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了子凰被元寶帶走,黎淵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自然是要將這群不分青紅皂白濫殺無辜的中原人,送下地府去給阿爹他們賠罪。


    這蚩尤刀,阿爹總不讓自己碰,粹了荼心草後更是在祭壇外加了好幾圈符咒,以前他總不明白,直到此刻他親自將它握在手中時,他才隱隱有些明了。


    與其說是他在使用這刀,倒不入說這刀借了他的手,在一路阻擋和劈砍的過程中,不斷接受這刀給他的指令和訊息。


    上古戰神的兵器刀下自然亡魂無數,煞氣深沉,自成結界,尋常人,還未等靈力近身已被悉數彈飛出去,世家之中也隻得幾個當家人能與之纏鬥。餘者或被鳥獸控住,或為蟲蟻所阻。竟是半分都靠近不得。


    黎淵並不擅武,往昔打鬥,靠的多是靈活的身手和出其不意的計謀,可眼下有了蚩尤刀加持,沈修陳啟琛二人聯手,居然也傷不到他分毫。


    子凰說過,沈修的修為是當之無愧的世家之首,可不知是心傷長子亡故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眼下他的一舉一動,竟是連陳啟琛都不及。自覺奇怪,不由多看了,這一看就發現了各中關竅。


    沈修麵色青蒼,眼白處有幾不可見的紅色血點在微微蠕動,脖頸處衣領下還有輕淺的數道紫色紋路,隨著打鬥時隱時現。


    看來所謂中蠱的,並不止沈季承一人。


    這幕後之人要的不止是黎族的蚩尤刀,更是要這世家之首的位置!


    而除了沈家後,最有能力登上這位置的,除了陳家還能有誰?!


    才方想通此節,黎淵手裏的蚩尤刀忽然靈力暴漲,轉防為攻,避開沈修,刀刀直取陳啟琛命門。


    陳啟琛一向自詡雅士,修為雖不及沈修,但到底不負家主名號,可對於黎淵這樣大開大合沒有絲毫招數的攻勢,他其實並不擅長,眼看黎淵要得手,忽的空中又起了一聲短笛之音,清雋纏綿,調緩而不絕。


    雅頌,又是雅頌。黎族上下死了個完全,可除卻黎淵,居然還有人能使用雅頌!


    電光火石間,黎淵的心緒亂了一亂,耳邊是無數昔日戰場上亡魂的哭喊求饒之聲,直攝心魂!隻是這一刹的分神,沈修居然棄了劍,以身為盾,直直的擋在了蚩尤刀和陳啟琛之間。


    繞是黎淵收力及時,刀鋒還是破開了沈修半個左肩,鮮血噴湧,沾染了整把刀柄。


    粘膩的鮮血中好像混雜了什麽奇怪的東西,似有知覺,一拱一拱的沿著刀身,向著黎淵手臂蔓延。


    是蝕心蠱!


    黎淵自小與蟲子為伍,當然不會懼怕這種雕蟲小技,阿爹說過,他的血能克製一切毒蟲蛇蟻,對這蠱毒自然也能迎麵而解。


    果然,當他反轉刀身,劃破手心之後,原先如泉水一般湧動的沈修的血液像是受到了巨大威脅,立時蟄伏不動。


    黎淵見得其法,一手招架陳啟琛的攻擊,一手摁上了沈修被砍出豁口的肩頭。


    沈修避之不及,被他一手糊了個正著,呆愣當場,須臾後全身抽搐,伏地狂吐,嘔出一團團破如敗絮的棉狀物體。


    黎淵懶怠理他,迴身專心對付陳啟琛,這個正真的幕後黑手。


    憑借著蚩尤刀和蟲獸,這本是大勝之局,誰知,那猶如鬼魅的笛聲再一次響起。


    原先絆著其餘人的蟲獸像是得了什麽致命的威脅,紛紛抱頭逃竄。


    黎淵心覺不妙,可眼下揪了真兇,原先要將所有人送去陪葬的執念也輕了不少,下手遠沒有先時狠辣,當下也不多想這笛聲從何而來,任蚩尤刀開了結界,一心一意朝著陳啟琛專心致誌的招唿。


    原先加了一個沈修才勉力維持,如今見黎淵開了屏障,任外麵刀削斧砍,他自巍然不動,專心致誌的朝著自己一刀一刀的比劃,很快他就顯了疲態。


    然而勢弱嘴不能弱:“孩子,你便是殺了我,外麵這些人,你以為你能逃出去嗎?”


    黎淵嗤笑:“難不成我收了手,你們就能放了我不成?況且,我幾時說我要逃了?”


    說罷,雙手握刀用盡全力往下一下,“叮”的一聲,陳啟琛的配劍應聲而斷。黎淵的虎口也被這股力反壓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可他似是失了痛覺,笑嘻嘻的又往下壓了壓,鮮血順著刀劍直直的往陳啟琛的方向流淌。


    奇怪的是,原先被步步緊逼卻應對還算得宜的陳啟琛,見了刀柄上的血,像是


    遇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雙眼翻白,麵容忽然起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扭曲。


    黎淵雖然勢不可擋,但內裏也是苦不堪言,他此刻身手並不是全由著自己,不過憑著一股銳氣硬撐,翻騰挪移看似硬氣靈活,攻擊十足,不過是靠著蚩尤刀自身的那股源源不絕的靈力罷了。他本身的素質趕不上蚩尤刀的指揮,身體拉扯已經到了極致,打鬥間幾乎能清楚的聽見身上筋骨爆裂的聲音。


    然而蚩尤刀的極限遠沒有到頭。它仿佛是一個被困久了的巨獸,一旦活動開了手腳,動作隻會越來越快,越來越熟練。黎淵平素疏於練習,仰仗的不過是那天賦和小聰明。


    筋骨的疼痛在他扭轉身軀躲避陳啟琛的一記風刀時達到了頂點,動作明顯緩了下來,蚩尤刀的結界恰在此刻出現了無數裂縫,顯然再厲害的屏障,也經不住數以百計人的攻擊,裂紋越擴越大,陳啟琛看的分明,拚著力竭,剿出了一股颶風,從內裏將蚩尤刀建立的結界徹底打碎。


    無數刀劍並著水火護持的靈力,在一瞬間,朝著黎淵齊齊攻來……


    子凰禦劍趕到時,看到的正是這令他心神俱散的一幕,黎淵立在人群中,刀鋒向著陳啟琛,結界破碎,背後是無數冰棱焰火,刀斧槍劍。那一瞬間,黎淵像是看到了自己,甚至還朝著自己笑了笑。就像最開始他抱著自己衣袍,滿臉無賴的要自己負責那樣,燦若桃李。


    子凰自己也沒明白,是如何能夠在那麽遠的距離,一眼看清是誰的劍挑斷了他手腕的經脈,又是誰一把冰淩刺穿了他的背心,更又誰拿了刀子一下捅進他的腹部……


    “阿淵!”那一刻,他沒有任何想法,隻是一心一意想趕到他的身邊去。生也好,死也好,隻要在他身邊就好。


    黎族中原,關他什麽事兒,正統奸佞又與他有什麽關係。言家好或者不好,哪裏會需要他來考慮!明明,明明黎族出事,最傷心的是他,為什麽還要在那種時候考量言家在風波之後怎麽在世家立足?到底!這些東西都關他什麽事!怎麽能在跟自己說了那些話後就把自己那樣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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