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8月25日上午10時許,熾日高懸湛藍淨透的碧空下,被茫茫皓雪覆蓋著的蘇陀泠姆神山巔峰西北側海拔三千兩百多米的山肩上,萊星黎曠穀龐巨魚骨拓印輪廓尾部的穀口外,雪地上的人群如一窩螻蟻。


    “現在我要給你們第一個忠告:到此為止吧!不必再跟著我去以身犯險,這座礦穀有八成就是個陷阱!” 於戧疾冷冽的寒風中,佟燁向麵前列隊井然的39名隊員沉聲說道。


    “小佟爺!”“小佟爺!”“小佟……”


    聞聽此言,眾隊員登時都滿眼驚愕地望向佟燁,隨即便七嘴八舌急切不甘地想出言辯駁,卻見佟燁一抬左黑手示意眾人不要打岔,大家隻好同時噤聲,又聽佟燁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道:


    “我從來都沒對戰過元素魔!可據…爵亞村長生前向老爹吐露的信息,這座礦穀中潛伏著不計其數的這種魔物,等深入到…第四礦區,蟄伏在裏麵的全部是僅次於單紫焰厲魂的‘崛電級’元素魔!


    據四坊…據我所知,到了這種級別的元素魔,都具備遠程攻擊的能力,還會育化出三個小等級:晶化、膠化和息化,息化狀態的崛電級元素魔能釋放出小範圍的魔氤!


    雖然娜瓦說有了她手上的風息螺相燈,就可以避免礦穀中那些‘水砧圖騰結界’的封禁被我們觸動!可細想之前那個米陽.安希洛特和娜瓦通電話時的說法,不排除他是在刻意設計想引我們入局。


    隻是,如果這是條奸那他計設得也算恰到好處,因為無論他有沒有把那個叫塞旺的畜生,藏在這兩座山穀裏的某處?就個人目的而言我都要到裏麵去闖蕩一番,揪出那個畜生隻是順手為之。


    所以不說其他的,等進入第四礦區的時候一旦遭遇到大批息化元素魔的圍攻,你們連探測魔氤的護目鏡和抵禦魔氤的防護服都沒有……”


    佟燁這兒正說著,卻一風鏡掃見在小隊排頭最右側的洛特隊長,正一臉期待地衝自己舉臂揮手示意有話要說,佟燁無奈地一憋嘴,直接收聲請手向他示意:你說你說!


    “小佟爺!倘若這座礦穀將是我們27個的人生終點,我可以代表所有的兄弟們向您說一句:能追隨您走完最後這趟行程?我們簡直是前所未有得暢快!我們保證不拖您的後腿!保證兌現最初做好炮灰的承諾!”


    聽到派斯諾.洛特那昂揚的話音,望著他和他身後26位隊員都是一臉磊落灑脫的神情,佟燁的心裏可是一點兒都不輕鬆也不愉快,他陰沉著麵孔冷聲說道:


    “你們這又是何必呢?你們把那批黑瓷晶卡都分了,再想辦法離開這座島,無論去哪兒都能輕鬆的活下去!非要跟我進這座礦穀?一旦真遇上什麽兇險?這次我絕對不會管你們的死活……”


    “小佟爺!您不用有任何顧慮,照您自己的想法做就好!要是違背了對您的承諾?無論有多少錢?無論到哪兒去苟活?我們都和行屍走肉沒什麽兩樣!對吧弟兄們?”洛特隊長不以為意地高聲唿喝道。


    “那還用說嗎?總算等到要跟著您經曆這場除魔大陣仗啦!我們哪兒舍得就這麽放棄啊……?”這是馬裏.沃爾夫抻著脖子扯著嗓子喊的。


    “對啊!當初家裏花了大把的票子,送我們去打針吃藥挨輻照,把我們改造成了進化者,原本就是為了對抗魔物。可些年魔物沒滅上幾隻,淨和同類鬥得你死我活……”這是那誰中的那誰一口氣喊出來的。


    “就是啊!傷傷死死算得了什麽?錯過了這次機會我們都等於白活……”


    “沒錯!到了裏麵真撞上了成群的魔物,咱們能親手滅一隻算夠本,滅兩隻就賺到了……”


