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風,還帶著冬日濃濃的涼意,人們雖然不再那麽害怕它,卻也不會傻到在夜裏吹一宿。


    然而有人仗著自己修為高,身體好,硬是坐在院子裏一動不動吹了一晚上的風。


    按理說他應該在屋內照顧躺在病床之上的人。


    可前日臥床之人還好好的,安安分分的躺著,唿吸也很有規律,麵色看起來像是不久就會醒來。


    一晚上過去,她依舊沒醒,還突然發起高燒,全身靈力亂竄不說,隻要試圖給她輸送靈力,就會吐血不止,仿佛在排斥一切。


    粼雲堡的人趕忙去叫沐川。


    剛好弦宛禾比試結束趕了過來。


    明明對方也才金丹期,青寒一想到那本詳細記載顏盞病情的本子,就覺得心裏安定不少。


    弦宛禾將顏盞仔仔細細的檢查一遍之後,拿出水光鏡和沅空真人商討了一陣子,瞬速的開始配藥,給她服用。


    事與願違,沒有半點起色。


    沐川這時候也已經到府上。


    對方檢查完之後,很是疑惑,認為不應該如此,箭傷經過一晚上的恢複,都已經結痂,而且丹田一直有青寒在梳理,沒道理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沐川又和弦宛禾討論了半天,得知顏盞居然得過丹田的怪病,更是讓他震驚不已,思前想後認為沅空真人開的藥,沒有任何毛病,如果是他這樣全程跟診,遇到這種情況也會如此下藥。


    藥物毫無作用,兩位醫師輪番上陣,也不見起色。


    粼燁擔心顏盞會突然有個好歹,怕琅玉連最後一麵都見不上,急忙傳信給她,讓她火速坐傳送陣過來。


    粼燁和琅玉發言靈的時候,青寒就坐在一邊聽著,看著周圍的人忙碌來忙碌去,他感覺自己格格不入。


    為什麽會這樣,大家為什麽看起來像是在準備後事一樣,這讓他覺得異常的可笑,他的阿盞這麽堅強一個人,她還有這麽多的事情沒有做完,她還要去救出她的父母,怎麽可能就這樣離開。


    他覺得這些進進出出的人看起來異常的搞笑,他要坐在院裏看著,看著他們這群人還能弄出些什麽笑話來。


    這一坐就是一天兩夜。


    當清晨的陽光灑在身上時,宛若在照一尊雕像,初春的霧氣很重,他整個人都被霧水繚繞著。


    睫毛上的的霧已經凝聚成了水滴,順著陽光滴落在他的手上,他就這麽半磕著眼,沒有任何的表情。


    當光越來越足的時候,他整個人在霧水的折射下看起來金光燦燦,宛若神隻。


    小羿昨日結束完比試就迴到了顏盞的識海內,但她靈力突然紊亂不堪,讓它根本就不能好好的在裏麵呆著。


    於是出來和鏵岐一起,帶著小耗叱就這麽蹲在青寒的腳邊。


    如今天亮,它們醒來,抖了抖身上的霧水,抬頭發現青寒看起來像是沒有了生機一樣,連忙跳到他的肩上去蹭掉他臉上的水霧。


    小耗叱也順著青寒的衣擺,爬到他的懷裏,有一下沒一下的舔著他的手。


    在三個小可愛的“唿叫”下,青寒生命緩慢複蘇,終於有了一些變化,他溫柔的將小羿和鏵岐抱在懷裏,摸了摸它們也濕漉漉的毛發。


    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卻異常的據澀,像是十幾年沒有開過口,突然來上這麽一句,讓人聽著不自覺的有些嗓子疼。


    “怎麽都濕了······她見到了會不喜歡的吧。”


    又很機械的站起來,往主臥旁邊的那間房走去,麻木的關上門,麻木的脫掉自己濕潤的衣服,又給自己施了清潔術,最後再麻木的給自己穿上衣服。


    如果他稍微迴一點神,就會發現主臥的門從裏麵被打開,有人穿得嚴嚴實實的,見院裏沒人,慌慌張張的就往外麵跑。


    顏盞這一覺又做了那個龍和狐狸的夢,但這次她全程看著他們倆互相吞噬,四周是狂風大作,兩獸糾纏處是電閃雷鳴。


    顏盞剛進來的時候,對方已經互相吞噬到看不怎麽清楚物種,要不是以前見到過,顏盞還會以為是蛇在糾纏什麽。


    可這倆越是互相吞噬,她就越發感覺自己渾身發燙,是那種熾烤她靈魂的那種燙,她想離開,卻找不到任何的出口,似乎不看著它倆吞完,她就不可能從這裏出去一樣。


    可一想到從她在秘境昏迷開始知道有這兩貨,這都過去兩年了,他們還沒有吞出個勝負來,難道她要在這裏麵待個十來年嗎?


