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原本想出去跟李白見麵,但是見他被那麽多人圍著,輕輕歎息一聲,就沒有過去。


    咻!


    忽然,一塊碎石從外麵飛進來,打在石壁上。


    她微微一怔,循聲望去,忽見不遠處的一棵樹上。有劍尖所劃的幾行字跡:“是非豈難辨?真假總分明!此際暫分手,他年願一心。”


    詩後的署名,是“玄霜”二字。


    上官婉兒何等聰明,略一琢磨,便知詩意。


    ——如今天下分成兩派,一派反對武則天,一派擁護武則天。反對她的,把她說成是邪魔蛇蠍;擁護她的,則把她說成是聖帝明君。


    ——我是前一派,武玄霜則是後一派。武玄霜認為她是對的,所以她說,是非豈難辨,真假總分明。


    ——她現在不願勉強我聽從她,所以暫時和我分手。她希望日後我明白了真假是非,便會與她同心一意。


    詩意雖明,心頭卻亂。


    上官婉兒惘惘然,有如亂絲塞胸,茫無條理,心道:武則天縱然不是邪魔蛇蠍,但也不見得便是聖帝明君。難道她殺了我祖父、父親,也是對的麽?別人可以擁護武則天,我這血海深仇,卻是不能不報……或許,我應該跟李白哥哥商量一下……


    但是,她一想起那些烏合之眾,又不禁啞然失笑,心知與李白商量,也定是商量不出所以然來。畢竟,雖然她和李白都痛恨武則天,但所想的做法,卻又不同。


    上官婉兒摸一摸暗器囊中的匕首,想起了長孫均量的吩咐,心道:我何必牽累他人呢?我盡我的力量,若得上天保佑,一把匕首就將能她刺殺了,也省得天下紛紛擾擾。


    心意一決,她便身懷匕首,獨上長安。


    ………………


    走了二十多天,這一日黃昏時分,上官金虹終於來到梓潼。


    梓潼是一個山城,平常的日子,入黑之後,街上便行人寥落,這一天卻是人頭簇擁。


    上官婉兒起初還以為是什麽節日,向一個老者請問,出乎她的意外,聽到了一個令她又喜又驚的消息!


    原來,竟然是武則天來到這個縣城!


    那老者道:“上個月先太子在巴州被人暗殺,左金吾大將軍丘神勳自請貶職,兇手直到今日還沒有捉到。聽說天後此次入蜀,一來是為了查究這件案子,二來也趁此巡視各地,博采民情。她來到這裏未夠一個時辰,已經接見了好幾位地方父老呢。這些人有些是去告狀的,有些是盼望能一見天後的顏色……”


    上官婉兒想起了那一晚在巴州所見,心道:她殺了自己的兒子,卻又來追查兇手。難道是故意做作,想遮掩天下人的耳目麽?


    心頭懷疑益甚,她問那老者道:“天後住在什麽地方?我也想去看看熱鬧。”


    那老者道:“住在與縣衙相鄰的學宮。呀,老夫經曆幾朝,可還沒有聽說過這樣平易近人的皇帝,怪不得有許多人罵她,卻有更多的人服她了!”


    上官婉兒謝過那位老者,找了一間客店安歇。


    到三更時分,她便換了夜行衣服,懷了匕首,悄悄來到武則天所住的學宮,準備將她刺殺。


    但見學宮前麵,隻有一個看門的公人,而且不帶兵器。


    在上官婉兒想象中,以為定是守衛森嚴,哪知卻是這般景象,心道:武則天怎的這麽大膽,竟然不怕刺客?哈,這可正是天賜良機!