    ……


    聽著隊員們群情激昂地迴應,望著那一張張粗曠麵的龐上耿直豪邁的神情,佟燁的心裏卻越發得不是滋味,一種難以言表的情愫攀上了他的心頭,為了快速排擠掉這種複雜的情緒波動,他當即冷喝了一聲:


    “好啦!既然你們都看得這麽開了?我當然是無所謂!想跟你們就跟著吧!但醜話我已經說在前頭了,別在死到臨頭的一刻,你們才想起來埋怨我……”


    緊接著他也不理原洛特小隊的那幫爺們兒眾口紛紜毫不畏怯地迴應,轉頭風鏡衝著隊伍最前排左側的老利爾夫,和身背大黑箱子在防護服外還套著一件長款棉大衣的羅格冷麵嚴聲道:


    “當初咱們相約要來強闖冬神教的秘境,都是指望著能從中獲得某種機緣!現在咱們也如約而至了,還帶來了這麽多幫手和人家冬神教的內應。


    雖然這樣已經導致這趟行程的性質略有更迭,但我最終的目標…仍是為我自身險中求進!所以,現在我要單給你們幾位第二個忠告:


    如果咱們能活著衝破這兩座秘境,也在裏麵搜羅到了某些切實可用的機緣?能分享的我自然會跟你們分享!但萬一那是僅能讓一人獲益的機緣?就隻能由我獨占!”


    一番話說完佟燁發現對麵那幾位,都在是一恍之間就露出了啞然失笑的表情,站在最中間兒被寒風吹得有點兒鼻涕零星的羅格少爺,支眉笑眼得剛要開口,就聽他身邊的老爹先溫聲說道:


    “小佟爺呀!什麽機緣不機緣?我們早就邂逅了天大的機緣……,莫說沒有您我們根本走不到這裏?就算能?您覺得就憑我們這點兒本事敢踏進這座曠穀嗎?這種小事全憑您拿主意……”


    “你們已經遇到機緣啦?在哪兒?啥時候?呃~~!也都無所謂了……,但這對你們已經是小事了,可對我也許是天大的事!那咱們就一言為定!”佟燁先詫異地問出一句,轉念間他也沒心思多糾結繼而幹脆說道。


    聽到他這種說法,就在老爹、羅格和原43小隊這老幾位,還有一直守在羅格身邊的楚芊穎,都不由自主麵露尬笑的一刻,又見佟燁轉風鏡望向娜瓦和橡羅那哥四個沉聲說道:


    “對你們幾位我隻能先說聲抱歉了!我一定會揪出那個叫塞旺的人渣,但這兩座秘境我也必須要闖!可一旦遭遇到必須以死相拚的兇險?屆時會不會損傷到你們教宗數千年的底蘊?我沒有任何把握,所以……”


    忽見橡羅先踏前一步毅然決然道:“小佟爺!我們不會背棄對冬神聖母的信仰!但我們更相信您的品格!所以除了礦穀中的元素魔,其他任何可能傷害到您和大家的東西?我們隻會把它視作該破除的邪祟!”


    “嗯!!”隻見佟燁抬右手在橡羅的左肩上輕拍了一下,衝橡羅點了一下頭以示讚許。


    再看橡羅登時是喜上眉梢衝著佟燁連連點頭迴應,並用力抿嘴繃腮險一險沒喜極而泣!


    這一下可把他身後的喬衡那哥兒仨給羨慕得夠嗆!都這麽長時間了,這小隊裏有誰能被小佟爺用這種方式示以嘉許噠?這是多麽難得的榮耀啊?


    “迄今為止咱們哥兒幾個和小佟爺所有的肢體接觸,就是從初見被小佟爺一腳踢斷了腿,到實戰演練那些日子裏的天天挨錘……,橡羅師兄啥時候變得這麽能說會道啦……!”


    而佟燁會下意識地做出這個舉動,其實是他第一次領受旁人用毫無愧怍的態度,對自己的內涵表達出由衷地認同,令尚懷少年心性的他也難免會生出一種類似於受用的感觸。


    可下一秒就聽“哼!”是俏立於橡羅身邊手提著那盞風息螺相燈的娜瓦,突然用極為不爽的嗓音冷哼了一聲,一雙晶瑩流盼的美眸又狠狠地白了橡羅一眼,搞得橡羅愕然呆愣是一頭的霧水。


    佟燁在灼印的視野中也早就注意到了,見這小丫頭突然展現出好似極為不滿的神情,他那被風鏡遮擋住的眉頭不自覺緊皺了起來!


