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司灼這一覺睡得難得安穩,睜開眼看見已是傍晚的夜色的時候,有點恍恍惚惚的。


    她穿上了鞋子,簡單地揉了揉被壓麻了的胳膊,問道:“我睡了這麽久,都不喊我的嗎?”


    “恩人難得會睡個好覺,當然不能打擾。”吉爾京體貼地倒了一杯水,淺笑著端給了司灼。


    “是啊。”


    白亦小鬼倒掛在天花板上,半個身子已經穿過了樓層地板伸到了樓上,隻留下上半身垂在那裏,玩著他的寶貴長辮子。


    司灼笑吟吟地接過了水杯,吹了吹嫋嫋的熱氣,隨口問道:“長平道長還沒來嗎?”


    早上的時候長平道長說要去準備替珺之招魂的東西,這已經天黑了,按道理不會這麽沒輕沒重,到現在沒有消息的。


    “啊,是還沒來,不過不久前打了一個電話過來。問你在沒在,我說還在睡覺,前輩就嗯了一聲,接著掛了。”吉爾京說著將司灼的手機也拿了過來。


    司灼翻了翻通話記錄,不過是十分鍾之前的事情。


    莫名的一陣不安感席卷而來,她不假思索地又迴撥了過去。


    “嘟——嘟——”


    “喂?”


    “道長是我,司灼。”


    “啊醒啦?我也快到醫院了,到了……再說吧!”


    長平道長的語氣顯得有氣無力,很明顯是遇到什麽困難了。


    難道……


    司灼不自覺地看向了珺之,眉頭緊鎖。


    千萬,千萬不要有什麽意外。


    司灼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徘徊了許久。終於聽見了長平道長的腳步聲。


    不等長平道長抬手,她就已經急不可耐地打開了病房的門。


    “來了!”


    “嗯,嗯。”長平道長連連嗯了兩聲,才從司灼詭異的敏銳感裏反應過來,“你的感官現在敏捷的可怕。”


    病房裏很熱,長平道長不緊不慢地脫下了外套,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了珺之的身旁一言不發。


    白亦小鬼也察覺到了氣氛變得沉重,乖乖地從天花板上落了下來,和吉爾京一起坐在一旁,不敢吱聲。


    “道長,說吧!是不是……是不是珺之的魂魄……”司灼早就察覺出來了,定是招魂出了問題。


    長平道長被司灼看透,歎了口氣,將手中的杯子放了下來。看著珺之說道:“師叔的一魂二魄找不到了。”


    “然後呢?”司灼的手指開始止不住地顫抖著。


    “然後……然後我就是想問問你,可不可以先找曄華,借用他的玉石讓師叔醒過來。


    否則,否則師門的人察覺到師叔的魂魄丟了,有危險的就不止師叔了,林烊他……他會被……”


    提到林烊,長平道長著實說不下去了。他抱著頭,聲音哽咽。


    林烊是他在這世上的唯一親人,也是他親自養大的。


    若是讓師門中人知道林烊成了魔,定會不惜一切將他斬殺的。


    長平道長說的對,隻要珺之活著,以他在師門中的地位,還是有些說話權的。


    興許,林烊的生死局關鍵就看珺之是否願意幫忙了。


    其中的利害關係司灼是最清楚不過了,可是要她找弑親仇人幫忙,她做不到。


    “道長,不是我不幫忙,是我……做不到!”司灼走到了窗前,沒人看的見她此時的神情。


    “我明白,我明白,我明白……”長平道長依舊捂著臉哽咽不止,頭也不抬地說了好幾遍“我明白。


    是啊,誰都明白,可是哪有那麽容易做到呢?


    司灼覺得特別為難。一邊她不想林烊和珺之出事,一邊又不能去找自己的弑親仇人求助。


    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她該如何是好?


    “道長,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恩人她的壓力太大了,她承擔的東西也太多了。真的,真的不能再給她施加壓力了。”


    吉爾京攥緊了拳頭衝到了長平道長的麵前,憤憤不平地說道。


    “吉爾京。”司灼轉頭冷嗬了一聲。


    “難道不是嗎?自始至終最傷心最難過的人不就是恩人你嗎?朋友死了,家人死了,孩兒死了,連我們幾個都可能會離你而去。


    你想報仇,想贖欠飛落落姑娘的罪,想找迴子望,想我們全部好好的……可是恩人你有想過自己嗎?”


    “你是最大的受害者,偏偏要把自己逼成贖罪者。人各有命,發生這樣的事情誰都不想的,所以這根本不是你的錯,你何必這樣庸人自擾?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心裏裝了那麽多的事,承受了那麽多的痛苦,難道還不夠嗎?其他人愛怎樣就怎樣好了,求求你放過自己好嗎?”


    吉爾京年紀雖小,但是格外成熟穩重。他一向安靜話少,不適用到他的地方,很容易忽視他的存在。


    可是就是這麽一個小少年,卻把話說到了司灼的心坎裏了。


    “別說了。”司灼輕聲說道。


    “太固執了,可是固執也要有個程度啊!你已經在自己的極限邊緣了,太累了,太累了……你歇一歇好不好。


    林烊也好,落落也好,仇人也好,孩子也好,你先將他們放一放,實在不行你一個一個來。全部壓在你的身上,我們心疼你,因為……我會顯得很沒用,什麽都幫不了你,隻能看著你承受。”


    “沒……沒有。我不累……”


    司灼有些想哭,下一秒又想起自己根本沒有流淚的資格,臉色隨即又沉了下來。


    靜靜地望著窗外的夜空,虛無縹緲的,像她的心一樣,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了。


    “吉爾京說的對,你不要這樣逼自己。”


    虛弱無力的聲音驀然響起,司灼和他們幾個在同一時間望了過去。


    “世臨。”


    “師叔,你醒了!”


    “是啊,早醒了。咳咳……我,我沒事的。就是,就是有些……咳咳……”


    珺之半睜著眼睛,他的鼻子心裏還插著輸氧管,每每想張口說話,胸口就痛得要死,猛咳不止。


    “你不要說話,你好好休息。”司灼連忙上前製止。


    珺之咳了一會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大家以為他要休息的時候,那雙溫柔的桃花眸再次睜開,口中喃喃道:“幾點了?約好會長去吃飯的呢,新到來了一批文物,辛苦了。”


    “他……?”司灼和長平道長麵麵相覷,愣住了。


    可下一秒,更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


    “今天老師布置了好多作業,那麽簡單,一點不想寫,浪費時間。”


    “寫作業?”白亦小鬼飄過來問道。


    伴隨著白亦小鬼的疑問,司灼和長平道長瞬間石化了。


    一魂二魄丟失,果然心智不全,瘋瘋癲癲了麽?


    “不,不會的,不會的!”


    “砰……啪……”


    裝著熱水的玻璃杯摔得粉碎。


    一時間,整間病房被壓抑的氣氛籠罩,沒人敢說一句話。


    司灼的手指攥緊,鬆開,再攥緊,再鬆開……她看著依舊在胡言亂語的珺之。


    頭也不迴地衝出了病房。


    “恩人!”吉爾京喊著就要追出去。


    “別去,讓她發泄一下吧!”長平道長按住了吉爾京的肩頭,搖了搖頭。


    “可是,唉!”吉爾京歎了口氣。


    “你說的對,也許都怪我們,一點不給她緩緩的機會,才導致把她逼到這個境地。”


    說完,長平道長走到了門口,對護士招了招手,說著收拾房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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