺得自己的喉嚨好受多了。


    “那個……拓跋城,”接下來,兩人就這麽尷尬無聲的對坐著。最終,還是雲是出率先打破了沉默,“我給你下了毒,害得你現在功力被封,還大病了一場。我想……我想你怎麽著,也該和你妹妹一樣,好好折磨我一通、發泄發泄心中怒火才正常吧?可為什麽你……會特地跑來救我啊?還給我帶糖,還給我取熱水……”


    “我拓跋城,從來不會對婦孺下狠手,”不知不覺間,拓跋城在和雲是出的聊天裏,已經下意識的用“我”來替代了“本座”這一自稱,“別多想,我並不是個仁慈的人,而是因為我身為貴子的尊嚴與榮譽、不允許我這麽做罷了。你說得對,我……應該恨你,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也用不著這麽狼狽。”


    “但真要把話說開了,我們好像也沒什麽私仇吧?你為了阻止我神教大計而對我下毒,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換我處在你的位置上,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這麽做的。這也就是你們宋人史書上經常提到的……額,‘各為其主’!對,就是這個‘各為其主’。而我不小心著了你的道,我自己也有很大的原因。若全部遷怒於你一個小丫頭,嗬,傳出去,天下人還不知要怎麽嘲笑我呢。”


    “嘖嘖,想不到你這個魔教大教主,除了心狠手辣外,還有這麽男人的一麵啊,”雲是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對了,話說迴來,你今天來找我,拓跋鳳知道嗎?要是讓她曉得了自己的親哥給我帶糖,還聽我使喚給我拿熱水,她應該會氣的當場發瘋吧?”


    “……你這倒是提醒我了,”聽雲是出提起拓跋鳳,拓跋城瞬間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當下一把抓住了雲是出纖細的手臂、沉聲說道,“憑阿鳳的聰明程度,我來找你這件事情肯定是瞞不過她的。為了防止她暴走、對你做出什麽蠢事來,丫頭,你不能再呆在這兒了。”


    “真的啊?你要放我走?哎喲多謝多謝,您不用送,小的自己走就行……”雲是出眼睛一亮,順勢就要從地上站起來,但馬上就又被拓跋城給摁了迴去。


    “嗬,你想多了,”看著雲是出狼狽的滑稽模樣,拓跋城古井無波的臉上總算泛起了一絲波瀾,可很快便又恢複如初,“在你爹沒把解藥送來之前,你哪兒也別想去!從今天開始,你跟我住一起。而且必須時時刻刻都要處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一步也不許離開!聽明白了嗎?”


    “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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