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有說完,洛言的眼淚就‘啪啪’地往下掉,一把緊緊摟住了岺封,半天都不願鬆開手。


    岺封心疼地又是哄,又是吻,“好了,迴家就好了。我知道你傷心了,想媽了,下次吧,下次等你身體好點了,天氣好點,我們再去看媽,好不好?”


    一邊哄著,一邊把洛言帶迴了家,岺封心裏陣陣地愧疚。“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整天忙著公司的事,沒時間陪你,你怎麽會胡思亂想呢。好了,好了,明天我迴公司安排一下,以後多抽時間陪你,好不好?老婆,別哭了,都是我不好,不要哭了,好不好,嗯?”


    洛言聽了岺封的話哭笑不得,好容易止住哭,胡亂地抹著眼淚,也顧不得好看不好看了,叉著個腰,兇神惡煞地指著岺封。“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不陪我,我怎麽會這麽難過!”


    “好,我的錯,我的錯!”岺封點頭哈腰地承認錯誤,原本還在擔心,還在憤怒,這會兒見到洛言所有的一切就又都煙消雲散了。隻要洛言平安無事,他什麽樣的心情都不重要了。


    “以後再也不這樣了,一切以老婆大人為重,啊!”


    洛言強顏歡笑,看著岺封這樣,心痛得差點又掉下淚來。


    岺封對她的好,她又如何不知,隻是她又該怎麽做才能讓岺封不心痛,不傷心!


    “老婆,我去給你放好了洗澡水,待會兒我替你搓背,替你按摩……”岺封笑著攬著洛言往浴室走去。


    洛言轉身,想要拒絕,被岺封一把拉住了。“幹嘛啊,跑什麽的!”


    “不要,我自己來就好了,你這樣子讓我覺得別扭。”洛言搖頭,心裏亂得突然就沒有心情跟岺封說話。


    “為什麽不要!可不是誰都能讓我給搓背按摩的,別人上趕著給我搓背按摩還差不多!”岺封脖子一梗,兩眼一翻,故意氣洛言。


    洛言心裏一動,來氣了,“還真是,我怎麽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老婆,生氣了?”岺封低頭笑著看洛言。“我就知道你會生氣的,我剛才也是想氣你,故意才那麽說的啊。”


    岺封見自己說的話見效了,趕緊解釋,生怕洛言這氣生久了,會產生副作用。


    “是不是故意的,隻有你自己心裏清楚。”洛言瞅準了機會,反身快速進了浴室,鎖上了門。


    “老婆,你幹嘛啊,把門開開!我給你搓背啊,老婆,真生氣了!”岺封急了,上前敲門。


    “不用了,我自己能洗,你還是去讓別人給你搓背按摩吧,不要在這裏煩我了,不要讓我再聽見你的聲音!”洛言心裏煩躁,低吼一聲,把浴室裏所有的水龍頭都開得大大的,‘嘩嘩’的水流聲蓋住了她低低的啜泣聲。


    看著鏡中無聲流淚的臉,洛言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手不自禁地撫上小腹,心痛得無法唿吸……


    岺封懊惱地垂喪著頭,後悔自己剛才的玩笑話說過頭了。


    洛言失眠了。


    一整晚,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會兒想著孩子,一會兒想著岺封,一會兒想著洛雨,後來又想著馬俊,最後腦子裏竟然浮現出了龍文的影子。她心裏沒來由地覺得煩躁,又怕吵醒了岺封,索性下床到露台上去吹吹風。


    岺封對她的好,她不是沒感覺,也不是沒心沒肺的那種人。


    隻是她該怎麽辦,一邊是孩子,一邊是自己愛的人,包括岺封、洛雨還有馬俊,可她就真的必須得放棄孩子嗎!這樣的決定她下不了,也做不來這樣的事!


    隻要一想起這個,她的心裏就像是被無數隻螞蟻咬似的,鑽心地疼!


    她不明白,為什麽她的命非得拿孩子的命去交換,為什麽非得要這麽做,就算她現在下了這樣的決定,以後她隻要一想起她的命是用孩子去交換來的,她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她忍受不了這樣的苦痛,她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這世上還有比她更殘忍的母親嗎!


    老天爺為什麽要讓她承受這種苦痛,比要了她的命還要讓她難過百倍,千倍,萬倍!


