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牙俐齒的季光濟竟默默無語,蕭琴瞧他的樣子應該是很累了,索性不再說話,給他蓋好被子,便退了出去,讓他好好休息。


    “琴兒,最近怕是要有變故,你好好保護自己。”季光濟突然喃喃出聲,蕭琴迴頭看到他躺在床上虛弱的樣子,眨了眨眼道:“放心了,我身懷絕世武功怎麽會有事。”


    “嗯。”他似是笑了,隨即閉上了眼。


    等蕭琴再次迴屋想給季光濟上藥的時候,他卻已經不見了。被子疊的整整齊齊,蕭琴想象不到他那樣的身子居然還能行動。


    蕭琴坐在床上,撫摸著被褥,還殘留著餘溫,看來剛走不久。不過他會去哪呢?季光濟總給蕭琴很多秘密,蕭琴搞不懂他到底來到這蕭家是為了什麽。


    記得季光濟剛來到蕭家時,公孫頃曾警告蕭琴要離他遠一點,蕭琴不明所以,之後不久蕭琴便和公孫頃斷了聯係,這件事便自然而然的拋在了腦後。


    晚上睡覺很不安穩,夢到很多人,突然一陣門扉輕輕一響,蕭琴猛然驚醒。一個黑影飄然而過,蕭琴收斂氣息披上衣服衝到門邊,將紙戳開一個小洞,向外看去。


    月光朗朗,傾灑在彌漫著血腥味的空氣裏。公孫頃一身白衣,手執寶劍,立於房頂一側,另一人身披黑衣,臉上也蒙著黑紗,手中一把過於細長的劍,在月光下熠熠生輝,這把劍蕭琴一眼便認出來。


    季光濟這小子是真的不要命了,受了這麽重的傷,還跑去跟人打架,對手還非要是公孫頃這樣的層次,這不是找死麽?


    他們倆又有了什麽情感糾葛,非要兵戎相見?不等蕭琴思考,季光濟足下一蹬騰空而起,轉身向遠處飄去。公孫頃的輕功是蕭琴所見最為彪悍的,他身子輕,骨架小,施展起來分外輕盈迅捷。


    當然此刻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蕭琴見他們已走,馬上打開門,一個旋身躍上房頂。


    公孫頃那一身白衣在夜色裏很是明顯,蕭琴不敢離他們太近,唯恐被發現,隻得在後麵緊緊跟著。


    季光濟明顯腳上功夫落下一截,他身子虛的很,今天中午還癱在床上爬都爬不起來,現在在人家房頂上又怎麽能飛奔瀟灑自如。


    公孫頃要是在這個時候使出他的絕技繡花針,那季光濟定是性命不保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季光濟就停了下來。


    他一把撤掉臉上的黑紗,因失血而蒼白的臉頓時顯現出來。


    “你非要這麽窮追不舍麽?”


    “原來真的是你,開始我隻是懷疑。”公孫頃勾起豔麗的雙唇,眼角微微挑起,讓蕭琴想起了九尾妖狐。


    季光濟的神情有一絲的黯淡,隨即又抬起頭來:“你以為這麽做,她就會原諒你了麽?”


    “你還敢提她?若是她知道了你這麽做,估計恨你都要恨死了吧。”公孫頃故意壓低嗓音,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更添一絲寒意。


    “我知道,我會以死謝罪,但不是現在。”季光濟抽出寶劍,劍尖直至公孫頃。


    “你為他賣命有何用,他還不是一樣將你傷成這個樣子?”公孫頃戲謔的勾起嘴角。


    “像你這種冷血之人,不會明白。”


    季光濟神色一凜,突然騰空而起,公孫頃雙眉一挑也不示弱。兩人就在這夜空之中纏鬥起來,如果他們是蕭琴素不相識之人,那麽這絕對是一場令人歎為觀止的視聽盛宴。這不巧,這兩人都是蕭琴做鬼都不會放過的人,此時蕭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摸摸空空如也的腰間,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出門的時候怎麽能忘了帶劍。


    公孫頃的劍已經劃傷了季光濟的左臂,他們纏鬥的身影離蕭琴越來越近,季光濟突發內力,劍氣掃過屋頂,頓時磚瓦橫飛,公孫頃猝不及防也向後退了兩步。蕭琴一咬牙一頓腳衝了出去,一把抱住了公孫頃的腰,大聲喊道:“別打了!”


    公孫頃一時驚愕,居然愣在當場,蕭琴衝季光濟使了個眼神,他頓時醒悟,一躍便消失在夜幕裏。


    “琴兒?”


