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微微一酸,他的手指突然輕輕往那裏觸去。月白色的袖子從眼前安詳掠過,然後微微地一下,小心如觸碰最珍貴的珠寶。她怔忪,他修長的手指也自她的發際恍恍然停留。


    “你知道,我現在最希望的事情是什麽嗎?”


    蕭文虹的聲音很輕,帶著淡淡的冷漠甚或絕望。蕭琴抬起眼來,看到他收迴手,低下眼望著她,眸中的意味輕微而複雜。蕭琴不解地望著他,卻也在等待,而他就是那樣望著她。


    不知是沒有想好怎麽說,還是根本就不想說,她也就不催促。


    隻是小心地問:“……什麽?”


    “曹柳青青著地垂,曹花漫漫攪天飛。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他望著她苦笑:“你還記得嗎?春時,我們曾在灞岸看到折柳相寄的友人,我現在真的很羨慕他們。”


    他輕輕地說:“柳絮紛飛,灞橋別離。離愁配上曹柳,風雅無限……”他望向她道:“然而……我所經曆最難的一次別離,卻未能與曹柳相贈,實在太可惜。”


    “是嗎?”蕭琴也覺得向往了,笑了笑說:“是啊。現在已經沒有柳絮,也沒有青翠的曹柳了……”不過說到柳絮,也讓她想到了那片花海中的蘆花絮。


    “時不我與。”瞬間已到城門,他輕笑了一聲迴過頭。


    那一日的春再不會來。


    此次一別,也是遙遙無期了……


    荊良驥騎在駿馬上,仰頭唿喚城樓上的守城衛們開門,城樓上立即有響亮的迴應下來。當真是快要分別了,然而車廂內仍然是寂靜的。他苦笑,聽著從城樓階梯上下來的腳步聲,以及與荊良驥的寒暄聲,然後聽到蕭琴輕輕問:“怎麽了?”


    他不想再掩飾的迴過頭,看著她道:“我是害怕……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


    蕭琴禁不住撲哧一笑,“是嗎?”她望著此刻就像個孩子似的蕭文虹,然後終於輕輕的傾身,雙臂環抱住他的腰,那麽平靜地環抱住他,再也沒有了以往的羞赧和激烈。


    “不會的……當然不會的。如果以後有空,我會經常來石浦看你……那時父親迴榆鞍了,如詩也出嫁了,我想在你的府上待多久,就待多久。”


    “是嗎……”他輕輕的問,然後臉色又一沉,道:“但是江雅秀在啊。”他幽幽地說:“如果你出現在她麵前……”


    “不會這麽糟糕吧?”


    “怎麽不會?她當初還想殺你呢。”


    蕭琴微微一笑:“沒有關係啊!哥哥會保護我嘛!難道你的腦子還不如她的不成?”


    感覺到蕭文虹刹那的沉默,她撲哧一笑,然後放開他說:“我是很盼望呢。搞不好那時,我也有侄子了,可以做姑姑了。”


    蕭文虹終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立即佯作生氣的板起臉:“你怎麽能這麽說啊?還是黃花大閨女,不害臊啊?”


    “……你還說!”蕭琴惡狠狠的上前,幾乎有掐死他的衝動,然後聽到車外荊良驥說:“大人,下車吧,城門就要開了。”就像是當頭擊了一棒,蕭琴怔了怔,然後坐直了身子。


    蕭文虹也收住了剛才作弄蕭琴的心情,聽著這個宣告,先是沉默,然後便從車上跳了下來。


    車簾掀開又放下,接著又掀開。他的臉重新出現在她的麵前,柔聲說:“經常寫信給我,缺什麽盡管跟我說。路上辛苦,要多注意身體。曼雲和小纖兩個丫頭到底怎麽樣還不可知,如果不好使,寫信給我,我幫你換迴去……”


    “知道啦知道啦。”蕭琴說:“不過曼雲和小纖很好啊,不會像你說的那樣啦!”


    “這可不好說。”他在她額頭上打了個爆栗,臉上卻沒有多少笑意:“昔長那麽難住。所謂——患難見真情。”


    蕭琴輕哼了一聲,然後說:“我寫給夏青的信,記得把我轉交給她啊。”


    “知道!”


    蕭琴便朝他笑了笑,看著他也望著她笑了笑,然後接著說:“景星光和荊良驥我都信得過,以後他們就將跟你一輩子了……放心,如果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就找他們。”


    蕭琴點點頭。蕭文虹再望了她半晌,“保重。”


    “……保重。”


    車簾重又放了下去,蕭文虹轉身離開。現在的外郭城城門的設計也有蕭琴的一份,還要再過幾月才竣工,看著他迴身離去的身影,蕭琴心裏雖然淒愴,卻也掀起了車簾,突然想起自己參與的工作。


    高大恢弘的城門正在沉重地打開,車輛再次慢慢啟動,終於有一線通往城外的視野。秋日的平原,美麗而淒愴,月華如水,似是給大地都披上了一層白霜。線縫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清脆的牛蹄聲開始緩慢地進入那長長的門洞裏。


    身後,蕭文虹默默地望著她離去的車子,也逐漸地沒入那高大的陰影。


    這一幕就這樣依依不舍的延續下去,他安慰自己,就如她所說的,他們還能再見。


    然而一個聲音卻也在這時候遠遠地響起,大聲地唿喊著:“二公子!快迴蕭府!二公子!二公子!!”


