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衝進來一夥人,帶著黑色的口罩的人,手裏正拿著什麽東西對著牆上的畫作,一通的噴射,粗字黑色紅色是大寫的英文,還有一些人,就直接把牆上的巨幅畫給撕了下來。


    眾人紛紛向後褪去,對著那些人指指點點。


    而離她不遠處的地上,恰巧就是這麽一張海報,大麵積的黑色調,透過紅色煙霧嫋繞出來的人影,恍恍惚惚的是一個男人的側顏。


    她靜靜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畫作,被不同的人踐踏,留下他們灰白的腳印,臉上空洞的茫然。


    下意識低頭想要撿起,地上的巨幅畫作,卻被向後褪去的人潮給擠了一個趔趄,瞬間被桑到了地上。


    旁邊依稀有人在說話,尖銳的女聲,細長的高跟鞋,沉悶而陌生的氣息。


    “哎呦,這真是作孽啊。”


    “這群人是幹嘛的——”


    “不知道啊,這附近貼的都被撕了,我記得地鐵口哪裏,都被砸了,沒想到商場裏麵他們也這麽膽大。”


    “嘖,這些都什麽東西啊。”


    “看樣子是個畫展,喏,上麵還有畫展的時間。”


    “喲,這都是什麽呀,亂七八糟的,還是撕掉了好,這麽血腥怪嚇人的。”


    “誰說不是呢,這要嚇著孩子怎麽辦。”


    “就是啊,畫成這樣也辦畫展。”


    她試圖伸手,像站起來把這幅畫,扶起來。


    每一個畫家,對待自己的作品都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她無法做到,這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寶貝被人評頭論足的踐踏。


    “麻煩——讓一讓。”


    她說的大聲,那些人卻沒有聽到,她站起身,用盡了力氣,才撿起一小塊髒的一件看不出本來麵目的畫作。


    而那些更多被撕裂散落在地上的東西,被每一個行人,無數雙髒兮兮的腳,在上麵踐踏,來來往往。


    這些帶著黑色口罩的男人們,來得快,去的也快,人們評頭論足一番,見無熱鬧可看人流就散了開來。


    吳靖趕到商場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情景。


    他們家小姑娘正蹲在地上,一張一張的撿起,淩亂的畫作,緊緊抿著嘴唇,眼睛有些紅,像是個有些迷茫的孩子保留著最後的一絲倔強。


    他的心糾成了一團,陰著一張臉,走過去,開口卻是溫柔的口氣:“你在這裏做什麽?”


    他心裏有些不安,幹脆隨著阿杜一起過來了,心裏想的卻是,幸虧他來了。


    她抬頭,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了望他,臉上是不可察覺的委屈。


    勉強的攢出一絲笑容來——“沒什麽,就是覺得這撕了也沒用,被人這麽踩著也怪可惜的。”


    說著她都忍著有些酸麻的身子,一步一步的將手裏的東西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臉上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這些一會有保潔來處理,別弄了。”


    江九九倉白著一張小臉,嗯了一聲。


    他直接找了一個在外麵晃蕩無所事事的保安,冷聲道:“你們經理,過來見我。”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吳靖一眼,見他長相不俗,氣質斐然,穿衣服打扮儼然是個貴公子的樣子,說話倒也客氣。


    吳靖指了指,過道的廣告牌,淡淡道——“你們處理一下。”


    江九九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小聲的說——“算了吧,阿靖,這是剛剛來了一群搗亂的人弄的,不關商場的事。”


    吳靖嘴角向下一撇,笑容有些冷淡:“以為廣告費這麽好拿?”


    不一會兒,經理就來了。


    他挺著大肚子,神情有些倨傲,慢慢悠悠的走過來,慢吞吞的拉長了聲音——“什麽事?”吳靖伸手,指了指,地上那堆東西——“這些,你們給個解釋。”


    經理懶洋洋的看了一眼,語氣有些不耐煩:“什麽解釋啊,又不是我們的人撕的,也不知道這怎麽招的廣告,外麵都來好幾撥人了,這隔天換一次也趕不上這撕的啊。”


    吳靖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什麽人都能進這裏麵?還帶著工具,你們商場的保安是沒有工資嗎?”


    “我們也犯不著把客人趕到外麵是不是,誰不知道這小畫家品行不端,抄襲大畫家,居然還有臉辦畫展,不然哪有這麽多人過來撕畫。”


    經理反駁了兩句,振振有詞道。


    吳靖朝阿杜看了一眼,阿杜很快反應過來,站在吳靖身後,掏出手機打了一通電話。


    江九九從吳靖身後站了出來,目光盯著經理,眉頭緊皺——“你是說,很多人過來撕畫。”


    經理理所當然的點著頭,看了一眼江九九,用手指著她的臉,想起了什麽似的——“哎,你不就是那個小畫家?”