    內心痛苦的煎熬隨時隨地都在吞噬著洛言的心,這才幾天功夫,她的氣色就大不如以前了,心情也是時好時壞,人前都盡量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卻獨自一個人躲在露台淚流滿麵!


    最近雖然也不像以前那樣時不時地發燒,但嘔吐的次數卻增加了,也好在她還懷著孩子,岺封一直都認為她是在害喜,也就沒有發覺她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隻是岺封心疼洛言,看著洛言懷孕這麽辛苦,心裏也覺得過意不去,也就盡量地讓洛言開心一些,心情好一些。


    至於洛言的心情時好時壞,岺封也把這歸結於懷孕的關係,也就盡量地遷就洛言。


    洛言不願意再去醫院做檢查,每去一次,何醫生都會勸她再考慮清楚,每去一次,何醫生都會跟她說明,那些藥對胎兒的壞處,這讓洛言感到害怕,即使是產科醫生說了對她無害的藥,她也通通不吃,什麽藥都不吃了,就擔心對孩子會造成傷害!


    夜深人靜的時候往往就是洛言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候,她最擔心的孩子還有岺封,洛雨還好些,至少還有郝英陪在身邊。對於馬俊,洛言心裏更多的是內疚!


    她知道馬俊是為了她好,也是真心的對她好,可是她怎麽能真的按照馬俊說的那樣去做的,絕對不能!


    除了愧疚,她對馬俊的好隻能報以無助的心痛!


    就連說聲‘對不起’,她都覺得是那麽的蒼白無力,馬俊對她的好,是她這輩子都無法還清的一筆人情債!


    馬俊見洛言還是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心裏覺得憋氣,沒想到洛言會這麽固執!暗地裏氣得不行!


    “這樣拖下去,可不行!”馬俊約了洛雨,兩人在一起商量要怎麽才能勸洛言改變主意。


    “你姐的脾氣你也知道,固執!我看哪,這事還非得岺封出麵才行,洛言這次該恨死我了!”馬俊苦笑,心裏卻刺痛無比。


    “岺封肯定會被氣瘋了,我都不知道怎麽跟我姐說起她生病的事,根本就開不了口,那天送她迴去我也是趕緊就開車走了,唉!”洛雨苦惱地仰頭喝了一口酒。


    “早晚都得有麵對的一天,難不成我們就這麽任由洛言胡鬧下去?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洛言這麽煎熬下去,白白等死嗎!”馬俊心裏憋氣,說到洛言他就恨不能把洛言的腦袋打開來看看,到底裏麵裝的是什麽,為什麽會有這麽一些不近人情的想法。


    “你管他什麽岺封不岺封的啊,你跟我姐又沒有什麽,岺封會有什麽想法啊!你直接去跟他對話,要是讓我去,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把副作用降到最低,你知道我不是談判高手。”洛雨苦悶搖頭,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你也是男人,怎麽就想象不到岺封的想法呢。要是換了你家郝英在結婚前跟別的男人有一腿,那個男人現在又迴過頭來跟郝英以朋友相處,你會怎麽想?”馬俊笑了,“我說這話完全是打個比方,你可別對號入座,純粹是個比喻而已。”


    “那也不能這麽打比方吧,我怎麽聽怎麽覺得別扭!”洛雨脖子一梗。“我們在說我姐的事,怎麽就扯到我們夫妻倆身上來了。”


    “好吧,你想想看,是我去跟岺封直接碰麵談,還是你這個小舅子去談更好呢?”馬俊輕歎一口氣,“地球人都知道的答案,怎麽你就這麽糊塗呢。”


    “你知道什麽啊,我是擔心我姐的病,我實在不知道怎麽跟岺封談,要是我姐知道是我去捅的簍子,不就更不願意接受我的骨髓了嗎!”洛雨也想了很久,“我不是那種怕事的人,可是這件事非同小可,我也不敢冒這樣的險,有人唱黑臉,就會有人唱白臉吧。”


    “這小子,我算是明白了。看來啊,我就是個當壞人的命!”馬俊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洛雨的腦袋,“我都不知道你小子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怎麽整天就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呢。”


