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應沂迴過頭去,看到闞夏青那對也望著地圖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撲扇著。


    她剛才一定聽到他和蕭琴的對話了吧,心裏也必定有些不愉快。他深吸了一口氣,卻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你畫的牡丹也很好。”他含笑道,“她在這方麵一向比較突出,也沒有什麽。”


    闞夏青望著天空努力睜了睜眼睛:“我當然知道自己的畫畫得到底怎麽樣!”她很不卑不亢的說道,“我隻是佩服她!因為我從來沒有畫過地圖。”說著,她笑了出來,“什麽時候也讓她教我畫畫地圖吧!”


    “你感興趣嗎?”


    “感興趣!”闞夏青看似很激動的說著:“這樣我就可以畫一張東西市的大地圖,標上各個小吃坊和織造的地點和名稱,以後我上街買什麽東西都很方便!”


    尤應沂望了望和蕭文虹一同走到江雅秀的畫作旁邊的蕭琴,那雙略顯沉著的雙眼。以及站在她身邊的蕭文虹。略微苦澀的一笑,將眼睛避開。


    “也好,什麽時候我幫你問問她。”


    蕭琴在議論的人群中抬起眼來。


    她看到了在尤應沂身邊巧笑嫣然的闞夏青;瞬息之間,心底也蔓延出了一股深切的酸與痛,替代了剛剛浮上心頭的愉快與輕鬆。


    笑容微微斂起,她默默的望著他們。他們的相視笑語;仿佛也無限的放大、放大,在這片正充滿笑語歡聲的月燈閣中,靜緩蔓延。


    不論此際的場所多喧嘩,案上的畫作多華美……


    他們的相伴就是如此奪目、如此耀眼,充滿了她的感官與所有的世界。


    是吧?這就叫做,愛……


    車身微搖著,由車夫駕馭著往蕭府的方向駛去,蕭琴穿著那身黃褐色的衣服與蕭文虹一同坐在馬車內。


    此刻,天近暮色,整個石浦城中,戶戶炊煙、華燈初上。


    尤應沂隨著闞夏青要去一趟闞府,大概是拜見嶽父嶽母吧。於是蕭文虹便單獨和蕭琴在一起,一同坐在馬車上,靜靜看著南贛湖邊搖曳的綠柳,融入在夜色裏,仍然隱約搖動著那嫵媚的身姿。


    “真沒有想到,蕭琴,你的數理這麽好。”蕭文虹仿佛有些傻笑般地說著。


    後來福王又出了幾道題考她,都被她很快的解答出來了。沒有用算盤,也沒有用草紙,完全憑心算。他朝著蕭琴說:“以後你幫蕭府算帳簿吧,好不好?還有我的一些文卷,如果是牽扯到數理知識,你就幫我批!”


    “這樣……不大好吧!”蕭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而且我對石浦的情況也沒有你了解,還是你自己做比較好。”


    “就是統計下戶簿、帳簿的工作,不需要多了解石浦啊。”


    “你數理不是也挺好嘛?”


    蕭文虹麵色一驚,用有些不可能的表情看著她,然後說道:“不可能不可能……我這數學腦子差得不行啊,當初學《蕭經》的時候就挨了先生不少打,還是不開竅!怎麽可能會學得好呢?天文更是什麽都不知道,我連二十四節氣都還不記得呢!”


    蕭琴懶得跟他扯:“少編故事騙我了。”


    “我沒有騙你啊!蕭琴。”蕭文虹煞有其事的說。看著蕭琴還是淡淡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又有些不安,便問:“怎麽了?”


    蕭琴望著看著他的蕭文虹。怎麽說呢?她能感覺到了,不論闞夏青和尤應沂究竟是什麽關係,她都看得出來,他們是相愛,是要共結連理的。


    在熱鬧的場所裏,在算題的過程中,在競逐的馬球上,她還可以把這份憂慮屏棄。然而現在離開了月燈閣,在這同蕭文虹一起迴府的寂靜路上,無法避免的迴想起時,卻是再浮上心的失落、難過。種種的心情……她真的覺得好寂寞。


    “蕭文虹。”她淡淡地說著,問:“怎麽樣才能一天到晚都有很多人在你身邊啊?”


    蕭文虹不是單純而遲鈍的孩子。聽得這種話,微微一愣,然後有些困惑。實際上,就他覺得,今天的蕭琴看上去很開心啊。


    “怎麽了?”


    “沒什麽。”蕭琴輕微的蹙了蹙眉頭,然後安靜的坐好:“隻是覺得……熱鬧也挺不錯。”


    蕭文虹苦笑了一聲,靠到車廂上:“今天很熱鬧,但是從頭到尾,你還不是沒說幾句話。這樣的熱鬧,又有什麽意思?”


    “當然了!他們是你的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


    “你想要有朋友啊?”蕭文虹問,隨即坐到蕭琴的對麵來,靜靜地望著她秀美的輪廓。那樣略帶憂鬱而無瀾的眼神,他仿佛也能讀出她內心的寂寞,“也對。”他竟然忘了,在石浦城內,她竟然沒有朋友,“你應該有朋友。”


    蕭琴輕輕低下眼睫,蕭文虹望了望已經變成繁華街市的窗外,車簾下隱約閃入的燈光,然後說:“那你先跟闞姑娘來往吧,怎麽樣?”他抬起頭來望著她問,“闞夏青在石浦待得久,人好,也聰明。”


    “就她一個嗎?”


