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窗葉半開著,屋外樹木的長枝不知何時悄悄鑽進窗來。


    小姑娘清淩淩帶著水光的眸子像是有無盡的疑惑,又怕暈倒,又想知道,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岑鳶詫異地對上那求知的目光,小姑娘記得央華宮裏發生的事?他一直以為她不記得,之前試探下來,她幾乎把與他有關的事全忘了,甚至與他有關的人都忘了。


    “當時,我在哪裏?”他沒忍住問。


    她不確定,“你,也在床底?所以,你……是我的解藥?”


    他的手心,忽然燙起來。


    耳根也紅了。


    那一夜的纏綿……


    他想把一切都告訴她,可她的眼神卻在渙散。


    他搶先一步接住她搖搖欲倒的身子,狠狠一閉眼,低唿一聲,“小祖宗,我要再跟你迴憶上輩子的事我就是狗!”


    仿佛是迴應他,外麵夜寶兒“汪汪”叫了兩聲。


    紅鵲的聲音從外屋傳來,“哎呀,夜寶兒,你乖乖的,不要搶。骨頭是你的,肉肉也是你的,是你的是你的,全是你的……我們家夜寶可真乖啊……”


    岑鳶和時安夏四目相對。


    他強有力的手臂緊抱著她。


    她已滿頭大汗,躺在他懷裏,卻笑了,“狗!”


    “怎樣了?”他咬了咬牙,不理她俏皮的玩笑。


    “沒事,就是忽然刺痛了一下。”她掙紮著站起來,“但我現在已經可以很好的控製,知道要怎麽去躲避那種刺痛了。所以你要不要試試告訴我……”


    一陣刺痛又襲來,她耳朵嗡一聲響。可她還是睜著眼睛,沒讓他看出一點異樣。


    岑鳶默了默,將她打橫抱起迴房,放在床榻上,“好了,不要胡思亂想。明日我有份關於紅鵲的禮物要送你。”


    他是真怕她又使勁去想那些刻意被人禁錮的事,這好比犯人越獄的危險。


    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的小姑娘,渙散的眼神清亮了許多,“什麽禮物?關於紅鵲的?”


    岑鳶沒理她的問題,叫了北茴和紅鵲進來為她梳洗,“你們細心著些,她剛才頭疼。”


    北茴皺眉,怎的又頭疼了?


    時安夏掙紮著坐起來,“隻一下,現在不疼了。”


    她看了看紅鵲在場,到底沒再追問禮物的事。


    很快時安夏便知,那真是好大的一個禮物。


    頭幾天,各國使臣參觀了北翼各種展覽會,已是大飽眼福。


    今日是莫瓷的主場,時安夏自然得到。


    展覽會場設在金鑾殿,這使得使臣們詫異之至。


    明德帝端坐在龍椅上,笑道,“邀請列國使臣前來,是因為你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正好趕上我們北翼國瓷的封典。”


    國瓷?


    別說是列國使臣沒弄明白,就是本國大臣除了禮部那些負責布置的官員,以及中書省擬旨的官員,旁的一樣一頭霧水。


    且殿上多了許多陌生麵孔,尤其為首的那位老者,看著似布衣,卻又渾身散發著讓人不可忽視的匠人風采。


    禮部官員一揮手,十二個身著白底紅花紗裙的絕美女子每人端著一個托盤上殿。


    搖曳間,步步生蓮,美輪美奐。


    樂起。


    女子們便是端著托盤隨著絲樂嫋嫋在殿上舞起來,柔軟的腰臀,長發飄香,那白底紅花轉起圈來,便是如同一尾尾的魚,在水裏遊來遊去。


    眾人哪裏還記得什麽國瓷,所有人的視線都隨女子們優美的舞蹈飄忽著。直到女子們走近,將托盤中的瓷器一一展示。


    大家才發現,托盤中精美的瓷器,有大碗小碗,有碟,有杯,卻都無一例外全是白底紅魚。


    女子托著瓷器在他們眼前轉著圈,就仿佛是那些魚化成了活色生香的少女翩翩起舞。


    場上無比熱烈。


    列國裏有對瓷器精通的,便是伸手想要把玩一下瓷碗。


    女子嫣然一笑,也不吝嗇,便是將碗呈上,任人觀賞。


    梁國使臣吳賢文出了名的愛瓷器,拿在手裏便不舍得放下,愛不釋手,“好東西,好啊!”


    此時,樂調換了,換成了另一首歡快舒緩的曲子。


    便是來了一群紅衣女子,每人手裏提著一隻精美的壺,舞著就上來了。


    打頭的女子向著吳賢文施了一禮,輕輕一笑,“大使請看。”


    她舉起手中壺向著吳大使手裏那隻碗倒入水,瞬間,碗中胎壁內用礬紅畫出的鮮豔紅色小魚如活了一般,在碗中遊來遊去,栩栩如生。


    吳賢文哈哈大笑,要不是手裏捧著碗,都要撫掌了,“妙!妙妙妙!妙得很啊!”


    那些沒看到的人急了,紛紛問起來。


    女子們便逐一向大家展示一番。


    一輪魚完了以後,又展示了一輪花朵在碗壁上從花苞盛開成炫麗花朵的過程。


    場上讚不絕口。


    明德帝的臉也樂開了花。驕傲啊,他們北翼的工藝,北翼的文明。


    他伸手壓了壓場上的喧囂,讓禮部官員講話。


    禮部官員捧著厚厚的冊子,講解著瓷器的工藝和寓意。當然,裏麵涉及到機密的製作方法不能說。


    他介紹起那位身著布衣的樸實老者,“這位就是莫嶽深老先生。這些瓷器都是由莫老先生親手研製……”


    以下是冗長的讚譽,直誇得莫老先生天上有地上無。


    一代匠心,一代匠人。


    吳賢文愛才,恨不得把莫老先生打包迴梁國,上前就是一鞠,“先生好匠心!好工藝啊!”


    莫嶽深別的可以謙虛,但在瓷器這方麵,他自來驕傲,自是當仁不讓。


    就算以前窮的時候,被人欺負的時候,他也從未低下過高傲的頭顱。


    他本以為這輩子都無出頭之日,甚至想過隻要把東西做出來,署上侯府那小姑娘的名也可以接受。


    誰知,那小姑娘真如女兒說的那般,是特別特別特別好的人啊。


    明德帝正色道,“此瓷以莫老先生的姓氏命名,稱‘莫瓷’。今後,也是我北翼的國瓷。”


    中書省殿上宣旨,莫老先生跪地接旨,高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同時,莫嶽深作為莫瓷創始者被尊為“瓷父”,同時擔任了朝廷督陶司的司長。


    列國在殿上就跟北翼簽訂了大批瓷器訂單,訂的不僅僅是國瓷,還帶動了整個瓷器業的發展。


    莫司長好生得意,好生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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