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自從愛女死後,沈澈的精神就異常不好。


    今天將少女下葬,他像是一個遊魂在沈家遊蕩。


    也不知道為什麽,在月黑風高的時候,他走到了沈鬱倩的故居旁。


    “嗯,離不棄已經睡了啊,也是,都夜裏了,我幹什麽……”


    他的房門緊閉,裏麵沒有半點氣息。


    但--


    “那個守衛呢?”


    他不禁喊出聲,聲音中帶著詫異。


    本來為他站崗在沈鬱倩房子旁邊的一個侍衛,今夜沒有在場。


    沈澈的心頓時陷入一陣恐慌,又將遇見了神秘的事情。


    “哦,今天他請假了,據說是去購置些東西……”


    旁邊露出一張似曾相識的臉,他這才明白是什麽原因。


    “好吧,也辛苦你了。”


    失魂落魄之下,他的聲音也幾乎聽不見。


    --


    “咳咳……”


    花了力氣,離不棄才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扶住旁邊的一棵樹,虛脫地唿吸著,寶劍也如期而至,讓他心中終於有了倚靠。


    “不過,你怎麽又迴來了呢?”


    看來,那個人是真的遇到了仇家?


    頓時,離不棄也想趁著黑夜極好的掩護離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脫險的……但這個人的修為,去直麵敵人,他是不用插手的。


    “嗯?”


    眼前的黑夜更濃了幾分,離不棄瞧著黑夜,卻真的是什麽也看不見。


    感知也是,感覺好似被一層透明的東西遮蔽了眼前一切。


    在全黑的世界內浮潛,離不棄沒法子確定自己在哪裏。


    “桀桀,恰巧遇到你。”


    這聲音離自己很遠,看來不是針對他的。


    離不棄閉起嘴沒說話,但內心的想法卻不知多了多少。


    “這架勢,是要劫獄啊。”


    “你們究竟是誰,別糾纏我。越獄,不可能的,劫獄,殺無赦!”


    “哦?殺無赦?我看你就是活膩了!”


    “我要逃啊……你叫我怎麽辦!”


    自己也曾是一個想突破三八線的人,但離不棄這下子,根本出不去。


    他的行為似乎已經受製於人。


    “嗯,用火燒一燒。”


    下一刻,離不棄的指尖彈起火苗。


    他的樣子小心謹慎,但火焰的焦味也出現了。


    “這是……”


    自己的眼前,全然都是黑氣,濃鬱而讓他昏昏欲睡的黑氣。


    他急忙側身,感知繼續掃描眼前的黑氣,試圖測算其中的一個陣眼。


    陣眼一破,這個地方的暫時封印也會徹底破除。


    但現在,離不棄人困馬乏,是真的無力幹這些事了。


    他的身體顫了顫,卻也在這封閉的空間內,聽見那個人的聲音。


    他的容顏自己不曾瞥見,他的聲音壓抑,好似在拚盡全力地爆發出什麽。


    “光!我要光……”


    低沉的吟唱從他的嗓子裏撲麵而來,聲波在這裏近乎反射。


    但這裏可是無法測量遠近的……


    離不棄連那個人都沒看到,但他的手上,突發奇想般開始噴吐冰霜。


    冰蛇一條條地落在地上,扭動,極寒的性質讓它們沒有融化,周身纏繞在冷意之中,仿佛世界也凍結。


    離不棄卻可以健步如飛,但他現在隻知道吃藥。


    “洛霓凰給我的丹藥……”


    心中一陣感慨,他卻悲戚一笑,掏出丹藥,先吃了兩顆。


    因為他這次傷到了肋骨。


    感覺撕心裂肺的疼痛減弱許多,離不棄的眼前,時空似有紊亂。


    一個火炬,突如其來顯現在他眼前壓抑的黑暗夜空中!


    --


    “你們蓄意謀殺我,是不是……”


    這邊,男子心急如焚,隻能隔空說話,傳遞自己的意思。


    “殺你,多麽容易。”


    他本是想截獲離不棄的劍,把它搶奪,但沒想到自己眼前,突然多出無盡的黑夜。


    黑夜讓他懷疑自己沒有開夜視,經過驗證,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真的沒有顧及其他方的襲擊。


    自己被偷襲,拉入橫無際涯的黑中。


    他的內心極端驚恐,就像自己做的一切都再無意義。


    本以為自己碰到一個小賊,還睡著了。


    但他真的……真的沒猜到自己被黑夜囚禁。


    他隻能用強大的聲帶讓聲音發出去,測定這裏有多大。


    但那些人卻耐心地等他崩潰,好似夢囈的聲音不斷出現。


    “那個小賊呢?”


