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忘的屋子裏非常簡單,除了一張床以外,再無他物。他盤膝在床榻上,閉目修煉。


    方才脊柱中間被打開的兩個竅穴,此時如同泉眼一般,引導著真氣循著心髒遊走,所過之處,間或有新的竅穴跳出。


    這心泉之竅既不屬於經脈正穴,也不如隱穴般自成一體,他心中暗喜,自己終於衝開了奇穴。


    可好景不長,缺乏相應的心法引導,心泉竅穴似乎後勁不足,緩緩停下。


    唐忘歎了口氣,這也是散修的無奈,沒有適合自身的上等心法,即便資質出眾也隻能徒留遺憾。


    契機方生,唐忘戀戀不舍,閉目迴味此前那難以名狀的體驗。此番心念沉澱氣息平穩,冥思之間,竟入定一般,外物消隱,衣袍臥榻皆無所感,眼耳口鼻卻倏忽與意念相融,體內種種翻覆演化纖毫畢現。


    心髒深處的血月高懸其上,脊柱如同一根巨柱貫穿了天地,三十六個隱穴似星辰點綴,三百六十竅穴勾勒出山川湖海,身體血肉演化眾生萬物,心泉奇穴幻化巨型城廓遮蔽風雨,真氣流動間鋪陳大道通衢,一把墨色短刃巡弋其中,令行禁止……


    自身即天地,萬物皆同體。


    一座座城池正拔地而起,一顆顆星辰時隱時現,隻待一切歸於平衡,周天自成。


    整整三天後,唐忘才從悟道中醒轉,雖然精神極為疲憊,但眼神卻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所悟之道,如今隻有極不完整的雛形,卻依然讓他心潮澎湃。那種感覺如同創世,太過神秘,也太過迷人。


    唐忘希望能一直沉浸其中,感悟真正的天地大道。可嚐試多次,都無法再進入之前的玄妙狀態,隻能就此作罷。


    即便如此,貫通了奇穴的唐忘感受到了明顯的精進,氣息運轉前所未有的通暢,真氣的厚度和韌度都再上了一個台階。


    此後,唐忘多數時間都在閉關修煉,偶爾出去散散心。祝家眾人各有忙碌,也未再見祝煙露麵。


    偶遇祝三時,忘年的二人會小酌兩杯,閑聊片刻。


    “很久沒見到小煙了吧?”祝三爺抿了一口酒。


    ”祝姑娘修煉進展得如何?”唐忘慢慢去著花生衣,低頭問道。


    “神技畢竟不是一兩日可成,難為丫頭了。”


    唐忘點點頭,祝煙心事重,壓力又大,這種狀態修煉起來很難事半功倍。


    “要不是我祝家遭蒙此難,你小子倒和丫頭很般配。”祝三爺笑眯眯地說,他其實打心眼裏欣賞眼前這個小子,沉穩懂事卻又殺伐果斷,未來不可限量。


    “啊,三爺莫要說笑!”這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唐忘有點招架不住,一臉的窘迫。


    “哈哈,不說這個了。”


    祝三爺突然問道,“你小子命也挺不順的,聽丫頭說起過,好像一直在逃命吧。”


    “還真是。”唐忘想了想,“不過也沒什麽,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不抱怨老天不公?”祝三爺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和怨恨。


    “也沒什麽可抱怨的吧。”唐忘抬頭看了下天,笑著說,“當然了,抱怨要有用的話,我可以天天抱怨。”


    “哈哈,好,小子心性不錯!”


    “三爺,過幾招,你老人家指點我一下。”


    “走,看看你最近有點長進沒。”


    三個月的時間匆匆過去,唐忘終於打通了三百六十二個竅穴,可以開始凝練真元,演化大周天。


    隻是他並沒有急於求成,而是繼續琢磨體內的奇穴和隱穴。自從上次悟道之後,雖然進展依然緩慢,但又有十幾個奇穴貫通,而隱穴更是再次打通了十餘個。


    他突發奇想,準備以奇穴為橋,形成一個心髒為核心的小周天循環,同時連接新開的隱穴和正常竅穴,全部成型後,再一鼓作氣突破武師。


    這一天,唐忘剛修煉結束,正準備出外溜達一圈,隻見祝三爺急匆匆趕來,麵色吃緊“你隨我去看看煙兒!”


    唐忘一驚。


    神廟內部的一間閨房。


    祝煙躺在床上,平時清麗的麵容如今毫無血色,汗水浸濕了她的鬢角。周身的氣息起伏不定,時而急促沉重,時而氣若遊絲。


    一身素服的族長夫人坐在床前的一張木凳上,麵容憔悴,聽到有人進來,抬頭看了眼,“你們來了。”


    “祝姑娘怎麽了?”唐忘也未寒暄直接問道。


    “她有點急於求成,受了反噬。”夫人聲音沙啞。


    “唉,煙兒接受傳承後,開始修煉還很順利,隻是前兩天突然暈倒,氣息紊亂,我們擔心她走火入魔。”祝三爺在旁解釋了一句。


    唐忘看著這個與自己命運糾結不清的女孩,不禁心生感慨。他能理解對方的心緒,隻是有些事又如何急得來呢?


    “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唐忘看向族長夫人。他知道對方必有所求,否則不會專程叫他來看祝煙。


    “有件事是準備麻煩你。”夫人沉思了一下,看了一會兒床上的祝煙,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緩緩開口說道。


    “您請說。”


    “在神廟深處有一個遺址,裏麵封印一枚神的印記,如果能得到它,應該能救迴煙兒。”婦人說話時並沒有看向唐忘,仿佛世界在她眼裏隻剩下了女兒。


    唐忘沒有應承,隻是平靜地看著對方,等待後麵的話語。


    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唾手可得的東西,至少在其有限的二十年生命裏,從未遇到過。


    祝三爺突然開口說,“你也不想一直待在秘境裏吧?”


    “嗯?”


    “那個遺址據說可以通往外部,隻要能打破那個封印,自然能找到出路。”


    “不是要拿到那枚印記嗎?”


    “封印一破,我們自然有手段召迴印記的,這個你不用擔心?”族長夫人擦了擦祝煙的額頭沁出的冷汗。


    唐忘看著似乎沉浸在痛苦夢魘的祝煙,陷入了沉思。他躲入祝家秘境,某種意義上是和老祭司的一個交易,如今族長夫人的要求,何嚐不是另一種交易呢?他其實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那將意味著自己對祝家人來說沒有了任何價值。


    對於沒有價值的東西,下場如何再明顯不過。


    “可有秘道的情報?”


    族長夫人搖了搖頭。


    “祝煙曾救過我的命,我理當迴報,何時出發?”唐忘再次看了眼這個曾經生機勃發的女孩,心裏暗道一聲,“保重!”


    他知道此事必有隱情,這應該是祝家商議後的結果,既然無法拒絕不如爽快答應,大家還能留個臉麵。


    至於可能存在的危險,他並無所懼。這三年多來生死搏殺早已習以為常,在神廟的這段時間反而最為安逸。如今既然該走了,那就幹脆利落一點。


    “越快越好。”夫人的眼裏閃出了一絲焦慮。


    “那就明天吧。”唐忘淡淡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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