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景,豐雅卻是心中冷笑。


    算起來,琴兒此次出行雖然阻礙重重,卻多是智取,那一身可怕的功力,尚無用武之地。如今會作此表現,顯然是對來人方才的輕佻舉止動了氣。


    不再搭理來人,琴兒淡淡吩咐道:"豐雅,我們也休息好一會兒了。不宜在此擾了公子雅興。通知姚堂主,準備起程。"


    "是。"


    豐雅一走,琴兒隨即起身,走到門口時候,卻忽然迴頭道:"公子剛才說錯一句話。"


    "哪句?"


    "公子說在下是想趕公子迴去,其實不然……"琴兒目光一凜,"在下其實不僅是想趕公子‘迴去’,還想趕公子‘出去’。"


    話畢,不著痕跡地揮手,一顆石子破空而出,原本靠門的桌子頓時"哢嚓"一聲宣布壽終正寢。


    這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外人更看不到一點痕跡,充其量就是覺得很巧:怎麽琴兒剛一抬手,桌子正好就……


    而時下,風流公子離那桌子卻不過一尺距離。


    不明所以的掌櫃和小二不約而同地看向他,紛紛卷袖子擺好討賠的架勢。


    是了,就算你人再美,砸了東西也還是要賠償的。


    看到事情朝著令人滿意的方向發展,不理會背後有些灼人的視線,琴兒愜意地離去。


    ~~~~~~~~~~~~`


    一行人等繼續上路,氣氛卻有些古怪。


    "二小姐,那人跟上來了。"姚信瑞在車廂外提醒。


    "知道了,"沉默了一會兒,車廂裏才又傳來蕭琴的聲音,"繼續趕路,見機行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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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廂內,豐雅拿出方才收到的消息遞過去:"剛才收到的消息,說信王現在人在江南,落日山莊的地盤已經被朝廷明裏暗裏掘了好幾處,莊住叫您小心。"


    琴兒皺眉:"這家夥真是……"


    竟然挑她不在的時候下手,想搗她大本營嗎?他也太小看蕭文虹了。


    "奇怪,憐夢的話沒帶到嗎?"真是越想越奇怪。


    "話?"


    "對啊,你也聽到了,我明明是說,我蕭琴等著他打敗我的那一天。"


    "……那和這件事有關係嗎?"


    琴兒狀似煩惱:"當然有啊。我都跟他說了‘我等著’,那我現在人在北邊,他跑南邊搗什麽亂啊他!"


    沒默契嘛!


    一年多以來,豐雅一直以為自己性格中的冷靜是有增無減的。不過再見到蕭琴之後,她知道……無論再過多久都一樣,要想在這人跟前長時間的保持冷靜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申姑娘!"車廂外傳來姚信瑞有些焦急的聲音。


    "什麽事?"不是聾子都能聽出那聲音中含了多少隱忍。


    "那個……目前已經沒有備用的案幾了,您可不可以不要……"


    車廂裏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傳來長長的歎息聲。


    跟著,姚信瑞長長歎息。


    冷靜,冷靜,這人正經起來還是很會辦事的,豐雅在心中默念了五遍後,繼續道:"尊上,後麵那隻花蝴蝶會不會是信王的人?"


    花蝴蝶?真貼切。


    "不知道,不過我倒希望是。"琴兒看了她一眼,接著道,"我隻是想,無論如何,對於我,他不會想假他人之手。"


    如果真是他派來的人,她大可放心,對方最多隻是監視而已。可是……


    茹雪在想什麽呢?茹雪又到底知道些什麽呢?


    這樣一思考,竟仿佛又迴到了小的時候。


    那時候,她們也經常揣測對方的心思,甚至有段時間,對輸硬都是過分的執著,害得皇後和濮大少頭疼了好一陣子。


    可是,那感覺和現在是完全不同的……


    好累,又要動腦筋,本以為擺脫了究極樓,她可以放心的上路了。


    琴兒歎氣:"別想那麽多了,也許真就是個閑人呢,愛跟就讓他跟吧。又說不定……他隻是和我們順路呢?"


    ……`


    隻是,若說順路,這路似乎也太順了些。


    從早到晚,那風流公子緊緊跟在後方曰十丈開外——要近不近,說遠不遠。琴兒休息,他也休息,琴兒住店,他也住店。


    "順路?"


    豐雅不冷不熱地望著嘴裏叼著根稻草,愜意地躺在草坪上的琴兒。


    “恩,不是順路,”閉著眼睛,琴兒半夢半醒似的搖著腦袋,“不是順路……那就是同路了。”


    “同路?”豐雅略一思索,“是傲雪堡請的人?那他為什麽不和姚信瑞坦白?”


    “不知道啊。”


    草地鬆鬆軟軟,又有暖洋洋的太陽曬著真是舒服,琴兒伸了個攔腰。


    不管什麽原因,他不坦白不更好?要不然,來者都是客,姚信瑞也不好明著偏心了。


    忽然,琴兒覺得柔軟的手撫上她的前額,豐雅的語氣中難掩關心:“最近怎麽了?。”


    她平時已經夠散漫了,如今又加上“特別”二字,嚴重程度可想而知,琴兒在心中做了個鬼臉。


    “很疲憊,心理上的,你知道的。”


    琴兒唇畔漾起一抹苦笑。


    她其實真的不是適合玩弄這些陰謀詭計的人,強行思考的結果是,每隔一段時間總會產生心力交瘁的虛脫感。這兩年,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漸漸習慣了,可褚茹雪的出現讓她明白,根本不會有習慣,也永遠不可能習慣。少年時期孩子般的鬥氣是一迴事,真正的兵刃相向又是另外一迴事。身為上位者,背負的東西太多,她不合適。


    深入骨髓的東西變不了,人的本性也變不了。


    就如她。


    當初便不喜歡自己所做的事,現在也依然不喜歡,可是身不由己,她強迫自己麻木不仁地繼續下去。


    也許會早死兩年那……


    有時候她這麽嚇唬自己,可之後又覺得可笑:如果不做下去的話,也許現在就會死……


    又或者她當初的決定就是錯誤的,生死其實並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無端地,又想起許多兒時的事情,那時候,表姐的笑容很動人,濮大少的歎息很可憐,茹雪作為搭檔默契十足……要是他們有一個人還是從前的樣子就好了,她至少有個人說說話,那多好……


    ~~~~~~~~~~~~~~~~~`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隻知道豐雅已經離開一陣了。


    半夢半醒是一種很美好的人生狀態,可以隨心所欲地迴憶過去或是暢想未來。因為是夢,所以美麗;因為半醒,所以又留了三分真實。


    平生隻道酒可醉人,原來夢也會讓人醉的。


    可惜……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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