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直接驚醒了赫圖阿拉城內正在熟睡的百姓。


    忍著還在唿嘯的寒風,早已按捺不住的百姓們推開窗子,隻看見前幾天還正在沈陽戰場外浴血搏殺的兒郎們,竟然悄無聲息的全都撤了迴來。


    隻是並不似之前一樣,這一次大軍迴城,一個個離家許久的將士們,並沒有安奈不住躁動的心,迫不及待的跳下戰馬,快速的朝著家中趕去。


    前不久那還擠滿了街道,就連城內的演武場都承不下的大軍,現如今隻有不到一半人迴來了,就算是活著迴來的戰士們,身上也早已經喪失了原先的那種神采。身上那一道道傷痕,表明著他們在此之前所遭遇的一場場血戰。在滿洲男人看來這一道道傷痕,可是勇敢的象征,他們的家人都會為之癲狂,興奮。可是,這一次戰士們並沒有為自己而歡唿,相反的是臉上寫滿了愁容。


    汗王宮立刻被封鎖了起來,就連一條條站滿了癡情等待自己丈夫的女人,等待自己那從戰場上迴來的父親的街道,也立刻被封鎖起來。甚至就連赫圖阿拉城外那潔白的雪原上,也都罕見的出現了大規模遊曳的騎兵。


    難不成明軍又要打過來了?這城內基本上都知道,上一次赫圖阿拉城是這樣,還是萬曆皇帝集合四路大軍,齊發進攻薩爾滸城,要一舉鏟除他們的時候。一股股莫明的不安,立刻在城內百姓的心頭湧動起來。


    可任由外麵流言蜚語不斷傳蕩開來,這座城最中間的汗王宮,那裏的貝勒老爺們似乎全都跟沒聽見一樣,既不出來否定,也不表示讚成,隻是一味的往早已空蕩蕩的街道上增派軍隊。


    蒼白無力,是對現在努爾哈赤最好的形容詞。早已經枯槁的老奴,靜靜的躺在床榻上,他什麽也都看不見,什麽也都看不見,就如同一棵即將壞死的老樹,全憑借口鼻中最後一口微弱的氣息延續著。


    一旦這口氣努爾哈赤咽不下去,那努爾哈赤的命也就沒了。


    所有人都看的出來,這位風華絕代,帶領著滿洲女真從白山黑水間走出來,創建了如此大的一份家業的努爾哈赤,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


    床榻旁邊,努爾哈赤最寵愛的阿巴亥,淚水早已經浸透了他的衣襟。一旁站著的數十位醫師,在走上前來觀察一番後,也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迴天無術……


    草原上的遊牧民族他們可沒有漢人這麽多的沉珂爛俗。他們草原上的人有著一顆自由自在的靈魂,敢愛,敢恨,敢做。不可否認,阿巴亥是一個極為風情的女子,他和努爾哈赤的兒子之前確實有一腿,可這並不妨礙阿巴亥那對努爾哈赤真摯的心。


    努爾哈赤的唿吸越來越微弱,阿巴亥眼角的淚水越來越凝重。輕輕的她用著她那纖細嬌嫩的手指,慢慢的劃過努爾哈赤的胸膛。


    網上曆曆在目。隻是曾經努爾哈赤那偉岸的胸膛,現在早已經空蕩,腐肉個幹涸的鮮血,破爛的鎧甲早已經黏連在一起。


    一代梟雄努爾哈赤就這樣在明軍的炮火下,即將黯淡離開。


    隻是相比於,正深受著折磨的阿巴亥,站在一旁的努爾哈赤的大臣,兒子們,卻來不及關心這些。


    人不可能活一輩子,人總是要死的。哪怕他是所謂的真龍天子,被世人稱唿萬歲的皇帝,也總有重歸天國的那一刻。


    努爾哈赤也一樣,他也會死,隻是時間長短罷了。可努爾哈赤這樣暗淡的立場,無異於給正在混亂當中的滿洲朝廷,又來了當頭一棒。


    一生貪戀權術的努爾哈赤,這輩子做過最愚蠢的一件事就是沒有在臨死前把自己的繼承人選出來。那僅僅隻是一牆之隔的,象征著滿洲最高權利的龍椅,在努爾哈赤死後究竟由誰來坐,更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充滿悲傷氣憤的寢宮中,下麵一個個暗流正在不斷積蓄起來。


    努爾哈赤一生雖然不多福,可是他確實多子。阿拜,莽古爾泰,湯古代,塔拜,阿巴泰,皇太極,巴布泰,德格類,巴布海……他們可都有機會成為汗位的接班人。


    隻是這場汗位爭奪戰中,大多人注定早已經淘汰,最終的角逐,早已經隻剩下莽古爾泰和皇太極。


    “五哥,你和阿敏,嶽托他們搞什麽鬼?父汗出了這麽大的事,不僅僅我們兄弟不知道,就連隨軍的四位大人,有三個也不知道!”


    還沒等騷動平靜,心係皇太極的德格類率先開口。


    “德格類你什麽意思!父汗突然中彈,前麵戰場這麽危機,我們不這樣悄悄的撤迴來,難不成還要去打出旌旗大搖大擺的撤迴來?怎麽你是想明軍上次沒搗進赫圖阿拉,想讓熊蠻子跟在我們身後把赫圖阿拉城攻了嗎?是想讓全天下人都知道嗎?”


    “夠了!嶽托這裏都是你叔叔輩的在討論,你著急什麽。怎麽心裏有鬼?大汗在前線出什麽意外,你們把消息隱蔽的這麽嚴實,誰知道你們在搞什麽鬼!”


    “德格雷你什麽意思!”


    憤怒的嶽托立刻拔出了佩刀。


    “少給我這叔叔大爺的論輩分。咱們滿洲可不興這一套。有能耐的,咱們真刀真槍的戰場上見!老子可不是有些人,隻會背後玩弄一些手段。隻怕連馬都上不去了!”


    “夠了,嶽托!把刀收起來!”


    劍拔弩張的氣氛,使得正在裝忠臣孝子的兩位貝勒,立刻從床前走了過來。看著一臉囂張的嶽托,莽古爾泰立刻大聲的訓斥道。


    “老八,如今父汗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吊著了。可是咱們外麵還有十餘萬明朝大軍,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主。當前最重要的是召開各部首領推選新大汗,已好擺正滿洲安穩!”


    “五哥,你這未免太急躁一些了吧,如今咱們父汗還沒斷氣呢?你就想著這些?怎麽,想當大汗想瘋了?”


    看著麵前勝券在握的莽古爾泰,皇太極臉上閃過一抹不屑。雙方對視兩眼,莽古爾泰不由得低下了頭。


    “對老八你說的對,父汗的確還沒死,可是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們滿洲著想。行。那咱們就先在這守著,一切等父汗西去再商量。不過時間可不等人,阿敏貝勒,還勞煩你派人抓緊時間把各部首領都請過來!”


    話音落下,莽古爾泰用著充滿自信的眼神,挑釁的瞪了一眼皇太極,自顧自的再次迴到床頭,繼續裝出忠臣孝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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