    洛雨沉默了。對於馬俊的話他是不在意的,也知道馬俊對洛言對他是真的好,也就是那麽說說而已。


    “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岺封那邊就由我來說,可是你也總得跟洛言碰麵吧,姐弟倆不能總是這麽僵著吧,現在她是最需要人關心的時候,你這樣,她會傷心的。”馬俊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洛雨的酒杯,喝了一口酒。


    “唉!”洛雨無奈地搖頭,又是一飲而盡。


    馬俊伸出手,拍拍洛雨的肩膀,算是安慰。


    “姐,你怎麽不說話啊!”洛雨一個人來公寓找洛言,整整半個小時了,洛言一直沉默著,洛雨有些受不了。


    洛言抬頭拿眼看洛雨,卻還是不說話。


    “哎呀,受不了了!不就是白血病嗎,不是還有我嗎,我跟你一起去醫院檢查,我的骨髓你肯定能用,你還擔心什麽啊。”洛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麽,看著洛言這些沉悶,他的心情就越發的煩躁不安。


    “我不想再聽到這樣的話第二遍!”洛言驀然抬頭,直直地盯著洛雨。“這是在家裏,你非得這樣嗎!”


    “姐,你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在家裏就不能說這樣的話!你還真以為你這樣做了岺封會感激你一輩子嗎!你真的以為孩子生下來就能跟岺封幸福的生活下去嗎?你怎麽就不想想,以後岺封還會給他找個繼母,後媽,那他又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啊!”洛雨咽了一口口水,看著驚呆了的洛言繼續說下去。


    “反過來想想看,你把病給治好了,孩子還是可以再生的,想生幾個就生幾個,哪怕是支球隊呢,隻要你和岺封喜歡,誰能說你們什麽嗎!那時你們又該是怎樣的幸福生活!我知道你是因為自己生病而不得不放棄肚子裏的孩子而心裏不安,也做不來這樣殘忍的事。可是,你仔細想想,權衡再三,怎麽就不覺得這樣才是真正好的唯一的解決問題的方法呢。”


    “不要再說了!”洛言不停地搖頭,雙手緊抓著頭發。


    “你仔細想想,以後我牽著外甥的手去墓地看你的時候,如果你得見,會是怎樣的感受?”洛雨顧不了那麽多,他不是一個擅於言辭的人,話能說到這裏,已經是極限了。


    洛言淚流滿麵,卻仍是堅定地搖著頭,不願跟洛雨再起爭執。


    洛雨見洛言如此固執,也是氣得不行。“岺封就真的那麽重要嗎,你就真的會為了他不顧我們姐弟這麽多年相依相偎的情分?媽要是泉下有知,隻怕也冷得氣得活過來,這個,少不得還是記你一個功勞,是吧!”


    “洛雨,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洛言不停地搖頭,擺手,眼神中的企盼卻讓洛雨看了心痛不已。


    “你怎麽就這麽固執,固執得這麽可怕!這到底算什麽,憑什麽你就非得為了這個孩子放棄自己的生命,你又有什麽權力這麽做!孩子等你病好了,以後你們再生,願意生幾個就生幾個,這樣想不就行了嗎!為什麽要這麽執著,有意義嗎!”


    洛雨氣得咬牙切齒,什麽話都挑明了,說盡了,難聽的,好聽的,隻可惜洛言就是不動心。


    “好歹你得說句話啊,這麽幹坐著,一句話也不說,隻是哭,這倒算哪出?難道你想讓我看了不忍心,變成你的幫兇?!”洛雨大笑一聲,譏諷地看著洛言,眼神中的痛苦顯而易見。


    “你還真是看重你的兄弟,怎麽除了替岺封著想,就不替你的兄弟想想呢!這世上你兄弟除了你這個親人,還有誰!你我才是真正血脈相通的至親的人!”


    “洛雨!”洛言聽了洛雨的話,更是痛苦不已,無聲地掉淚,緊咬著牙關,仍是不說一句話。


    “好,你就這樣吧,話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還是這樣固執,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洛雨咬牙,起身,準備離開。


    洛言一把拉住了洛雨的手,“你想幹嘛?!”


    “我還能幹嘛!”洛雨冷笑一聲,“我就不相信了,岺封會眼睜睜地看著你為了一個孩子丟了自己的命,我就不相信了,他會同意你的想法!”


    “不準去!聽見沒有,不準去!”洛言大吼一聲,顧不得自己還懷著孕,上前一步雙手緊拉停下洛雨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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