    他朝著眼前看,感覺到冰霜的溫度,寒冷,冰涼。


    “哦……”


    下一刻,他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手上的一個赤紅流金的花瓶。


    “唿唿”的火焰,從這個精妙小巧的“花瓶”內爆發出來。


    它小得媲美茶杯,沒有杯蓋,但現在,男子朝著裏麵投入自己的天地之氣後,它就紅紅火火地狂燒起來。


    --


    “真的……”


    離不棄的手上,卻握著一個冰涼的東西。


    他的手顫抖之時,這麵鏡子卻還在忠誠的守護著他,沒有任何波動。


    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不知道,用鏡子去反彈傷害,是不是可以真的有用?”


    沒想到,這次的他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成功……


    “不留痕跡,把你們壓死……桀桀,你當真認為你能跑出來?”


    但,這是幾人?


    “好像隻有一個聲音。”


    突然,離不棄已經不再說話。


    因為他覺得,四麵八方的空氣,都因為這個人的聲音,而直接擠來,密密匝匝。


    他的身體遭受更大的壓力,就像被壓迫得無法唿吸。


    當然,他也知道那個人,也是如此感受。


    --


    “怎麽會這樣?!”


    他可是唯一一個會折磨人的獄卒,今天發現離不棄在外麵逗留睡覺,才會到來。


    少年也並非黑衣人的同夥,但最後,他會被殺死嗎?


    他也後怕,他也擔憂。


    現在,在空氣朝著他壓過來的時候,他身上的任何法器都沒有用處。


    火炬搖曳了幾下,旋即熄滅。


    他手無寸鐵,因為從沒想到會這樣。


    而且,空間的壓製是很快的,他的髒器彼此碰撞,已經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這聲音尖銳而真實。


    “小子,告訴我,你有什麽辦法?”


    “我?”


    下一刻,無數猖狂的冰流出現,徹骨的寒意籠罩到這裏。


    眼前的世界徹底不像個世界,冰霜統治了一切,如火如荼。


    他也可以感覺到,這種讓他幾乎被拉扯到泥潭中的吸力。


    吸力很強大,他也無法躲避。


    “小子!告訴我……你到底要做什麽?”


    “看我的。”


    最後,被他纏得煩了,離不棄也明白了這個人的想法,他不耐煩地迴答道。


    他的身體也很疼啊,應該受了傷,而且是被他打的,現在,他居然求助自己?


    “我發誓,我會讓你走的!隻要你帶我出去……”


    “為何?”


    卻見少年詭異一笑,他的笑容沒有人讓任何人知道。


    突然間,他將鏡子翻蓋,並且朝著眼前的黑夜。


    鏡子似乎射出一道光芒,迅速瞄準眼前的一片空間。


    下一刻,時空開始發生震蕩,那些本來朝離不棄壓製的黑夜,現在卻又被鏡子推搡,直接擠到旁邊去。


    似乎擺脫了危機,他看到了曙光的力量。


    “嗬嗬,你真以為你會逃走?不可能的!”


    猛然,聲音出現,就像一個威脅。


    “恰好等到了你。”


    下一刻,離不棄的手張開,一些寒冰頓時出現。


    他一身鬥誌,雖然衣衫襤褸,雖然精神不佳。


    “轟!”


    他是在放手一搏,因為他知道,隻能用冰塊去衝開整個世界的界限!


    隻有它們這些實在的東西,才能打開他的生路!


    當然,他也不介意自己救下了暗殺自己的人。


    下一刻,他卻扔出這把劍,和它產生了密切的聯係。


    他的心髒在跳動,他的想法在勃發。


    “唿唿……”


    “我幫你,你真……”


    少年的身影,隨著冰塊的衝擊,直接撲入了黑夜中。


    他突然覺得,周圍的空氣又變得熟悉。


    就像和自己產生不解之緣,輕快地前進幾步,流金鑠石的光芒從他身後出現。


    那些冰塊,組成的不是冰牆。


    它們甚至沒有任何組成冰牆的打算--劇烈暴增的體積,被猛地壓縮,離不棄收迴了鏡子,它們就被壓成堅硬的冰塊。


    自然,離不棄是不會放棄這次好機會的。


    他用那些夯實的冰塊,形成了武器,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器。


    它們對著黑夜又刺又砍,直接將它摧毀弄碎。


    黑色隻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幕後黑手形成的黑夜屏障已經被離不棄擊潰。


    沒有什麽後顧之憂的他,急忙加快幾步,跨出了整個深淵。


    “你出來呀,再不出來,出口就要封死了。”


    離不棄的身後是抽象的黑夜,像沒有任何質量,他反倒發現一個洞口,洞口處燃燒著金色的水滴。


    水滴的亮光隨著時間推移而黯淡,洞口似乎傷口一樣迅速被堵起來。


    “啊!”