    對於女孩兒此刻的反應,再聯想到她最近的一係列行為,令佟燁是越發的莫名其妙。


    “一係列行為”就是,自打督坎普奴工營遭釁龍突襲的一戰落幕後,從當晚直至今晨,事關佟燁一切日常飲食起居的事務,就都被這個小丫頭給包攬了。


    而置身於這種群體生活中,佟燁可從未指望過要有誰來專程照顧自己。吃喝拉撒洗漱穿戴這點事兒,在修煉之餘隻要察覺到有必要他完全可以自行解決。


    先前他會支使楚芊穎各種跑腿兒打雜的?一來當時在一些事情上他確實需要有個人協助,二來就是他覺著楚芊穎欠自己的,所以使喚起來也心安理得。


    可最近這些日子,又換成這個小丫頭成天給自己端端送送,洗洗連連的?令佟燁確有一種今非昔比的感受,他明顯能察覺到這個小丫頭真是在悉心地關照自己,似乎都有那麽點無微不至的意思啦……


    就比如:還是在釁龍之戰後的當晚,佟燁是一個人住進了奴工營一區,辦公小樓右側的那棟軍官宿舍但那棟宿舍是完全空置著的……


    因為奴工營原營防隊,中隊長以上級別的軍官,隻有那17個已經被佟燁給捶殺了的無頭畜生。


    所以,那棟宿舍實際是預留給有增兵時新到軍官的起居空間,倒是有燈有床,也通電通水,但沒鋪蓋和日常用度的物品。佟燁當然不在乎有床沒有鋪蓋啥的,各種光板地他睡了都快兩年了……,


    於是等娜瓦給他送來了燉肉煮菜,湯湯水水和大麵包的晚飯,在女孩兒那種異樣目光的注視下,他仍以秒速進食過後,收拾餐具的功夫又聽這丫頭冷不丁婉聲說了句:


    “又沒人跟你搶,有必要吃得這麽快嗎?都吃不出味道……,我可以慢慢等的……”


    彼時剛盤坐到光板床上的佟燁倒也沒吭聲,畢竟他剛剛殺了太多的人,也確如洛特隊長所言,這種大肆的殺戮僅能圖一時的發泄!可等冷靜下來後,各種負麵的心理效應就會慢慢盤踞成一種錯綜複雜的壓力。


    而對於一個原本天性善良的人,這種充斥著空虛失落,彷徨無措,更多是懊悔自責的心理壓力,無疑是另一種精神折磨。


    所以佟燁才不想迴應女孩兒,因為他根本分不清女孩兒的言外之意是勸慰還是譏諷,他不想再節外生枝給自己徒增煩惱,隻想盡快排除雜念定境冥修!


    但令他頗感意外的是,女孩兒並未像以往那樣,對自己這種“倨傲”的無視,她咋也得先扔下一句不好聽的才會賭氣而走。


    這次她隻是端著餐盤悄然地凝視著自己,一雙無比亮晶純淨的眼睛於眨動間又輕聲說道:


    “小佟爺!你該洗澡換衣服啦?你外衣上的血腥味兒太重啦?我去給你找換洗的衣物,順便把被褥和枕頭也一起給你送過來!”說完,女孩兒便輕盈地一轉身,一陣風般的跑走了。


    沒多大會兒的功夫,女孩兒就給他抱來一床新鋪蓋、一套新內外衣物,還有毛巾浴巾洗漱用品,一雙厚棉襪和一把折疊式剃須刀。


    女孩兒先擱下東西,又二話不說動作十分麻利地幫他鋪好了隔壁床的被褥,才羞紅著小臉翩若驚鴻般的再次跑離了宿舍。


    把佯裝入定卻是滿心疑惑的佟燁看得雲裏霧裏,一時間無法靜下心,就隻好先去洗澡刮胡子了。


    又比如到了第二天一早,剛吃過早飯,洛特隊長就跑來找他商量:是不是應該盡快處決掉那些,曾經虐待和殘害過受難者的營管兵和營防兵戰俘?


    當時,正關注著沒有立即收走餐盤,居然在給自己整理床鋪打掃房間的娜瓦,一時有點兒心神不寧的佟燁便隨口問了洛特隊長一句:“你要怎麽分辨有哪些戰俘曾助紂為虐過?哪些沒有呢?”