    但不知怎的,她一摸匕首,手指卻是微微發抖,心中亦自惴惴不安。她倒願意武則天是她想象中的魔君,這才可以令她提得起殺人的勇氣。


    她做夢也想不到,武則天竟似全無防範,輕輕易易的便讓刺客潛入她的“駐蹕”之處。


    上官婉兒的輕功本來就了得,且學宮隻是十多間房子,片刻之間,她已前後左右走了一轉。


    ,學宮裏雖然也有十多名侍衛,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她。


    上官婉兒看清了四方的形勢之後,便向正中的一座房子撲去,隻見房中燈火通明,裏麵有幾個人影。


    上官婉兒上了屋頂,腳尖勾著屋簷,用一個“珍珠倒卷簾”的姿勢,吊下一截身軀,手捏匕首,伸頭一窺。


    武則天果然就在這房間裏麵,桌子上堆滿文卷。侍立的兩人,一個是老太監,還有一個則是年輕的宮女。


    武則天全神貫注地翻閱那些文卷,時不時抬起頭來,兩眼閃閃放光,似乎是看到了疑難之處,在仔細琢磨一樣。


    上官婉兒好幾次碰到她的眼光,心中都不自禁的微微發抖。


    算來武則天該有六十歲了,卻還沒有半點龍鍾老態,尤其那雙眼睛更是炯炯有神,好像可以看穿人的肺腑。


    ………………


    過了一會兒,隻見武則天翻開一卷案宗,道:“王公公,你替我把縣令叫來。”


    那老太監道:“天後陛下,你在朝中日夜為國事操勞,到地方上來巡視,也還是不肯休息,你也該保重保重啊。”


    武則天道:“不,老百姓信賴我,我怎能辜負他們的期望。我少睡一些不打緊,這件案子可是關係著兩條人命啊。你不必多言,快替我把縣令叫來。”


    那老太監歎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走出去了。


    房中隻剩下武則天和那個年輕的宮女,上官婉兒手捏匕首,此刻隻要她將匕首一發,武則天的性命已是操在她的手中。


    但是,此際她忽然起了一個好奇之念,要看看武則天怎樣審案。她幾次抓起了匕首,終於又把它放迴暗器囊中。


    過了片刻,老太監將縣官帶了進來。


    原來,地方上的官員,都知道武則天出巡的習慣,她每到一地,必定要調地方衙門裏的案件來審閱。縣官哪裏敢睡,一直在外麵侍候著。


    這時,他被武則天喚進來,臉色嚇得青白,跪在地上,連磕了十七八個響頭。


    武則天將一卷案宗擲了下來,沉聲道:“你再看一看這宗案子!”


    那縣官磕頭道:“卑職糊塗,請天後陛下明示,不知什麽地方不對。”


    武則天道:“這是什麽案子?”


    縣官捧著卷宗,讀道:“淫尼妙玉,不守清規,有傷風化案……”


    武則天道:“不必詳讀控文了,你簡單說說案情。”


    那縣官道:“這件案子是王千戶告水月庵的尼姑妙玉,勾引他的兒子王彪,通奸成孕,請求發落案。”


    武則天道:“你怎樣判決?”


    縣官道:“著官媒將胎打落,然後將妙玉逐出沙門,打五十鞭,罰為官奴。”


    武則天道:“對王千戶的兒子呢?”


    縣官道:“判令由他的父親嚴加管教。”


    武則天哼了一聲,問道:“王千戶的家,在什麽地方?”


    縣官道:“在西門。”


    武則天道:“那個尼姑呢?”


    縣官道:“住在城東的水月庵。”


    武則天道:“兩地距離多遠?”


    縣官道:“大約有十多裏。”


    武則天冷聲道:“既然相距十多裏,一個年青的尼姑,敢上門去勾引王千戶的兒子麽?”


    縣官囁嚅道:“他們是在水月庵通奸的。”


    武則天拍了一下案子,厲聲問道:“照這樣說來,就算王千戶的兒子不是**,最少也是他到水月庵去勾引妙玉的!你們怎麽顛倒過來,說是妙玉勾引他?”


    縣官抖抖索索,顫聲道:“是,是,是奴才糊塗,一時失察。”


    武則天又道:“再說,縱然父母有罪,腹中的胎兒有什麽罪?你為什麽要判令將她的胎兒打落?打了沒有?”


    縣官道:“還、還沒有。”


    武則天冷笑道:“像你這等草菅人命,如何能為民父母官?”


    縣官跪在地上,叩頭有如搗蒜,連連道:“是,是,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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