    先不說這灼熱之感,她是一分鍾都不想待下去,就拿她那破身體來說,別說十年了,就是十個月估計也撐不下去。


    然而,這次的吞噬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很多,如果說以前是坐烏龜的速度,那現在就是坐磁懸浮的速度。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她能感受到,像是有什麽促進了這兩的加速。


    鬼使神差的她居然走到它們懸空的下麵,盤腿而坐,雙手交疊放於丹田處,閉著眼開始助它們一臂之力。


    這一坐就是一天兩夜,等她反應過來,發現灼燒之感沒有了,抬頭望去隻留下一紫金一銀白的兩團能量,呈八卦形式在不停的運轉。


    已經吞噬完成了?


    站起來不自覺的想去觸摸它們,卻被彈了出來。


    醒過來的顏盞,感覺自己全身黏黏糊糊的,不像是汗,更像是某種粘液,摸了一把,定睛一看。


    像蛋清!


    顏盞連忙扒開自己的衣服,發現自己的皮膚正在發生變化,閃著紫金的顏色不說,幾個唿吸間,居然長出了軟軟的鱗片。


    這鱗片她見過,就是夢裏那隻龍的鱗片!隻不過顏色要淺一些。


    她大驚失色。不會突然變種了吧!


    老天,可別開這種玩笑!


    跑下床想去照鏡子,然而一下床,她明顯的感覺自己的尾椎很癢,似乎要長出些什麽來,這讓顏盞心慌撩亂。


    站在鏡子前,卻遲遲不敢睜眼。


    做足了心理建設才敢睜開眼睛。


    還好還好,這張臉還沒有開始變,她真的害怕一睜眼,臉上都是鱗片不說,還長了龍角!那她真的要被嚇的魂飛天外。


    她這個樣子太不正常了,難道公孫玉堂的箭還能讓她變異不成?


    如果不是公孫玉堂的問題的話,就隻能是自己一昏迷就做的那個怪夢了。


    身上長得是龍鱗的話,尾椎骨長出來的該不會是狐狸尾巴吧,她這到底是基因突變還是被改造了啊。


    長得什麽四不像。


    不行,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能讓人知道。


    這個時候她才反應過來,打量起自己所處的環境,這房間看起來很眼熟,這大刀闊斧的設計,怎麽這麽像粼雲堡?


    對了,她昏迷前是粼燁將她從秘境裏帶出來的。


    還好還好,不是在哲雲派,如今哲雲派這麽多門派聚集,她要是被人看出點端倪來,那且不是連嫡仙派都要受牽連。


    火速穿好衣服。


    見鬼了,明明身上這麽多粘液在,她卻覺得很舒服,這還是一個人類該有的正常反應嗎?


    不行不行,得再加兩件衣服。


    這樣的情況隻能去找琅玉了,畢竟家裏就她是九尾狐,如果連她都沒辦法······


    那自己隻能認命了,好歹也是個新物種,不知道那妖修門派會不會收自己。


    穿好之後,開門發現院裏沒人,心急如焚的她,根本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反而覺得自己幸運。


    直接用上神風術,一個勁的往外跑。


    不過這粼雲堡可不是什麽善地,她剛離開自己的別院,還沒有到花園,就被人攔下。


    好在那人看清楚她的麵容之後,及時收手,不然顏盞就要出師未捷了。


    “燈姑娘?您這傷全好了?一大早就這麽······健步如飛。”


    說起這傷顏盞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對呀,她這破丹田的,居然醒來到現在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疼痛。


    而且她的胸口,明明被人一箭穿心,她剛剛這麽跑居然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難道真的是dna改變了?直接改寫了她的基因,所以現在她屬於另外一個物種,這個物種沒有丹田?