    蕭文虹驚詫地迴過頭去,卻是一個奮力跑來的小廝,揮舞著雙臂氣喘籲籲,一邊朝著自己跑一邊已經急不可捺地喊道:“馮先生遇刺!那罪犯說是尤公子指使他過來的!!”小廝又喘了幾口氣,繼續邊跑邊喊道:“二公子快迴去吧!現在……現在府內正忙得不可開交呢!”


    蕭文虹一震,不知究竟是什麽感覺,但覺得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弦幾乎是要扯斷了似的倏然拉緊。“……什麽?”


    ……什……什麽?


    他看著小廝奔到了他的麵前,不可置信地,緩慢地問:“應沂……要殺馮安平……?”


    如同雷擊一般,似是早就該想到的,但是真的發生的時候,他還是覺得猝不及防。尤應沂要殺馮安平……他要殺馮安平……然後他打斷了小廝的迴答,問了一個實質上更重要的問題是:“那大人和夫人怎麽樣?”


    “蕭文虹!!”


    蕭文虹迴過頭去,看到蕭琴還未等車停下便從車上跳了下來。裙袂飛揚中,她飛快地朝他疾奔,他怔住,然後立即心頭火起,看著蕭琴的一臉焦急也隻會更加地失望和生氣。


    “你下來做什麽?現在給我上車去!!”他大怒命令道。


    “不!!”她堅決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我們一起迴府!我今天不走了——我們快一起迴府!!”


    有鳳苑內,尤應沂在蕭明達和閔夫人跟前麵如寒霜。苑外,大門驟開,蕭文虹和蕭琴從外麵匆匆地走了進來。


    一踏進大堂,蕭文虹便問:“父親,究竟是怎麽迴事?”


    “你表弟背叛了我們!”閔夫人嚴肅地道。


    尤應沂冷哼了一聲迴過身去,對這些語句顯得極為厭惡和不屑,徑直便要離開有鳳苑。蕭琴連忙迴首,喊了一聲:“應沂!”


    這聲音傳入了他的耳裏,似是抽緊木偶身體的絲線,他不自主地停下腳步。


    然而,這也不過是停了一停,他沒有迴頭,也沒有說話,便繼續離開。蕭琴悲慟的追上前,看著他白色的背影在夜色中往門口走去,身後乍然傳來蕭如詩冷笑的聲音:


    “你急什麽急?他這是要離開蕭府,他要去就去啊!這樣沒有良心道德的人,留在府裏反而是禍害!”


    蕭琴目送著尤應沂遠去,這一路上小廝已經對事件向蕭文虹做了自己所知所有的描述。於是蕭文虹知道了半夜突然有不明之人說,有刺客在鬆柏苑,趕到鬆柏苑的時候,許啟明已經斷了手臂,以及馮安平性命懸於一發之間。


    這事確有蹊蹺,搞不好是陷害。當然蕭文虹也隻能欺騙自己說是陷害。然而剛才看到尤應沂離去,以及如詩的話語,蕭文虹的心慢了半拍。


    “他說了什麽?”


    閔夫人冷笑著說道:“他什麽也沒有說。隻說了一句,他會離開蕭府,以及,他會恨你爹他一輩子。”


    蕭文虹望向父親,然後問:“那父親呢?……怎麽覺得?”


    蕭明達怔了怔,然後目光倏地轉過去,盯住蕭文虹,在他的臉上慢慢遊移。


    蕭文虹並不躲避的望著他,亦無一絲猶豫神情,然後他望著蕭文虹詭異的笑了笑:“你也聽說了?”


    “是。”


    蕭明達重重地歎息了一聲。


    “應沂是個聰明的孩子,我知道他不會放棄任何線索的。他對他父母的死早有疑惑。這麽些年來不管我待他再怎麽好,也曾經也勸告過他,但是他也根本不聽。我隻是沒有想到……這孩子竟如此狹隘!他父親雖因我而死……但,也不是我所希望的啊……罷了、罷了。”


    狹隘……


    “應沂原來沒有這個打算的。”蕭琴顫抖著迴頭說,“我記得的,上一次,我和他一同跪在這大堂裏的那一次,我問過他是否執意要報仇。他沒有迴答……他在猶豫啊……”


    蕭文虹的目光微微一黯,蕭明達也眯了眯眼睛,但還沒等把事情深入下去,便聽到了一陣從外傳入的腳步聲。蕭琴也迴過頭去,卻是馮安平,快步走入堂中,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馮先生,許啟明怎麽樣了?”蕭文虹連忙扶起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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