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知趣的告退一聲便退了下去,守在一旁,而林海也在南綺容那似笑非笑的注視下放棄了裝模作樣的姿態,一手撓頭的與南綺容相視而笑。


    兩人是自小便相識的同窗,彼此什麽德行哪裏還不清楚


    林海上前扶著南綺容的皓腕下了馬車,在她下車時目光注意到那隻晶瑩如漢白美玉的耳垂,忽然心頭一熱,忍不住湊上前去,在佳人耳邊道了句:


    “謝謝。”


    雖然沒頭沒尾的,可南綺容卻輕易的猜到林海說的是什麽,當下什麽也沒說,隻是對他翻了個白眼,林海臉上傻笑更重。


    有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


    世間情動,就如一碗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碰壁當啷響。


    有關林府大公子與鎮撫司副司主的婚事,原定於本月十八,但是又因傅家長女家在揚州,親父不能及時趕到之故,婚期便向後延續了許多時間,為此林清和私底下不止一次的囑咐過林海,務必要在這幾天多取陪陪南綺容,以免日後夫妻間互相有芥蒂。


    終於等到傅天仇的到來,林府的大婚也正式開始舉辦,這一場籌備已久的婚禮之盛大,範圍幾乎涵蓋了整座幽州城,以至於林海成婚後的幾十年裏都成為了老百姓們口口相傳的一場盛事。


    熱鬧的林海院中,處處張燈結彩,濃鬱的酒氣和大聲的喧嘩熱鬧衝天而起,新郎官辭別了那敬不完的酒和一大群要想半天才能記起名字的朋友們,與他的泰山老丈人兩個人,靜靜的站在盛滿月光的校園僻靜處。


    “不陪著你的那群朋友,跟我一個糟老頭過來做什麽喝西北風嗎”


    傅天仇雖然嘴上開著玩笑,可神色間仍然有些不太自然,畢竟是把養了幾十年的女兒送了出去,雖然嫁給林海根本不像外界所看的那樣屬於下嫁,可他心裏多少還是很不舒服的。


    “嶽父大人,我以後一定好好對待青風,林海說一不二。”


    林海的保證其實並不能叫傅天仇感到如何安心,他乃是一朝大員,又主政一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不知多少,也知道無數的人性醜惡,早就不太會相信一個人的信誓旦旦了,他看著半月的明月,隻是低聲說道:


    “其實說起來,青風嫁給你算是高攀了,可真的叫我選的話,我寧願她能找一個普普通通的,這樣起碼我還能照顧她,在她受欺負的時候替她做做主。”


    傅天仇主動對著林海舉杯示意:“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歡她了,那就不要告訴她,直接告訴我就好,我會把她領迴來的。”


    林海恍惚間好像從這個老人身上看到了一點林清和的影子,點頭堅定道:“我答應你,不過我也保證,永遠不會有那麽一天的。”


    傅天仇將杯中酒飲盡,負手看著明月。


    “希望吧。”


    穿過掛紅掌燈的迴廊過道,沿路上都是些笑嘻嘻的前來與林海祝賀,說著各種各樣的吉利話,今日的新郎官看著府中那無一熟悉的笑臉,來者不拒的挨個遞著紅包,等到好不容易走進新房之時,原本厚實的荷包錢袋子基本上剩不下幾個了。


    “哪有你這麽大方送紅包的這種情況你讓小安點個數大致放下去也就是了,待會兒青風哪兒還得有一批,到時候你怎麽辦”


    盛裝坐在床上的南綺容,透過輕薄的頭殺氣輕聲說著那些家長裏短的埋怨話,叫林海並不覺得煩膩,反而認為兩人在一起生活就該如此,如果南綺容嫁過來後還是那副唯棋局是從的清冷性子,那日子真不知該是怎麽個過法。


    “今日高興,且放肆一迴。”


    林海剛剛走近床邊,南綺容便起身自然而然的為他取下了外衣,兩人動作嫻熟自然,仿佛多年相處下的默契天成,就連林海心中都有了幾分恍惚,似乎兩人這般生活已經許久。


    林海一時情動,想到當初在幽州大破而妖魔四起的時刻,就是眼前這個臉色自然卻悄悄羞紅的女子,倔強又視死如歸的擋在了他的身前,酷的隻留給他一個背影和下完這局棋的鏗鏘話語。


    “能娶到你,真是人生幸事。”


    南綺容見這個榆木疙瘩遲遲沒有動手掀起自己蓋頭的趨勢,幹脆自己伸手掀開,對林海一時感動的言語似是不屑一顧,也不置一詞,隻是糾正道:


    “請相公注意用詞,不是你,而是你們”


    “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一個問題。”


    林海看著南綺容盡在咫尺的嬌顏,心中因有一個問題而不吐不快,可就在要問出口的時候,難免又有一些底氣不足,南綺容雖然低垂眉眼地在收整那件從林海身上取下來的外衣長袍,看都沒看他一眼,卻仿佛將林海的心事盡收眼底。


    “你是想問,那天你爹過來提親之時,為什麽我會主動把傅妹妹推出來”


    林海緩緩點頭,南綺容能夠與傅青風和平相處他並不意外,但是在談婚論嫁的關頭仍然主動將她拉進來,實在出乎林海的預料。


    林海自問還算比較了解南綺容,而且這個女人一聲也不是多麽的複雜多變,從小到大都是簡單的幾乎可以叫人一眼看透,唯有其中藏的最深的情感林海看不清,當初在幽州城一人落子擋住普渡慈航是一次,在鎮撫司拉出傅青風的時候是第二次,所以林海想要問一下究竟。


    身披大紅嫁衣的美麗女子,將那件屬於新郎林海的長袍整整齊齊的疊好,又細細的撫平了每處的折痕,然後雙手交疊而端坐,似乎是極力的想讓自己看起來端莊一點,這才抬頭看了一眼林海。


    猶記得少時在學堂裏,先生曾講過一句話:


    娶妻當娶賢。


    當年不學無術的林海八成是沒有聽過先生這句教誨的,可那個曾在滿堂同窗的哄堂大笑中向他遞過桔子的南綺容,卻深深地記在了心裏,並且也是這般的,抬頭望了他一眼。


    “我在鎮撫司這些年,接觸的人事都很多,別人都說我是個外冷內也冷的清冷女子,無趣也無情,小的時候天天在屋子裏一個人,對著冷冰冰的棋盤也就這麽過去的,可是往後不行,心裏總是有了牽掛,於是就想要自己能變的更好一點,我學不來風情萬種,頂多就是這些勤儉持家吧。”


    南綺容的這些自語不是什麽山盟海誓的動人情話,卻已勝過一千一萬句情話,林海眼中微有濕意,將南綺容的手緊緊地抓在手心裏,真心實意的道:


    “是我配不上你才對。”


    南綺容低垂的眼角眉梢在此時微微的向上勾勒出幾分玩味的笑容,似笑非笑的看著林海:


    “配不配的,總得試試才知道。”


    林海坐在她身邊還沒迴過神來,佳人已經拂袖一掌熄滅了滿室燭火,隨後他便聽到了小安在屋外帶著醉意的怒吼:


    “你們這群小王八蛋還敢跑過來聽少爺的牆角,紅包沒給夠嗎快滾快滾,明天早起新媳婦是要給老爺敬茶的,咱們那個時候才該出手,討要包也是要江江湖道義的”


    林海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他這是被強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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