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肆是一座修建在陽穀外圍的型酒肆,因其獨特的燙陽漿而在陽穀聞名遠播。


    所謂的燙陽漿是用陽穀的一種特殊火焰,陽炎所熬製而成,口感爽滑無比。更重要的是,它能夠極為微弱的提升玄修者體內的玄氣濃度,雖效果微不可查,但也足夠吸引人了。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買得起那些昂貴的玄修輔材的,尤其是獨自修行的散修們。


    這便導致了每日來這裏飲酒作樂的人不知凡幾,而由此緣故,此處也漸漸成為了絕陽穀外圍的一處閑人聚集點。


    大至塞外戰事,至勢力變遷,皆有人作為談資。


    “聽了麽?就在前日,燿安城的第一大家族居然被人滅族了。”嘈雜的酒肆之中,某個酒桌上一名風塵仆仆,似是馬商模樣的肥胖男子,心翼翼的環顧了一下四周,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道。


    “你是那個夕家,不會吧?這麽大的事我怎麽不知道?”酒桌上另一名喝的麵紅耳赤的中年漢子,訝異的瞪大了雙眼,語氣很是吃驚。


    “你成在這陽穀裏當然不知道了,我前日去燿安城運貨的時候聽人的。”那名馬商男子端起酒杯一仰脖喝了個幹淨,然後有些唏噓的繼續開口道:“全族上下五百口人,死了個幹幹淨淨。唉,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麽大人物,直接被屠了門啊,你這不是造孽麽。”


    在男人身後的酒桌之上,一名臉蒙藍綢紗巾的女子聞言,眼眸中頓時掠過一抹震驚之色。


    薄薄的綢紗將女子的臉給遮掩近半,讓人看不分明她的模樣,不過通過女子露在外麵的那雙英氣杏眼可以看得出,她必然是位禍國殃民的存在。


    “管他呢,反正這些大家族的恩怨對我們平民來遙遠得很,來喝來喝。”漢子砸了砸嘴,端起酒壺替那名馬商胖子倒滿之後,兩人一飲而盡。


    對他們來,這些大家族之間的恩怨仇殺,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他們與那個層麵,永遠也接觸不上,也不想牽扯上。


    紗巾女子攥著酒杯的手掌緊了緊,然後啪的一聲放下酒杯,丟了幾枚玄金在桌上後,便是背起了靠在桌角的枯黃重劍,默默走出了這間酒肆。


    那名喝著酒的馬商胖子似是察覺到了什麽,皺了皺眉迴頭望去。入眼便看到了一個背著寬闊重劍緩緩離去的苗條背影,厚實重劍與那纖細的身影給人一種極為強烈的反差福


    而她前行的方向,赫然是燿安城。


    燿安城,夕家。


    隨著一陣清脆的馬蹄踢踏聲,一輛馬車緩緩在夕家大門前停了下來,然後一個背著厚實重劍的蒙紗女子自其中跳了下來。


    付過車費之後,女子走上門前階梯來到大門之前,纖手緊握了握,然後猛地一把便是將那扇朱紅大門給推了開來。


    放眼望去,曾經龐大宏偉的夕家大院,此時盡是一片殘垣斷壁,一些原本精雕細刻的亭樓閣院,現在隻剩下了一根根漆黑的碳木,那清澈的人工河也被具具殘屍給染得鮮紅無比。


    夕彥眼中閃過一絲驚色,背著重劍,自夕家大門一路往前。幾乎每走上幾步,她便能夠見到橫陳在路邊的屍體,那些麵孔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她的目光在周圍不斷掃過,但直至走過了中堂都沒有找到那張熟悉的臉龐。


    或許,他已經逃出去了也不一定。夕彥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僥幸心理。


    很快的,夕彥便是穿過中堂,來到了後院。頓時,一個倒在草地上的熟悉身影赫然映入了她的眼簾。


    身影身下的血跡早已幹枯變黑,在其後背處,一道深可及骨的狹長傷痕觸目驚心。


    “爹!”夕彥眼眸陡然瞪大,一個箭步便是衝了上去。然而在快接近那人之時,她的腳步又瞬間放緩,似是怕驚動了那人一般,輕柔的走了過去。


    走到近前,夕彥望著那猶自瞪大了雙眼,保持著滿臉焦急之色的夕嘯。頓時心中一悸,躬身伏了上去,眼中淚珠大滴大滴滾落,聲音哽咽無比道:“女兒不孝,都怪我執意要離開家族,如果我不這麽任性的話,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夕彥並不知道那滴赤黑血液的事,隻道是因為她離開夕家被人知曉了,而某些仇家便趁著她不在族中之時,前來屠門了。


    雖夕嘯是三破玄師不假,但自家事自家知,這些年來,他為了替夕亦灌注玄氣,實力早就不複往日了。至於夕決燁,雖實力很強,但畢竟年紀擺在那裏。可以,夕家最強者,便是夕彥。


    而夕彥隻離開了家族不到一個月,族中便出了這樣的事,讓她很難不將責任推到自己的身上。


    抽噎了片刻後,夕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猛地抬起頭來向周圍望去。隻是周圍除了一些枯黃的雜草外,並無他物,根本沒有那道她記掛的身影。


    “亦一定是逃了,對,他那麽聰明,一定逃出去了。”夕彥抹了抹眼角的淚珠,自欺欺壤。比起接受夕亦死亡,她更加願意這般自我安慰。


    其實她心裏也知道,就連身為三破玄師的夕嘯都未逃過此劫。那連玄師都稱不上,僅僅五破玄徒實力的夕亦,又有何種憑借能夠獨善其身?


    隻不過,她未找到對方的屍首罷了。


    夕彥抬手將夕嘯未瞑的雙目緩緩合上,然後站起身來,鏘的一聲拔出了負在背上的重劍,走到一旁開始奮力挖掘了起來。


    很快的,一個一人大的土坑便被夕彥挖了出來。她丟下重劍,將夕嘯輕輕背入了土坑之中,然後心的將土一層層蓋了迴去。


    望著那具慢慢消失在泥土之下的身體,夕彥目光之中的仇恨之色也隨之漸漸增長。


    嘭!隨著一道沉悶的響聲,一尊新刻的石碑被猛然嵌入了土堆之旁,上麵僅有六個大字:父夕嘯之墓。


    碑立,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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