    江九九也不含糊,直接承認:“對,我就是。”


    經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裏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


    很快,風風火火小跑過來一個男人。


    值班經理見總經理都過來了,立馬低頭,彎腰,微笑——“您怎麽過來了。”


    總經理看都沒看值班經理一眼,對著吳靖笑道——“啊呦,吳先生好,真是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阿杜,走到吳靖旁邊,對著總經理介紹道:“老板,這是華天大廈的總經理,李寶華。”然後對著李寶華介紹道:“這是我們老板,還有這一位。”他指著江九九說:“這位是我們老板的朋友,同時也是一位畫家。”


    李經理不住的哈腰點頭,伸手打算和吳靖握個手,阿杜已經率先握了上去。


    他原本想和他套套近乎,現在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又收迴了手,但他到底也沒有惱怒。


    在他看來,吳靖可是他們家老板刻意籠絡的對象,雖說年級不大,不但黑白兩道通吃,就連軍方也很給麵子,更別說他還有一個特別的身份那就是傅幫的當家人,一個威震一方的黑道勢力,這樣一個傳奇的人物,在眾人口中不停的加以渲染,在他的腦海裏就留下來一個殺伐決斷的大佬形象,這時候,吳靖出現在他的麵前,氣勢是有的,但模樣長的太俊,和想象的還有些不一樣。


    他看了一眼四周,笑著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還勞煩您移些尊駕,裏麵說話吧。”


    吳靖嗯了一聲,李經理顯得很是熱情一路上一直在說誇著商場裏的施設,話裏話外的巴結讓隨行左右的值班經理給搞得有些不安。吳靖啜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開口——“我不知道,你們商場就是這麽處理事情的,到時候別說買廣告位了,就是你們老板拉我入股,我也不敢買你們商場。”


    李經理聞言心頭就是一跳,看了一眼避在後麵的值班經理,就知道這人壞了事。


    這位值班經理是空降過來的,家裏有些人脈,走後門才進了這家商場,平時撈了油水一點都不少,仗著家裏有些錢又有些門路,手下的保安,保潔,就連裏麵的導購也沒少被欺負,前段日子還有一個外籍導購因為老是被他言語調戲和動手動腳辭了職,這件事情在這裏沒少發生過,奈何沒人敢說什麽,再加上商場裏也不缺人,就這麽一直讓他留了下來。


    可他犯不著為了一個這樣的人得罪吳靖,直接說——“這件事算是我們監察不力,先生您放心,我們一定會負責到底,也一定會有人為了這件事負責。”說完,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值班經理一眼,這一眼暗示意味十足。


    那值班經理,瞬間跳起腳來——“什麽意思,我有什麽錯,你們要開除我?又不是讓人弄的,你看看,外麵人都是怎麽說這些畫的,本來畫的就難看,還往上貼,你們是聽不得,可外麵什麽難聽的都有,況且我也是為我們商場好,搞這些上不了台麵的東西,平白的降了檔次。”


    李經理看著臉色越來越陰沉的吳靖,高聲喝了一句——“住嘴。”


    江九九手在地下,拉了拉吳靖的袖子,在他耳邊小聲的說:“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撕了幾張廣告就是了,沒必要鬧這麽大吧。”


    吳靖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這些廣告位都是你哪位代理人畫了大價錢租的,要不是這些人什麽都不做,外麵的人也不會這麽猖狂。我這麽做,他們下次便不敢這麽不重視。”


    江九九小小的哦了一聲,便也沒再說話。吳靖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這些廣告位都是你哪位代理人畫了大價錢租的,被他們這一耽誤這錢豈不是白花了?要不是這些人什麽都不做,外麵的人也不會這麽猖狂。我這麽做,他們下次便不敢這麽不重視。”


    江九九小小的哦了一聲,便也沒再說話。


    反而那位李經理不忿起來,他覺得自己一點錯都沒有,再加上這些年被養出來的不可一世的脾氣,嘴裏的話不經過腦子就這麽吐了出來:“怪不得外麵的人這麽罵,這年頭會畫點畫賣點才學的女人不要太多,還正當自己會灑幾筆就敢開畫展了?畫成了那樣還不讓人說,也不自個人照照鏡子,出了事情就找男人出氣,該不會是被人包了吧,也是,像你這個的年紀的,要不是沒有男人,怎麽開得了畫展,嗬,到底是學藝術的,就是會抱男人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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