    洛特隊長不免有些詫異地迴應道:“小佟爺!這還不容易麽?讓遭受過迫害的受難者們去指認啊……”


    “哦對呀!”佟燁這才有所恍然,又會心凝神略一沉吟後對洛特隊長說道:“洛特老哥!我覺得咱們應該先把那座渣坑裏的遇難者遺骸也遷出來,一同運送到之前那片墓地上安葬。


    等迴來再把那些被指認出來的雜碎,都拉到渣坑邊上全部處死,用他們的屍首去填坑!”


    洛特隊長一聽登時大喜過望,是喜形於色一拍大腿說道:“好!這個辦法好!不過小佟爺,這次您…您就不必親自動手了吧?我帶著弟兄們去給那些罪犯執行槍決!”


    要說,洛特隊長可不是因為佟燁這個坑邊殺人坑裏埋屍的主意高興成那樣兒,必須是佟燁那一句“洛特老哥”叫得他是喜出望外,心裏甭提有多敞亮了!


    但佟燁這兒一耳朵就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心裏不老痛快得直接冷聲迴了洛特一句:“我又不是殺人狂!你犯得著刻意提醒我這種事兒嘛……?”


    洛特隊長有點兒心虛地苦笑道:“嘿嘿!我的意思是…您可以繼續做您要做的事兒,剩下的零碎瑣事都交給我們就行了!”


    “我更不是誰家的少爺羔子!我不過是個一身血汙的流亡者罷了,該出的力我不會比你們少出,走著!”佟燁跳下光板兒床挺身而立不容置疑地說道。


    “我也要去……,”在一旁悄然偷聽的娜瓦大瞪著晶眸急切地輕唿了一聲。


    洛特隊長剛被佟燁的表態給感動得莫名欣慰,忽聽到女孩兒的話音不由得中心一驚,他連忙轉頭對少女和顏悅色道:“呃~~!娜瓦妹子啊……,這種髒手累心的活兒你就不要去了吧~~!


    你這麽幹淨的女孩子,手上還沒粘過血!再怎麽說…他們也算和你是同族……”


    “可我的手上和身上都染過我爸媽的血!那些沒人性的家夥才不是我的同族,我也從沒信仰過冬神聖母,我爸爸沒讓我入教!所以我要去親眼見證那些禽獸的最終下場!”


    當時,聽到女孩兒能說出這種明晰果敢的話語,又瞥見她那種星眸閃怒韻切齒繃腮的神態,倒讓佟燁對娜瓦的印象大為改觀。所以,洛特隊長也沒能攔住這小丫頭。


    略去從渣坑中遷出遺骸重新安葬和指認戰俘的過程,隻說最終被受難者指認出的殘忍狠毒,罪有應得,將被集體槍決的戰俘共有157人,其中有91名是低等級的營管兵,另66名是魂耀級的營防兵。


    這66名將被槍決的營防兵戰俘中,自然跑不了被怯生生的小菲迪和蕾莉指認出的緹恩和隆德這對兒奸徒,而負責對他們執行槍決的行刑者,恰巧是橡羅和喬衡兩兄弟。


    雖說橡羅四兄弟是主動要求參與行刑,但這可是他們哥兒四個頭一遭殺人!於之前夜襲營地的行動中,他們隻是打傷了防禦塔上機槍樓裏的四名營防兵。


    以至於在執行第一輪槍決時,一串槍聲響過之後,被其他隊員擊斃的受刑者的屍體都已滾落進渣坑!


    再看橡羅四兄弟都是咬牙切齒橫眉立目,人手一支短槍指著被綁跪於坑邊渾身栗抖,涕淚橫流,仍在苦苦哀求的四名受刑者的後腦,他們舉槍的手臂也跟著不停地顫抖,摟住扳機的手指就是扣不下去。


    下一秒,在一旁觀刑的佟燁於轉眼間就閃到了橡羅身邊,然後麵無表情地從他手裏抓過短槍直接連扣扳機,“啪啪”兩聲槍響便擊斃了緹恩和隆德。


    就在緹恩和隆德的屍體剛滾到坑底,又聽“啪啪”兩聲槍響,另兩名受刑者的屍體也跌進了渣坑。


    但擊斃他們的人,竟然是比佟燁稍慢一步,剛從穆鑫手中奪過短槍的娜瓦,閉著眼連開了兩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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