    蕭琴聞言,馬上鬆開了抱住他的手,此番場景甚是尷尬,蕭琴腦子亂成一團。好像每次都是這樣,蕭琴一見到公孫頃便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你跟我來。”他一把抓住蕭琴的手,未及蕭琴反應過來,整個人便被他抱在懷裏騰空而起。蕭琴根本無法拒絕他,他的手狠狠地摟著蕭琴的腰,就像要將其折斷一般。這兩年來蕭琴見他的麵屈指可數,唯一一次好好看他還是在他與撫月公主的定親宴上。


    那時他身披大紅色的喜袍,金色的絲線細細的勾勒著袖口和領邊,站在明亮生輝的大殿之上,妖嬈不可方物。蕭琴覺得他離蕭琴很遠很遠,不是蕭琴目光所能企及的。可今日蕭琴又覺得他離蕭琴很近,蕭琴他們好像還是在從前一樣,連他身上的淡淡香氣都未曾改變。


    “王爺,請放我下來吧。”


    蕭琴抬起頭淡淡地說道,他的眼透出微微的驚愕,俯身望了蕭琴一眼,蕭琴自然而然的微笑,並沒有絲毫的情緒和不快。


    公孫頃輕輕地躍到房頂上,卻並沒有放蕭琴下來。


    “王爺?”


    他突然抱緊了蕭琴,異常熟悉的氣息將蕭琴環繞起來,霸道又不可抗拒。蕭琴微笑著摟住他的脖子,歎了一口氣,在他耳邊說道:“王爺,放我走吧。”


    公孫頃鬆開手,小心地將蕭琴放下來,蕭琴輕輕一躍,站在他麵前。他的個子還是那麽挺拔,可是卻越發瘦削,臉色蒼白,眼睛卻不似當年那般明亮澄澈。他從來都是意氣風發,筆挺的站在那裏就會給人一種難以企及的壓迫感,可如今卻如此狼狽,甚至有些脆弱。


    蕭琴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變得輕鬆:“聽說王爺最近在朝中很是活躍啊。”


    “皇兄身體不好,做弟弟的應該盡力擔當。”公孫頃的嘴角扯出一抹笑來,口氣不似平時那般驕橫,似是帶著隱忍和無奈,“作為王爺蕭琴沒有為朝廷做一點事,覺得很是慚愧,如今終於有了為皇兄分擔公務的機會,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嗯,王爺能有這份心,真是萬民之福,還是要多多注意身體才是。”


    “我知道。”


    蕭琴頓了一下道:“季光濟的事也請王爺到此為止吧。”


    “你知道?”公孫頃抬起眼,淩厲的神色又恢複如初。


    蕭琴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照這樣看來他是永遠不會迴來了。”


    “季光濟的武功深不可測,若不是他今日負傷,以我之力是絕不可能傷到他絲毫。今日你將他放走了,可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公孫頃有些急切地說道,口氣中還隱隱帶了些憤怒。


    “我不知道你們朝中之事,也不感興趣。隻是季光濟救過我的命,這兩年來教我武功,既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我的師父,今日算是我求王爺的,望王爺念在往日情分上,不要追究了。”


    “這件事我不會答應你,季光濟這個人於我還有你們蕭家都是一個很大的威脅,必須盡快除去,你也不必多說了。”


    公孫頃轉過身不再看蕭琴,蕭琴知道再與他多說也是無意義,隻得行禮退下。蕭琴默默地轉身離去,他的背影孤零零的映在這蒼茫的夜色裏,像個雕塑一般,白色的袖子飄蕩在風中,又平添了一種落寞的味道。蕭琴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否則蕭琴不知道自己是否又會撲上去緊緊地抱住他。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和野心,他已經不需要蕭琴了,不需要一個無能的懦弱之輩,他需要的是能給他帶來無上尊榮和巨大幫助的人,而蕭琴根本沒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


    “琴兒,你聽我解釋。”


    望著眼前眼淚汪汪的某人,從昨日就開始積壓的怒氣終於爆發了。蕭琴瞪了他一眼,打通全身大穴,待全身上下力量充盈,蕭琴運了氣一個巴掌扇在他左臉上,頓時雪白的肌膚上浮現出一片紅印。


    季光濟愣了愣,眨了眨半睜的眸子,雙眼漸漸蒙上一層霧氣,他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嘴唇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他用手狠狠地捂著左臉,抬起頭委屈地哽咽道:“你怎麽能下這麽狠的手呢?”


    蕭琴坐在椅子上,眯著眼輕笑,緊接著一個巴掌又扇在他右臉上。望著白嫩的雙頰紅彤彤的,蕭琴心情才漸漸轉好。季光濟被蕭琴扇了兩巴掌,變得很乖,一句話都不說,老老實實地在地上跪著。


    蕭琴心裏其實緊張的不得了,季光濟是什麽樣的人物,估計這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委屈,蕭琴生怕他突然跳起來拿把劍把蕭琴咽喉刺穿。


    “昨晚我救了一命,正好咱們命抵命算清了,你教了我兩年武功,我們將軍府管你吃喝,算來我也不欠你什麽。”蕭琴站了起來,一副大義淩然的模樣,“從此你與我們將軍府再無瓜葛,以後不要再來了。”


    季光濟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他站起來腰背挺的很直,蕭琴知道他背上有傷,看著他誠懇的摸樣有些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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