    眼前的不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不再是無法動彈的身體,在那一刻,他用火焰燒著了空氣,並且為自己奪得了幾秒鍾的時間。


    站在原地,心有餘悸,他發現眼前沒有任何人,心中頓時緊張起來。


    “要這樣跑的話,我跑不了多久……”


    下一刻,他神色一變。


    因為他突然發現,身後又是一陣風聲。


    他聽見風聲,他清楚意識到自己可能會遭人暗算。


    但下一刻,離不棄發現自己是被什麽抬起來了。


    果然是這把劍!


    他的佩劍忠心耿耿,就像和他同生死共存亡。


    現在,它主動落到地上,像圓一場夙願,像帶他逃離深淵。


    “豈有此理!”


    在這時候,黑暗的洞口出現一隻手。


    它扒著洞口,就要向前突進。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迴頭淡淡地撇下一句話,他像逃離作案現場一樣禦劍飛行,離開了。


    在夜晚的城區中禦劍,尤其是在帝都,他卻沒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攔,就像這裏更為開放。


    他的身體早不支持他進行這麽長的遷移,但離不棄還是強撐迴來了。


    他心中累得要命,隻能仰倒榻上,直接睡去了,根本沒有緩衝。


    --


    “窸窸窣窣……”


    白日裏一如往昔的墓地,產生陰冷氣息的夜晚。


    如今恰是夜晚,墓地內,方碑下,似有蠢蠢欲動的感覺。


    地裏好似有什麽東西在掙紮,在想衝破棺材。


    “吱嘎……”


    刺耳的聲音出現,此刻離離不棄睡下,還沒超過半個時辰。


    一隻在夜裏看不出顏色的手,猛然揭開棺蓋。


    沒有任何意識,就像一個傀儡。


    邁著細碎的步伐走出,在全黑的夜幕中顯得更為隱蔽。


    現在,她的一顰一笑,都不屬於自己。


    一點一點,進入夜中,進入命中注定的地方。


    --


    “我告訴你,你死定了!”


    他像在天空俯覽,望著大地。


    地上是一個烙印,如血如荼。


    頗為扭曲,又多出危險之感。


    就像威脅他命脈的存在,他僅僅看到慘烈的紅色,蜿蜒在地上,自己卻在空中飛翔。


    一種失重的感覺包裹了他,輕捷地振動不存在的翅膀,他無憂無慮地逐漸飛遠。


    這帶有強烈衝擊力的烙印,他寧可一生都沒有看到。


    現在,空氣中也沾染了極度的汙穢氣息,自己卻沒法避免。


    “到底怎麽了?”


    猛然,他沒有了任何力量的支撐,身體急速下墜。


    火紅的烙印在他眼前,他無法閉上眼睛,連眼淚都被辣了出來。


    “啊……”


    模擬出從高空墜落的感覺,他顫了顫,翕動嘴唇,最後卻什麽都沒說。


    火紅充斥他的視界,逐漸將他吞噬。


    天空上似出現一抹血月的幻影,極度淒慘,極度壯麗。


    是月是日,他也不知道。


    --


    “啊!”


    身上的疼痛加倍,讓離不棄也無法動彈。


    愣了半天,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個夢。


    “又來嚇唬我嗎?他當我是個垃圾桶?”


    他錯愕的時候,卻更是憋屈。


    還有,那燃燒的火色,如花紋的蔓延,就像……烙印。


    “它就是一個烙印?”


    但離不棄實在虛弱,根本直不起腰。


    他雖然吃了些丹藥,雖然有自愈能力,但依舊無法抵抗這一拳帶來的傷害,連半點起身力量也無法凝聚。


    雖然難受,他心中卻更為自責。


    “他可能是一個獄卒……我怎麽忘了這件事情,正好讓他報恩,讓我探監?”


    他心中空蕩蕩地想著。


    “篤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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