    不是吧。這也太恐怖了點。不行不行,她必須盡快去找琅玉。


    假笑了兩下:“我估計是太餓了,夢了兩天的蕎穗餅,這不一醒來,光想著吃去了。”


    對方微微皺了下眉頭,粼雲堡裏討生活的,能有幾個簡單的角色,看出顏盞的異常,卻還是不懂聲色的一邊拖住她,一邊給粼燁報信。


    “您是客人,怎麽能讓客人親自去買呢?要不您先迴去,小得幫您去買迴來就是了。”


    顏盞著急啊,她感覺自己的尾巴已經長出來了一寸,再磨嘰下去,她就要“原形畢露”了。


    昂?為什麽是原形畢露?她巴不得自己變迴原形呢。


    淦!她這接受新身份的速度也太快了一點吧。


    “不用不用,我真的很餓,很急,我自己去買就好了,我就不麻煩你······”


    話還沒有說完,一陣風卷過,就被人死死的抱在了懷裏:“阿盞~阿盞~你怎麽醒來了也不喚我,你是不是生氣了,我剛剛隻是去換了一件衣服而已,真的!我一直都有陪著你的,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顏盞愣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是鑽心的痛,這丫的抱得太緊了,她還沒有長好的鱗片啊,感覺全部都裂開了。


    疼得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就推開了青寒,眼淚水是控製不住的流,被他抱過的地方是火辣辣的疼。


    也多虧現在她還在產粘液,不然這樣刮在衣服上,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見她這樣痛苦的微微弓著要,張著手,整個臉都疼的扭曲,貝齒緊緊的咬著下唇,淚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青寒覺得每一滴都落在了自己的心上,疼的他一抽一抽的,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明明知道她受了傷,還抱這麽緊。


    立馬靠近她,手足無措,想要去掀開她的衣服看看,又覺得這樣異常無理,還沒有開口說話,就看到她的衣服從裏麵慢慢的有血透出來。


    急得他不行:“對不起,對不起,我該死,我讓你傷口裂開了,對不起,我們現在就迴去重新包紮。”


    顏盞真的沒有什麽氣力來和他說話,但是包紮是絕對不能包紮的,衣服一脫,她就是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


    這時候接到消息的粼燁也趕了過來,看了看一臉茫然的手下,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自己上前詢問:“怎麽了?怎麽流血了?自己受了傷不好好休息,一大早的瞎跑什麽?”


    顏盞還沒有開口,青寒就急忙說道:“是我,是我弄得,粼堡主,傷藥,快,阿盞的傷裂開了,我們······”


    “不用了!”顏盞深唿吸幾口氣的說道:“我現在要離開一段時間,你們誰也不要來找我。”


    這話聽在青寒耳裏就像是晴天霹靂。


    閃到顏盞前麵,想去抱她,又怕加重她的傷勢,眼眶都紅了:“阿盞,你是不是生氣了,我錯了,別走,你別走,你現在受傷很嚴重,有什麽氣等傷好了再說好不好,到時候你就是要捅我幾劍,我都不會喊半句的。”


    不知道是龍的再生能力很強還是怎麽,前後這幾個說話間,顏盞感覺軟鱗已經開始停止了流血。


    她動了動手,發現沒有剛剛一動就像是被活剮一樣的感覺。


    舒出一口氣,看了看青寒,知道來硬的是不行的了。


    抬起手摸了摸青寒的臉,語氣很是溫和:“乖,我就離開幾天,很快就會迴來,鏵岐和耗叱就拜托你幫我照顧一下,好不好~”


    青寒不自覺地用臉蹭了蹭她的手:“你要去哪裏,我陪你一起去~你現在這狀況我真的······”


    顏盞搖頭,依舊是溫柔的說道:“你現在可是帶著嫡仙派一眾弟子,來參加學術交流的帶隊尊師之一,這是你的責任,好不容易讓門派裏的人對你有所改觀,難道你要前功盡棄嗎?”


    青寒根本就不想去管這些,他怎麽可能讓受傷這麽嚴重,如今傷口又裂開的人離開。


    剛要張嘴就被顏盞製止:“你若是再耽擱下去,到時候記得帶著我的骨灰,埋個景色秀麗的地方。”


    這話一出,青寒瞬間聽話了,雙眼紅彤彤的看著她,慌亂不已。


    顏盞又看了看粼燁:“姐夫,你可得幫我看著他,別讓他跑了,給嫡仙派丟人。”


    粼燁皺著眉頭,明明眼前之人已是強弩之末,為什麽她還要選擇離開,這很不正常。


    張嘴也想勸她留下,就聽到有聲音從花園那頭傳來:“好啊,你個小兔崽子,幾天不見還給我找了個對象是吧。”


    看到琅玉的瞬間,顏盞像是看到了希望,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喊道:“兩兩,快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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