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了,樊瑜如同往常一樣,跟霽澤淵說自己去做飯。


    習慣了不得到霽澤淵的迴答,跳下桌子做飯去了。


    樊瑜跑到廚房,看見嚴玄在廚房,跳上灶台,目光落到嫋嫋煙霧的大鍋裏,鼻腔裏一股苦味襲來,眉頭輕皺。


    “苦瓜絲?我明明夠苦了,你居然還炒苦瓜絲,憋屈。”


    真不是他故意的,純粹是打掃梧寒宮的幾位仙女想要吃這個,嚴玄才炒的。


    不過,既然樊瑜說起了他自己心中的苦楚,嚴玄少不得要勸諫他幾句。


    “你待在主神身邊已經六百年了,這六百年裏,他可曾理過你?可曾吃過一次你做的飯?”


    “我知道……”六百年,不被心上人搭理過一次,樊瑜當然傷心難過,難過得要死了。


    樊瑜歎了口氣,自己將煩惱拋之腦後,看向嚴玄,“你每次見我吃癟都叫我放棄,明明知道我很難過還要那樣說。”


    “你就應該鼓勵我,說你早晚有一天一定會拿下主神,說相信你的話,你,簡直太壞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然誰想要你傷心啊。”


    苦瓜絲差不多炒好了,嚴玄將苦瓜絲盛起來端走。


    “我走了,你想做什麽就做,我不打擾你了。”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樊瑜就是個大傻子,被拒絕了六百年,還不知道退縮。


    這一點不僅嚴玄佩服,連樊瑜都很佩服自己。


    今天天氣不是很好,到了晚上,瞧不見一顆星星出來,感覺要下雨了。


    樊瑜獨自坐在樹下,桌上的棋盤被收走了,對麵也已經沒了下棋之人。


    擺在桌上的飯菜早已冷掉,樊瑜吃得寡淡無味。


    這天氣正如他此時此刻的心情,漆黑,黯然,難過。


    整個人都蔫了吧唧的,仿佛被烈日曬死的小花。


    夜裏的風涼嗖嗖的,吹得金色樹葉莎莎作響,從樹上掉落下來的金色葉片,旋轉到碗裏,埋葬了一盤子肉。


    狐狸正要將樹葉叼走,前院忽然傳來吵鬧聲。


    來不及多加思考,樊瑜跳下桌麵,跑到前院,看見嚴玄和打掃宮殿的幾位仙女換了一身衣服,鐵質鎧甲,像是要上戰場。


    “發生什麽事了?”樊瑜隱隱約約感覺心裏不安,環視一圈,沒看見想要看見的人,“神仙哥哥呢?“


    “魔族進攻了。”嚴玄表情嚴肅,“主神已經下到神界了,小狐狸,你就待在這裏,下麵很危險,虛空沒有任何魔可以進來。”


    神仙哥哥都去了,大家都去幫忙抵抗魔族了,樊瑜哪肯答應嚴玄的請求龜縮在這裏。


    “我也要去!帶上我一起!”


    -


    蒼龍隱以排山倒海之勢,率領黑壓壓的軍團攻打神界。


    天空中,魔焰翻滾,使得本就漆黑的蒼穹更加壓抑。


    神界內,戰鼓雷動,震顫山川河流,各類宮殿。


    神界已經亂成一鍋粥,魔兵以及被魔族收編的小妖和神兵打在一起,分不清誰高是低,誰贏誰失敗,有魔死也有魔贏,有神兵贏也有神兵死。


    魔兵妖兵與神兵對峙,仙君和神官與魔界等級高的魔對峙。


    主神與魔尊在漆黑厚重雲層的空中打得不可開交,刀光劍影極速揮舞。


    兩人戰袍獵獵湧動,誰也不讓誰。


    蒼龍隱身披如夜般漆黑的戰袍,翅膀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如同幽冥中的魅影,手持魔劍,劍尖閃爍幽綠的光芒,釋放出令人心悸的邪惡力量。


    主神懸於高空,周身仙氣嫋繞,衣袍翻飛,手持寒氣四溢的神劍,劍身上流轉金色神紋。


    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空中猛烈碰撞,魔焰與神光交織在一起,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每一次交鋒,都有璀璨的火花在空中迸發,宛如星辰的隕落。


    嚴玄他們趕到這裏時,神界仿佛被洗過般,四處彌漫著血腥氣,差點給樊瑜催吐了。


    黑白交織的屍體到處都是,看得幾人心驚膽戰。


    “該死的魔族!”嚴玄提著劍衝進隊伍,廝殺。


    現場一片混亂,何止是嚴玄他們生氣,連樊瑜都特別生氣,鋒利的爪子冒出來。


    目光落到空中。


    神仙哥哥和魔尊打得不可開交,下麵也是一片慘烈。


    四隻腳在地上蹬,尖銳的牙齒露出,眉目伶俐。


    樊瑜蓄力完成,如同風馳電掣般衝進戰鬥群裏,劃出一道圓弧形軌跡,沾著軌跡邊緣的魔兵瞬間倒地,被樊瑜的爪子一把抓破脖子,當場死亡。


    ……


    很長一段時間後,所有神和魔都有些力竭,但他們仍然不敢放鬆警惕,繼續對戰。


    小狐狸也已力竭,渾身上下都是傷,銀色毛發被血色渲染,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樊瑜矗立在屍體堆裏喘氣,目光移至上方。


    狐狸的視線極好,他看見那月白長袍被染了血,霽澤淵懸立在空中,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掉下來。


    樊瑜心髒有些悶疼,突然,不知看到什麽,金瞳微微瞪大,眼淚飄飛,迅速朝著一旁正在和魔族戰鬥的嚴玄大吼。


    “嚴玄!快將我送上去!”


    嚴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劍擊飛魔族,掌心蓄力,凝出一個偌大的光球,立刻將樊瑜送到空中。


    漆黑雲層下,一道極速的光球正朝著霽澤淵和蒼龍隱靠近。


    他們所處的位置太高,嚴玄的助力無法完全去到那裏,有熄火的趨勢。


    樊瑜運用自己身上所有的靈力,推動自己迅速朝空中飛去。


    在蒼龍隱的致命一擊快要觸碰到霽澤淵,樊瑜搶先一步承接下來,巨大的魔力直接擊中小狐狸,鮮血洶湧嘔出。


    血液四濺,懸空在小狐狸後麵的霽澤淵逐漸緊縮瞳孔,血色獵袍翻飛。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變得靜止,霽澤淵似乎感受不到任何動靜了,唯有鼻尖下的血腥味攪動著他的胸口。


    這輩子,樊瑜就體會過兩次撕心裂肺的疼。


    第一次是,娘親和父親死亡的時候,精神上的疼。


    第二次是,現在,肉體上的疼加精神的疼。


    靈力耗盡,肉體遭受重創,小狐狸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往下麵墜落,迷糊的視線望著那道愈來愈遠的白色身影。


    洶湧的淚水不斷往眼外流淌,嘴裏的血也不斷湧出。


    天空黑沉,周圍的一切刀光劍影仿佛都與他無關了。


    他遺憾,遺憾死之前沒能看見神仙哥哥笑一次。


    但是,他也好累啊。


    累到什麽都不想管了。


    如果有來世,我不想再喜歡你了,太累了。


    他們說得對,主神是沒有心的,沒有心……


    就這樣吧,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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