    “嗯。而且要承弼帶著你去見她。”


    蕭琴想了想,然後慢慢地、輕輕地說:“我更想要的是……一個人行動的自由。”


    蕭文虹的表情凝了一凝,看著蕭琴的神情,他仿佛也明白了她需要的迫切。


    擔心。擔心又能如何,是嗎?但是他仍然搖頭道:“現在不行。”


    蕭琴的神情一沉,正待反駁,蕭文虹立刻抑住了她。他不想和她吵架,真的不想和她吵架。


    “是‘現在不行’。”蕭文虹沉聲認真的說道,然後原本犀利的目光再次變得柔和,“等我處理完一些事,就讓你出去。明白嗎?”


    馬車在街道上緩緩駛過。蕭琴想起了今天球場上驚險的的那一幕,也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些東西……真的不是她能控製的。但她不明白,江雅秀,她為什麽……


    “江雅秀為什麽想要……那麽對我?”


    蕭文虹聞言,然後苦笑:“不知道。今天問過敏才了,他和江姑娘有私怨,所以江姑娘才找到我。而具體她會怎麽做,還要再觀察一段時間。”他望了望神情有些惘然的蕭琴,然後微笑道:“不過也沒什麽。你不會有事的。所以,等我把事情處理完!那時候你就一個人,想在石浦城哪裏逛就在哪裏逛,好不好?”


    蕭琴怔了怔,然後微微一笑,笑得小卻深。


    看著她這模樣,蕭文虹的神色也舒緩了下來,一笑,重新在她身旁坐下。


    “另外,我今天接到一封從榆鞍寄來的信。”


    蕭琴詫異的迴過頭。


    “今年中元節,我的父親、妹妹和弟弟都要來石浦。對了……還有……閔夫人。”蕭琴臉色一變,也不知道是憂是喜。蕭文虹沉默了一下,然後繼續道:“我父親和弟弟也就罷了,但是閔夫人——我名義上的母親,很刻薄挑剔,另外還有妹妹品舒。雖然……我她的本性並不壞,但是……”他有些憂心的說,“她有些刁蠻,也極其高傲,也許會為難你。”


    蕭琴有些手忙腳亂。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蕭文虹的父親就是她的父親,蕭文虹的妹妹就是她的妹妹,弟弟也一樣,還有閔氏……這是她認親的大好時機。


    “不過你別怕!雖然閔氏尖酸刻薄,但是在禮儀上不犯差錯,一切都好說!迴去我就讓人叫你禮儀!”


    “啊。”蕭琴應了一聲,點頭道:“是,知道了……那,除此之外呢?”


    “另外品舒的嫉妒心和自尊心都很強,你不要和她硬碰硬,不要那麽衝動。要不然……她也許什麽都做得出來。明白?”


    蕭琴仿佛打了一個寒噤:“不是吧!”她有這樣的妹妹……


    “不過禮儀一定是要好好學的,”蕭文虹含笑望著她道:“你看今天闞姑娘,每說一句話做一件事都那麽體麵,那麽有淑女風範,你應該跟她好好學學。”


    一提起那個闞夏青,蕭琴心裏又不舒服起來。是啊,她那麽漂亮、那麽溫柔、那麽聰明得體,一個下午她都和尤應沂在一起,她忘都忘不去。


    “別跟我提這個。”她突然說著,蕭文虹隨即一愣,然後她扭過頭去,“學就學。不過蕭文虹,秦嬸嬸的事,你幫我辦了沒有啊?”


    蕭文虹一想起在榆鞍城時,那個抱著琴走進人群的老嬸嬸,就會順帶著想起他從她頭上倏忽拔下來的那枚玉釵。他之後一直把它放在懷裏,直到那夜被擄去昭義。


    卻不知道在榆鞍蕭府那晚,他重新換衣的時候,玉釵放哪兒去了。


    想著那枚玉釵,他也有些出神,一邊點了點頭,一邊迴憶著那支玉釵的所在:“辦了!不過還沒有下落……”他望向蕭琴,怕她多想,又勸慰道:“不過一定能找到的,前不久我找人卜卦算過了,你的秦嬸嬸還安好。”


    蕭琴有些汗顏,算卦……


    “所以放心,一定能找到她的!嗯?”


    蕭琴覺得自己和尤應沂的關係疏遠了。


    這種感覺始自第二天,她學完禮儀的午後。這一日尤應沂難得的在家,她便抱著琴去尋尤應沂,想要請教他如何彈奏《離騷》裏困難的那幾個旋律。然而完全沒有想到的是——他迴絕了她,仍然用以往那種淡定的神情與語氣,說:“《離騷》……對不起,我也不會撫。這個問題無法迴答你,你還是去請教別人去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帶著係統稱霸武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問莫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問莫憂並收藏帶著係統稱霸武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